第二十四章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种,家家户户的室内灯光通明。偶尔在路上披头也 能遇到几个出来纳凉或者行路人。他拐过几个弯,走到一个栋陈旧的三层楼前, 在楼下堆满各种杂物的小棚前他停留了一阵。他看看二楼左边的一扇窗户里射出 的昏暗的灯光,从那昏暗的灯光中,隐隐透出人的影子在走来走去。披头低头想 了想,思度了片刻。最终他鼓足了勇气走进楼门。 上到二楼,站在左手边的门前,这是一扇油漆斑驳的红木门,有些年成的样 子。披头抬手敲了敲,然后静静等待。过了一阵,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谁?” 披头犹豫了片刻,然后低声说:“我——” “找谁?” “范红兵在吗?” “你是谁啊?” “我是他的朋友,范红兵在不在!” “他的朋友?”里面的老人嘴里嘟囔着,“他还能有什么好朋友。” 门开了,一个秃顶苍老的脑袋伸了出来,眯着眼看着站在楼道里的披头。 “你谁啊?找范红兵什么事?” “我是他以前的同学,来看看他。” “你叫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披头看着老者笑了笑,继续问:“范红兵在吗?” “在床上躺着呢?” “哦!那能不能把他叫出来,我有事找他。” 老者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披头,似乎对他的话没听懂似的。 “叫出来?要能出来就好了,你自己进来看吧。”说着老者把门开大,示意 披头进去。 披头跟在老者身后进了门,这里是披头以前经常来的地方,味道和颜色依旧 那么熟悉。老者到了门口,对披头说,“红兵就在里面,你进去看他吧。”然后 对里面大喊,“红兵,你同学来看你了。”批头推门挑帘进去,在房间的床上, 披头看到自己过去的伙伴正躺在床上发呆,当披头进去的那一刻,里面的人仅仅 用眼角扫视了披头一眼就眼睛圆睁,好像见了鬼一样。 “天——,妈的,天——,”躺在床上的人想挣扎着爬起来,同时几乎把披 头的名字喊出声来,幸亏披头用放在嘴上的手势止住了他的叫喊。 披头身后的老者并没有进来,也许是房间小的缘故,老者站在门外说着客套 话,“爸!你去看电视吧!我和同学说会话。”躺在床上的年轻人喊。 老者听儿子不耐烦的口气,知道他是多余的,于是知趣地把门带上进另一个 房间去了。 “妈的,大哥——,你他妈死哪里去了?怎么成这副打扮?” “先别说我,冬瓜。”披头把躺在床上的朋友的胳膊抓住,“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和死人一样,起不来了?” 冬瓜无奈地摇摇头,“我完了,现在是废人了,我现在整个是下肢瘫痪。” “怎么搞的?” “还能怎么搞,大前年和黑皮在路上放翻了几个小子,后来那几个小子报复, 用铁棒打到我脊柱上了,就成这样了。” “没去医院看看,难道就没办法啦?” “看了,医生说要动手术,说还能治,可治疗费要七、八万,你看我家这样, 那有这个钱。所以就拖着,等把钱凑够了就去医院。” “你没找那几个小子讨要?” “要什么要,那几个小子也是穷的屁响,事后都抓进号子判了,钱自然也就 没了。” “这样——”披头点点头。“黑皮怎么样?现在在干什么?” “他现在老实了,找了个老婆,晚上和老婆一起在夜市上摆摊卖烧鸡呢。” “哦!看来大家的变化真大啊!那老大李实在呢?” “他去年犯案子被抓了,听说被判了无期,现在在劳改农场翻沙子呢。” “老二怎么样?也被抓了?” “你不知道啊?他在后来对拖派的扫荡中被刀戳死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几年到哪里去了。看你这身打扮,好像混的也不怎么样嘛!” 披头笑了笑,没有去反驳自己的朋友。他坐在床边仔仔细细看自己过去的好 兄弟,感慨之情油然而生。 “还好!你们两个还活着,我还能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披头——”冬瓜伸手把门关紧了,然后小声说:“你小子是不是在外面犯 了大案了?” “什么意思?” “我可是听人说啊——”冬瓜声音更小了。“你在外面杀人了。” “屁话!没有的事。” “真的!公安局大前年找过你,那时候我身体还没废呢。有一次一个公安到 我家来专门问你的情况,问我知不知道你哪去了。我问什么事,对方支吾半天不 说,非要我说你的去向,我哪知道你去哪了。后来我找朋友到公安局一打听,原 来公安现在到处抓你,说你杀了人了。” “怎么会?我没杀人啊!”披头诧异地说。 “你是不是去过内蒙?” “对!” “你在一个煤矿上干过?” “是啊!” “那就对了,你后来是不是杀了人跑了。” 披头长叹了口起,他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他沉思了片刻,然后对冬瓜说 :“我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我用斧头砍伤过人,但我记得没砍在要害部位, 按道理没死人的可能。但如果真是死了,那我也说不清了。” “你干嘛砍人?被人打啦?” “说来话长。我其实并没想伤谁,那次其实是我去救人。我让一个朋友去外 面报信,然后我就去想去把矿上的电话线砍断,再把汽车毁了。可没想到我正砸 汽车的时候,房子里冲出几个打手,我看见撒腿就跑。他们追我到一个山梁上, 我被他们追上了,于是就打了起来。他们没家伙,我手里有斧头,最后我砍翻了 三个,另两个被我踹下山了。就这么回事。” “你好端端地干嘛去砍人家电话线,砸人家汽车呢?” “这事说起来就不简单了,我找时间给你聊吧!我这次来是有其他的事情。” “什么事?” “冬瓜!我们是好兄弟,今天我就不和你说太多了。你大哥我现在已经隐姓 埋名,不想让人知道身份。你替我保密好吧!我,你,还有黑皮,改天找个地方 聚聚,好好叙叙旧!另外呢,你这病该治了,你这准备一下,看哪家医院好就让 你住哪家医院。” “大哥,你说笑吧!七、八万呢,哪来钱?” “你大哥在外面跑小买卖还挣了点,治你的病算是够了。” “你别,大哥,你挣钱不容易,我的事你别操心了。” “冬瓜,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明天来接你。” 披头临走的时候叮嘱冬瓜不要把他的身份暴露出去。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 把里面几乎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放在床上。 “冬瓜,这钱你收起来,自己用,别让家里看到你突然有钱了。不好!” 冬瓜想推辞,但看披头态度坚决,他知道披头的脾气,也就不再推让了。 临走时披头问冬瓜:“我以前住的地方现在还空着吗?” “不知道啊!我再没去过。”冬瓜说。 “那钥匙你这里还有吗?” “不知道,你到我的抽屉看看,我记得我扔在里面好久没用了。” 披头拉开桌子抽屉,找到钥匙取出来,放在眼前凝视一阵,似乎在回忆过去 一样。 “我去看看,明天我会来接你。好好躺着吧,我走了,不用起来。” 披头离开冬瓜的家后径直穿过钢厂家属院走进厂区,他站在熟悉的厂房面前, 这里曾留下他太多的记忆,让他痛苦、欢乐难以忘怀的记忆,这些记忆此时又如 海潮一般在他心中汹涌澎湃。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推门进去,他穿过熟悉的车间,走到门口。他在门 口屏气听了听,感觉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推推门,门锁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钥 匙,插入钥匙孔,轻轻一转,门开了,里面黑糊糊一片,一股久未有人居住的尘 土气息扑面而来,他伸手把灯打开,灯亮了,经过这么久灯依然能亮,他感觉惊 奇。他慢慢走进去,房子里堆满了灰尘,但他惊讶地发现他那些东西还在,竟然 都是整整齐齐摆放,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他想不明白会是谁来打扫他的房间, 按他的理解冬瓜和黑皮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五年了——”披头站在房间里感慨着,他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亲切, 就像昨天一样。他用手抹抹书架上的灰尘抽出一本书翻了翻,那是他以前买的, 现在已经落满了灰尘了。后来他的目光停在那本书上,立刻他心中似乎被什么触 动了一下,感觉隐隐作痛,他把书抽出来。 “《大卫·科波菲尔》——,《大卫·科波菲尔》——,”披头喃喃地说, “我的老朋友,没想到你竟然还在。”披头翻开书页在那扉页上,他看到他曾写 的一行字:我要永远珍藏它。但令他惊奇的是在那行字下面又写了一行:王谦, 我要走了,去遥远的南方,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曾经为把这本书保存三 年,苦苦期待你三年,好把这本书还给你,然后给你倾诉我对你的思念。但从今 天开始,我决定与过去告别,不再爱你,我把我从你这里拿走的东西还给你,包 括我对你的爱和恨都全部还给你,从此以后我们将会是陌路人,也许有一天当你 老的时候回到这里,看到我的留言,那就请你记住,你曾冷酷地伤害了一颗爱你 的心,那心上的伤口将永不弥合,一直到死。 披头呆呆地看着那让他熟悉不过的字体,那娟秀、柔弱的笔画,在这一刻, 他真想放声大哭。姚兰!姚兰!这个名字重新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那过去所发 生的一幕幕景象如昨天一样清晰。他与姚兰的初次相见,并肩行走,以及与她在 一起听课的点点滴滴的心痛感受都重新翻卷在脑海里。那离别的情景,姚兰对他 倾诉爱情时的眼泪,那痛苦忧伤的目光都让他业已沉寂,死水一般的情感世界重 新注入了活水。披头自从五年前离开后一直生活在一种单调麻木的生活中,他感 觉自己像死人一样没有激情。在这五年中间,他从来未曾对哪个异性动过情,他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似乎在他身上有一个咒,是那离别时刻姚兰的爱给他 的咒,让他无论何时当遇到向他示爱的女孩子的时候,他都不能冲动起来的咒, 似乎他所有的激情都已经被姚兰的咒带走了。 最近以来,披头有一种思念,那从心底升腾的思念变得越来越强烈,他以前 不能确定这是什么,这种思想让他不可遏制自己,他一直想明白这是为什么,自 己钢铁一样冷漠的心如何会如此躁动不安。而此时,在他看到姚兰留言的时刻他 突然明白了,彻底明白烦扰他内心的东西是什么,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在 欺骗自己,他从来也没有忘却对这个女孩的特殊情感,那如火焰一般热烈,如冰 山一般寒冷,深大海一般汹涌的感觉。在他的生命中从来不曾有过的特殊情感, 对姚兰的感激、报恩、甚至是如亲人般的感觉都让他不能忘怀。在此刻,另一种 更让他不能止住的情绪,就是对姚兰的感情,穿越一切世俗和教义规则的爱穿透 他的身体,打击他的肌肉和骨髓,让他颤栗不止。 五年之后,我现在和你平等了吗?披头这样问自己。他得不到真实的答案, 在他心里那个女孩一如一前一样高高在上,让他仰视,无法企及。他并没有因为 自己目前的处境而提升在这个女孩面前的自信,在他眼里,姚兰尤如一杯清醇的 白水一样的净洁,这种净洁让他无法把自认为自己那黑色的爪子伸向那个甜美、 高贵沾满果蜜的幸福之中。 她去了南方,披头想,看来姚兰已经不在这里了,这样也好,至少我不会因 为她的存在而踌躇顾虑,至少自己能放开手脚好好搞清楚到底谁在追讨我,也许 真如冬瓜说的那样公安局在找我,把我当杀人犯。好了,不去想那么多了,还是 去找黑皮,也许从他那里可以得到更多的答案。 披头把《大卫·科波菲尔》揣在怀里,离开房间,锁好门,然后走到大街上。 他拦了辆出租,告诉司机去夜市。 十点的夜市灯火通明,十分热闹。披头在人群中走着,他挨个找寻。诺大夜 市里的摊位各具特色,卖炒面的、米饭小炒的、拉面的、羊杂碎的、烤羊肉的、 烧饼的,当然也有披头要找的卖烧鸡的摊位。披头转过几个摊位后,他看到了自 己昔日的朋友,他朋友样子比以前苍老一些,但还是让披头一眼认出,那黑黑的 脸孔依然没变。 他在远处站着看了一阵,用热烈的目光看着。他朋友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感觉 熟悉亲切。黑皮身边站着个瘦瘦小小的女子,和黑皮一起忙碌中,显然她是黑皮 的妻子了。 这小子竟然结婚了,披头乐滋滋地想着,为自己的兄弟竟然会走这条寻常人 家走的路而纳闷,同时也觉得好笑。看来不错,黑皮找了个好太太。 披头看了很久,他交叉着胳膊就这样看着,他想看看朋友是否能认出他来。 的确黑皮有那么几次看了他几眼,黑皮感觉对面不远处的那个男人似乎很面熟, 但他却想不起是谁,他一边给顾客包装着食物,心里一边嘀咕着这个专注看他的 人是谁。终于他在浑身上下的一阵颤栗中呆住了。 黑皮放下手中的刀,把两手在围裙上抹了几下,解下围裙,离开摊子。他慢 慢走过去,站在披头面前,用质询的眼光看披头的反应。 “看什么?你这小子。”披头把黑皮的脖子一揽就把朋友抱在怀里,他在朋 友耳边轻声说:“我回来了!” 黑皮紧紧把朋友抱住,眼泪几乎流了下来。他激动的喉咙几乎都要哽咽了。 “别激动!不要让人看出我是谁来。”披头小声给朋友说。黑皮点点头,他 明白披头的意思。 黑皮给披头找了个凳子,让披头坐在摊子里的桌子旁,让老婆切了一盘鸡肉, 放在桌子上,然后从柜台里拿了几瓶啤酒。 “你哪去了?我们大家都以为你死了呢?”黑皮一边操作着一边说。 披头喝了口啤酒,说:“我天南地北跑了一圈。” “你倒好,说走就走了,把我们兄弟——” “黑皮,今天不说这个了,我来主要是看看你。你现在住哪,怎么联系你?” “我现在在我丈母娘家住,你找我可以打我电话。”黑皮说着拿出张纸,给 披头写了个电话号码。 披头把纸叠好装在口袋里。然后把杯中的酒一口干了。 “明天给你电话,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聊聊。你有时间吗?” “我白天时间大把!” “那好吧!我不打搅你做生意了。我要回去了,明天给你电话。”说完,披 头冲黑皮的妻子笑笑,表示礼貌,然后把黑皮拉了拉。 “送我!”披头对黑皮说。 于是黑皮陪同披头向大道上走去,路上披头又一次叮嘱黑皮不要把自己的身 份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家人。 黑皮拍拍朋友的肩膀,说:“大哥,这点你就放心吧!你还不了解我?” 披头点点头,目光中含有无比的信任和宽慰。 披头在回酒店的路上手机响了,那是小宝给他的电话,小宝在房间里醒了给 他打了电话。 “老爸!我饿了,你哪去了,我想你。”小宝在电话里嘟囔着说。 “老爸在外面见个朋友,立刻就回来了。老实在房间里等我。” 当披头快步上楼,进了房间后,才发现小宝一个人在房间里掉眼泪。他首先 到洗手间洗了脸,同时把出去时穿的衣服脱掉。这才到床前逗小宝开心。 “怎么了?小宝!” “老爸把我一个人扔在房间里——” “好了,傻丫头,老爸见你睡着了,就去见几个老朋友,现在老爸回来了。 好了,你总算还知道饿了。我带你去吃饭!”说着披头把小宝从床上抱起来,然 后放在沙发上。他从衣箱里拿出小宝的干净衣服,然后一件件给小宝穿上,此时, 披头感觉就像是照顾自己女儿一样。 披头领小宝到酒店的餐厅,让餐厅给小宝做了一大碗小宝爱喝的甜汤,还有 几块小宝自己点的菜饼。 “饱了吗?”披头看着小宝鼓鼓的肚子故意说。 “饱了!” “那我们上去睡觉。” “不睡,我睡醒了。” “你醒了,你老爸还困着呢,明天老爸还有事情做呢。”披头带小宝上楼, 他把安抚小宝上床,给小宝讲了几个故事,直到小宝入睡后,他也困的不行了。 他去洗了个澡,爬上自己的床上,立刻就睡着了。 到第二天早晨,他被小宝搞醒了,小宝穿着睡衣正在脚下扣他脚丫子。 “小宝!你干嘛?”披头嘟囔着说。 “老爸真懒!天都亮了,都十点了。” 披头睁开眼,看了看窗外,窗帘已经被小宝拉开了,早晨的光线照射进来。 房间里一片光亮。 “小宝!你干嘛不让你老爸睡个好觉?” “我在瑞士的时候每天七点起来锻炼呢,所以老爸以后也要七点起来。” “你得了吧你!小人也指挥起大人来了。我要睡觉!” “老爸,你不是说今天有事做吗?” 披头想了想,于是坐了起来,他指着沙发上的衣服说,“臭丫头,把衣服给 我拿来。” 小宝连忙跑过去把披头扔在沙发上的衣服递给披头,然后爬在床沿看披头穿 衣服。 “老爸真壮!”小宝看着披头的胳膊说。她爬过来,用手使劲抓住披头的上 臂,测试披头肌肉的硬度。 “小宝有老爸的这么硬的肉就好了。” “小丫头,你要是像我就别想嫁人了。”披头说完,从床上跳下来,“你洗 脸没有?”披头问。 “早洗了。我给老爸把牙膏都挤好了。” 披头到洗手间一看果真如此,他一只手把跟在他屁股后进来的小宝使劲搂了 搂,心里很是得意,感觉有这么个女儿真是不错。他内心暖洋洋的,不再感觉孤 单,小宝此时毫无疑问是他最亲的人。 披头领小宝去餐厅吃了饭,然后到车里。他给黑皮打了电话,问黑皮是不是 已经起来了,得知的结果是黑皮早晨才回来,现在睡的正香。于是披头带小宝驱 车在市里兜圈,看了场电影。直到中午,披头又给黑皮打了电话,黑皮才接了。 “黑皮,你住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来。” “快告诉我你在哪里?” 黑皮告诉了披头地址,披头就驱车赶了过去。他在楼下等了黑皮不到两分钟, 黑皮就跑了下来。披头在车里向黑皮招手,黑皮看到披头现在的样子,很是惊讶。 “上车!”批头也没多解释,黑皮就没再问。 “这是我女儿小宝。”披头给黑皮说。 “啊!你有女儿啦?” “是啊!奇怪吗?”披头笑着说。“我女儿都十岁了。” “不会吧!”黑皮上下打量着小宝,同时也木呆呆地看着披头,揣度披头话 的真假。“怎么可能啊?” “怎么了?不象吗?”小宝歪着脑袋问。 “大哥,真是你女儿?” “是!真是!” “我操——,天,我看你有神经病!” “黑皮,别乱想了,这是我干女儿,只不过和亲的一样,她血管里流的是我 的血。” “哦!这样。”黑皮松了口气。“我们去哪?” “去接冬瓜!” “接他?这小子现在下不了床。” “是,我知道。所以才先接你去,你上楼把他背下来,今天就送他去医院。” “哦——,你是想给他看病吧!那要很多钱。” “钱我已经带来了。”披头说着把座位旁的一个黑包扔给黑皮,“这里有八 万,不知道够不够。如果不够,我下次再拿。” 黑皮打开包,看到里面整齐地放着八叠钞票,感觉很是惊讶。 “大哥,你什么时候发啦?” “现在别问了,兄弟!等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叙叙旧,我还有事情让你帮忙呢。” 披头驱车到钢厂,他在车里等,让黑皮上楼。过了一阵,黑皮把冬瓜背了下 来,冬瓜的老父亲还跟在屁股后面直唠叨,“黑皮,你这是带红军去那啊?” “大伯!别问了,我带红军出去转转,一会就送回来。”黑皮背着冬瓜一边 走一边说。此时冬瓜也只朝他父亲喊,“爸!回去,没你的事,我一会就回来。” 黑皮把冬瓜放在车里,关上车门,随即披头发动汽车,一溜烟跑出了钢厂大 院。 在车上,三个大男人,再加一个小姑娘,气氛非常热闹。尤其是小宝,她转 过身,跪在座位上,看着后坐上的黑皮和冬瓜问个不停。 “这是谁?”冬瓜问。 于是刚才与黑皮发生的一幕又重现了一遍。 披头把车开进市里最有名的康复治疗医院,他把车停好后进了住院部的门。 很快披头就把各种手续办好,把费用交了。 他和黑皮把冬瓜安排在病床上后,对冬瓜说:“冬瓜!好好治疗!其他的什 么都别想,我这段时间会经常来看你。等你好了后,我们继续合作闯事业。”说 完,冬瓜和披头把手使劲握在一起,目光中充满理解和信任。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