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突然事件 牵引渠是秋天动工的。李可的请示获得批准,水利局分配了六十万专项经费。 分两次拨,年底前拨一半,另一半验收后再拨。钱未到账上,工程款先由承包方垫 付。承包人姓罗,外号罗六指,是从南滩出去的,其父母现仍住在南滩。李可最终 选择罗六指,这是一个主要原因。 李可每天都要到工地转一圈,去南滩北滩工地最多。老孟和毛文启最终同意修 支渠,李可知俩人不是很痛快,怕他们糊弄,特别是毛文启。所以每天带着检查的 意思。毛文启对李可说,李乡长这么辛苦,哪天我杀只羊给你补补。李可说等渠修 好,我给你杀羊。毛文启说,李乡长放心,你为村里办事,我不拖你后腿,你就少 跑一趟吧。李可说,每天不见你想得慌。 毛文启嘿嘿笑。 那天,李可刚进南滩,老孟就说找到了。 李可问找到啥了? 老孟说,李乡长忘了,花儿啊! 李可哦了一声,眼睛便弯了, 真的? 老孟说,我哪敢骗李乡长。 李可兴奋地说,太好了。他一直惦记着那个花儿姑娘,那是贾小山的初恋,为 找她,李可差点喂了狗,至今还留着疤。虽然这项工程主要在于董至的运作,但和 贾小山搞好关系也很重要。拿这个讨好贾小山,也算无本生意。 老孟说南滩四十左右的女人有两个叫花儿,一个嫁到外地,几年前得病死了, 另一个就在村里。 李可随老孟去见花儿。那女人没一点花朵影子,简直是肉疙瘩。腰粗、腿粗, 屁股还向上撅着。老孟说花儿是南滩最能干的女人,一年喂五口大猪。花儿得到老 孟夸奖,脸迅速涨红。李可想她年轻时也好不到哪儿去,估计不是贾小山那朵花。 李可问她念过书没,女人说念过,小学二年级。李可提起贾小山,女人没有任何反 应。 老孟悄问,是这个吗? 李可摇头。他没说过寻找花儿的原因。 老孟说另一个花儿的妹妹在本村,要不去看看? 李可犹豫一下,说看看也好。 花儿的妹妹叫叶儿,三十左右,有几分姿色,穿着打扮也干净利落。老孟介绍 了李可,她稍显紧张。 李可说你不用怕,我只向你打听点事。李可说起贾小山,叶儿也是一脸茫然。 李可提醒半天,她还是摇头。 李可问家中有没有她姐姐的照片,叶儿一边流泪,一边翻出一张黑白双人照。 叶儿指着照片中略高的女孩说那就是她姐姐。姐妹俩倒有几分相像。 李可离开,叶儿突然问,为什么找我姐姐? 李可颇感意外,不由多看她几眼, 然后很随意地说,噢,我替别人打问。 老孟说,李乡长还有什么吩咐。 李可说,把渠修好就行了。 老孟怔了怔,马上说,李乡长放心。 李可推断叶儿的姐姐很可能就是贾小山的花儿,她已不在人世,如果贾小山不 问,李可不打算跟他说。后来和贾小山见了几次面,贾小山一次也没提,李可便将 花儿的事搁下。他根本不会想到,这个叶儿竟帮了他大忙。 秋天的一个晚上,李可喝多了。是和罗六指一块喝的。李可让罗六指务必在上 冻前完成工程的一半,另一半计划次年开春建设。罗六指拍胸脯保证,完不了工, 李乡长剁我小指头。李可心想,剁小指等于整形。罗六指问李可什么时候付钱,说 料钱可以垫,工人工资垫不起。李可说放心好了,也许没等你收工,钱就来了。罗 六指一时兴起,唱起了二人转。李可没想到罗六指竟然一副好嗓子,如泣如诉的调 子险些把李可的眼泪引下来。李可骨子里文人情怀依旧。 是酒让李可醉了,还是歌让李可醉了? 说不清楚,反正李可微醺。回去洗洗脚 就躺下了。往常总要看看书,哪怕二十分钟。 迷迷糊糊中,听得电话铃响。深夜的电话,总是让人有不祥的预感。 李可跳下地,抓起话筒。 一个急促的女声传来,我在大门口,给我开门。 李可一下没反应过来,问:谁? 猛然惊醒:小雨,怎么是你? 秦小雨似乎在打 战,问李可让她进门不。 李可忙说我就来。李可有大门钥匙,不用喊人。 李可打开门,秦小雨说冻死我了,缩着膀子往里疾走。李可锁好门进去,秦小 雨已窝在床上,身上披着李可的被子,脸上有一道血印,像抓伤的。 李可问,怎么来的? 秦小雨说,打车呗。 李可说,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如果我不在乡里,谁给你开门? 秦小雨说,你不 在,我就站一夜。 李可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出什么事了? 秦小雨说,没什么事,我饿透了, 有吃的没? 李可说,只有方便面。 秦小雨说,方便面也行,打两个鸡蛋。 李可想,还鸡蛋呢,鸡蛋皮也没有。不过,李可找见一袋鱼干。秦小雨样子狼 狈,话却从容,李可猜测她半夜到这儿,大约与董至有关。 吃过方便面,秦小雨长吐一口气,说,今天得在你这儿过夜了。 李可说,你累了吧,睡吧。 秦小雨问,你怎么办? 要不咱俩挤挤? 李可说,我睡醒了,看会儿书。 秦小雨骂,胆小鬼。蒙头躺下。 李可心想若不是半夜三更,说什么也不能让秦小雨在这儿。他不愿授人话柄。 秦小雨没睡着,一拱一拱,渐渐的,李可听见被子下面压抑的抽泣。 拿可放下书,坐到床边。 秦小雨突然掀开被子,扑进李可怀里,嘤嘤哭。 李可忙说,深更半夜的,小心影响别人休息。 秦小雨静下来,窝在李可怀里,偶尔抽动一下肩。李可心里酸酸的,虽然不知 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不能问,秦小雨既然半夜跑来,会告诉他的。 好一阵,秦小雨坐起来,道出了原委。 如李可猜测,与董至有关。董至和秦小雨在小窝温仔,董至妻子带一帮人冲进 去,大打出手。秦小雨哪见过这阵势,立时傻了。本指望董至帮她,哪料常务副县 长比她还慌,先求女人不要声张,然后竟然当众下跪,让他们保住他的面子。秦小 雨瞅空子逃出来,没地方去,便打车跑到营盘。要是大街没车,她就死定了。 秦小雨愤愤地骂,没想到他那么可怜,一顶破乌纱比命还重要。 事情比李可想得严重,町以说非常严重。放在别人头上,也许没什么。可董至 身份不一样。董至妻子能半夜闯进去,说明她早有准备,没和董至单独解决.而是 带一帮亲戚,无疑想让董至和秦小雨曝光,有点儿破釜沉舟的架势。李可束手无策, 一点忙也帮不上。他预感到董至的前途会受影响,肯定也会牵连到他。牵连不合适, 又实在想不出更恰当的词。 这么想着,李可心里就有了气,说,干吗不小心点儿? 秦小雨说,废话。 李可无言。 秦小雨瞄李可一眼,如果他撑得起来,绝不会有今天的事,一个副县长,连自 个儿女人也摆不平,窝囊! 李可不接她的话,问,你打算怎么办? 也是自问。 董至对他太重要了。 秦小雨说,还能怎么办? 我横竖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