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这是钟跃民进看守所以后的笫一顿牢饭,大家都规规矩矩坐成两排,等一个值 日的服刑犯给大家分饭,每个人都分到两个窝头和一碗菜汤。 轮到钟跃民时,分饭的人竟隔过了他,钟跃民奇怪地四处看看,发现几个年龄 大的室友都只分到一个窝头,而迟宝强和几个喽罗的面前却摆满了窝头。 钟跃民站起来和颜悦色地问道:" 这里的规矩是不是还有绝食这一条?" 迟宝强笑道:" 你刚进来,肚子里油水大,怕你吃坏了肚子,你先扛几顿,这 得慢慢适应。 " 钟跃民开始较真了:" 没关系,我不怕吃坏肚子,我在外面吃过比这更差的东 西,你能不能开恩赏我两个?" " 不行,我得对你的身体负责,出门在外,身体最重要,真要吃坏了肚子,不 是给政府添麻烦么?对不对,哥几个?" 喽罗们七嘴八舌地起哄道:" 就是,只要你身体好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 " ……哥们儿,你好好歇着,这点儿活儿不算什么,我们哥儿几个替你干了… …" 钟跃民终于火撞脑门了,他决定教训一下迟宝强,要让这小子长长记性,他脸 色一变,冷冷地问道:" 可我不明白,你们都凭什么这么从容地吃别人的饭?" 迟宝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晃晃硕大的拳头:" 就凭这个。" " 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谁的拳头硬谁就可以抢别人的饭?" " 没错,是这道理,学着点儿吧,哥们儿。" 钟跃民走过去一脚踢翻了迟宝强的碗:" 那你先别吃了,咱们比比拳头,谁输 了谁饿着。" 迟宝强停止了咀嚼,诧异地盯了钟跃民一眼,站了起来:" 嘿,这不是斗气儿 么,身上又痒痒了是不是?" 钟跃民向几个喽罗一指:" 你们,一起来。" 几个喽罗骂骂咧咧地要爬起来,被迟宝强制止。 迟宝强脱下上衣,活动着手腕,把指关节按得叭叭直响:" 小子,昨天我走了 眼,没想到你还是个敢磕的主儿,咱们可说好了,要是见了血,在看守那儿可得说 是自己不小心磕的。" " 我没问题,看你的了。" 迟宝强凶狠地向钟跃民脸上打去,钟跃民低头躲过一拳,随即一个勾拳击中他 的腹部,迟宝强疼得弯下腰,钟跃民站立不动,静静地等他恢复原状。 迟宝强终于直起身子,挥舞拳头向钟跃民扑过来,钟跃民右腿闪电般飞起,脚 尖踢中他的右下颚,这一脚力道非同小可,迟宝强四肢摊开飞出三米多远,身子狠 狠地撞在水泥墙上又弹了回来。钟跃民静静地站在那里,等迟宝强爬起来。他只用 了三成的力,还真怕把他踢伤了 . 迟宝强艰难地爬起来,他吐出了一口血水,看样子他的牙床被踢烂了,右面颊 肿胀起来,但他还不想服输,稍微定定神又一拳向钟跃民的脸部打来,钟跃民闪过 拳头,左右开弓,随着两声脆响,迟宝强的脸上挨了两记沉重的耳光,他被打得一 愣,还没醒过味儿来,脸上又挨了四个耳光…… 钟跃民象猫玩老鼠,不停地变幻着步法,两只手左右开弓,不停地扇迟宝强的 耳光,无论他怎样护住脸部,钟跃民仍能准确地打中他的脸,转眼间,迟宝强两边 的脸都肿涨起来,成了酱紫色,眼睛成了一条细缝。 钟跃民觉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就容易出事了,他一脚踢中迟宝强的小腹,迟 宝强捂着肚子栽倒在墙角,痛苦地翻滚着。 钟跃民用手指着几个喽罗:" 你们,一起来。" 喽罗们惊恐地望着他,动也不敢动。 钟跃民一把抓住一个喽罗的头发,用一记沉重的耳光把他打倒在迟宝强的身上。 钟跃民正准备抓第二个,喽罗们吓得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 大哥,我们服了 ……" 钟跃民摇摇头说:" 就这点儿胆量,还想欺负人,是谁把你们惯成这样?不行, 都给我起来,排队站好。" 喽罗们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排好队,钟跃民挨个赏了每人两记耳光,这两记耳光 打得重了些,这些家伙被打得口鼻喷血,面颊呈酱紫色,他们被吓坏了,没想到挨 耳光也能被打得这样重 . 迟宝强挣扎着要爬起来,钟跃民又一脚踢中他的下颚,他栽倒在墙角不敢再动 了。 钟跃民指着迟宝强冷冷地说:" 也该给你立立规矩了,三天之内,不许吃饭, 不许说话,如有违反,我打掉你的门牙。" 下午开饭时,每人都分到自己应得的一份,室友们开始狼吞虎咽吃起来,尤其 是几个年龄大的室友,他们自从进来的那天起就一直被克扣着口粮,今天总算是吃 到了自己的全部定额,因此显得迫不及待。钟跃民注意到,迟宝强也端起了碗,这 让他感到很恼火,这小子分明是把他的命令当成了放屁,这还了得,看来还是欠揍。 钟跃民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端走了他的饭,迟宝强急了,站起来想抢回他的饭, 钟跃民把一碗菜汤扣在他脸上,又左右开弓给了他四个耳光,迟宝强的鼻子又被打 出了血,钟跃民又抬起膝盖猛撞在他的胃部,迟宝强脸色煞白地瘫软在地上,钟跃 民把迟宝强的窝头随手分给几个年龄大的室友,他们低声道谢不已。 钟跃民踢了迟宝强一脚说:" 我再说一遍,三天之内,不许吃饭,不许说话, 你违反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迟宝强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恶声说:" 老子手里要是有把刀子,我他妈非挖出你 的心不可。" 钟跃民冷笑道:" 我倒真希望你此刻有把刀子,那我就可以以正当防卫的理由 拧断你的脖子,迟宝强,在我看来,你的颈椎比火柴棍也粗不了多少,咦,你怎么 又说话了,我不是刚说完吗?" 钟跃民一把拎起迟宝强,照他脸上又扇了四个耳光。 迟宝强的嘴里,鼻子里又流出了鲜血,他闭着眼睛躺在墙角不吭声了。 老白毛过来解劝道:" 算了吧,大家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就过去 了吧?" 钟跃民哼了一声:" 没那么容易,这里的规矩不是他定的吗?好,就照他的规 矩办,凭拳头吃饭,他要是能把我打了,我可以饿三天,没本事嘛,挨饿活该。" 宁伟坐在" 金马" 夜总会吧台的高脚凳上喝啤酒,他的眼睛在不停地向四周巡 视。 宁伟卖掉了摩托车,顺便也把公司里的办公设备低价卖了,他再也不打算开什 么公司了,就为了开这个狗屁公司,他连累钟跃民进了牢房,一想起这些,宁伟的 眼睛就要冒火,他今后什么也不想干了,他把自己今后的命运和那个混蛋锤子连在 了一起,不找到锤子决不罢休,这个骗子一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一个打扮得很妖艳的女孩子坐在他身旁,挑逗地看着他,宁伟无动于衷地继续 喝啤酒。小姐用胳膊肘碰碰宁伟:" 哥,能给我买杯酒吗?" 宁伟点点头。 女孩子立刻对调酒师说:" 来杯XO." 宁伟把啤酒杯重重地放在吧台上:" 给她啤酒。" 女孩子撒娇地说:" 哥,我不喝啤酒,我要喝XO." 宁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要饭吃还挑嘴?不喝就算了。" 女孩子小声说:" 小气鬼……" " 去你妈的,滚……" 女孩子恨恨地离去。 宁伟一口喝干啤酒,穿过一个走廊,走进舞厅。 舞厅里灯光昏暗,各种颜色的激光束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在震耳欲聋的迪斯科 舞曲中,人们在疯狂地扭来扭去,宁伟在狂舞的人群中寻找着。 黑暗中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一个人凑在他耳边问道:" 哥们儿,要粉儿么? " 宁伟摇摇头。 " 那要妞儿么?" 宁伟摇摇头。 " 那你找什么?" 宁伟烦了,他张嘴骂道:" 找你妈呢。" 他走出舞厅,走过两侧都是包房的长 长走廊,一阵嘈杂声传来,前面一间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是 血的女人哭叫着迎面跑来,后面追着几个面目凶恶的汉子。 那女人一头撞在宁伟身上,宁伟连忙扶住她,那女人鼻青脸肿的,他认出这正 是刚才在酒吧和自己搭过话的那个女孩儿,她也认出了宁伟,她无助地躲在宁伟身 后:" 哥,救救我。" 几条恶汉骂骂咧咧地要抓住女孩儿,她躲闪着,拚命抓着宁伟的衣服。 宁伟拦住恶汉:" 怎么回事?" 恶汉诧异道:" 怎么着,你是这妞儿的保镖?" " 什么保镖?我谁也不认识。" " 那你就他妈给我靠边儿点儿。" 宁伟好言道:" 不过……你们这一群人打一个女的,总不是件露脸的事吧?" " 嘿,还真碰上个叫板的?你知道我是谁。" 宁伟笑道:" 我管你是谁。" 恶汉扭头对几个同伙说:" 你们看见没有?我说这妞儿不简单嘛,还真有给她 撑腰的,把酒瓶给我。" 恶汉接过同伙递过的酒瓶对宁伟骂道:" 怎么着,你丫是不是活腻了?" 宁伟不耐烦地说:"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招我烦。" 恶汉一把抓住宁伟的衣领,另一只手高举酒瓶:" 打你丫的。" 宁伟大怒:" 打啊,不打你是孙子。" 恶汉猛地抡起酒瓶砸在宁伟头上,酒瓶被砸得粉碎……宁伟用手掸掸头发,抖 落头上的碎玻璃渣,他的头部毫发无损,宁伟平静地说:" 打完啦?那该我了…… " 他一拳将恶汉打出两米远,恶汉仰面摔倒。 恶汉的几个同伙纷纷扑上来,宁伟飞起一脚踢中一个家伙的裆部,那家伙发出 一声惨叫,捂着裆部痛苦地在地毯上打起滚来。另一个家伙一时收不住脚,已经冲 到了宁伟的面前,宁伟把头一甩,他的额头猛撞在那人的鼻梁上,那人的鼻梁骨被 撞碎,鲜血喷了他一身…… 剩下的两个家伙被吓坏了,他们呆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了,宁伟整整衣服,扭头 就走。 那女孩儿在走廊尽头追上宁伟说:" 哥,谢谢你。" 宁伟烦躁地说:" 滚开。" " 哥,我不走,你想骂就骂吧,反正我也是让人骂惯了。" " 我说你怎么这么烦人呀,你跟着我干什么?" " 因为你是好人,这儿的好人不多。" 宁伟走出夜总会大门,女孩儿紧紧地跟着。 宁伟回头看看:" 你还跟着?想挣钱别找我,我没钱。" 女孩儿小声说:" 我不要你的钱。" " 不要钱?那我还怕你有病呢。" 女孩儿说:" 那我请你吃饭行不行?" 宁伟停住脚和气地说:" 谢谢,我不饿,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 你说吧,怎样都行。" " 你他妈别老跟着我行不行?我烦。" " 那你一个人呆着不是更烦吗?我陪你说说话就不烦了。" " 嘿,你这人怎么跟猪皮鳔似的,粘上就甩不掉了?小姐,我告诉你,我不是 见义勇为的好汉,也没想帮你,你犯不上领我的情,今天的事是因为我本来正心烦, 那帮混蛋把我招得更烦了,不打他们一顿我今天就睡不着觉,你明白了吧?" " 我明白了,你不是这里的常客,刚才在酒吧里我注意你半天了,你象在找什 么人,是不是?也许我还能帮你忙呢。" 宁伟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上下打量着女孩儿:" 你常出入这种场所?" " 当然了,歌厅、舞厅,酒吧、夜总会,你随便提哪家,我都熟,再说,我还 有一群姐妹呢 ." 宁伟一拍脑门,喜形于色说:" 嗨,我怎么早没想到这儿,对不起,小姐,我 请你吃饭吧。 " 女孩儿坚决地说:"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请你。" " 不行、不行,哪有让女的掏钱的道理?我来。对了,怎么称呼你呢?" " 我叫珊珊。" 秦岭总算是从周晓白的嘴里得知了钟跃民的事情,她没有感到惊讶,这个不安 份的男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会感到惊讶的,这才是钟跃民的生活,他不是 最不喜欢过平庸的日子吗,他这辈子讨过饭,打过仗,当过营长,还卖过煎饼,可 就是没有体验过坐牢的滋味,这不是正好吗? 秦岭沉思道:" 你的意思是,五十万元就能救钟跃民,是这样吗?" 周晓白说:" 按法律规定,挪用公款要超过一定时间才能构成罪名,跃民挪用 这笔款时间还不长,另外,跃民个人没有从中获取好处,况且宁伟的公司是集体所 有制,只要追回这笔款项,事情就可以定为单位间的资金拆借。" " 五十万元,这可是不小的一笔钱呢。" " 可不是,我们都快急疯了,到处去借,连十万都凑不齐,差得远呢。" 秦岭紧锁眉头自言自语地说:" 我来想想办法。" 周晓白兴奋地探过身子:" 你有办法?这太好了,秦岭,你可得救救钟跃民, 不然他一辈子就完了,更何况,你和他的关系……" 她望着秦岭住了嘴。 秦岭说:" 没关系,你说下去,他和我是情人关系,说起来让你笑话,我们第 一次的时候,还是在陕北农村的一个草垛里,钟跃民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 我想问句不该问的话,如果跃民出来了,你会和他结婚吗?" " 不会。" " 为什么?" " 周小姐,你问得太多了。" " 对不起。" 秦岭在招呼服务生结帐。 周晓白站起来戴上军帽说:" 秦小姐,我今天很高兴。" " 哦,就因为我答应救钟跃民?" " 这还不该高兴么?朋友们都想帮他,可实在是能力有限,你要是能帮上他, 那就太好了。 " " 周小姐,你对钟跃民倒是一往情深呀?" " 人在危难中,就算是朋友,也该拉一把,更何况……我还爱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