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盘山公路越走越窄," 凌志" 轿车转过了一个山口,眼前豁然开朗,前面就是 下坡路,沈老板的司机阿宽摘了档,汽车轻快地顺着坡路向山下滑行,转过一个"Z" 字形弯,阿宽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因为他的车差点儿撞在一辆" 解放" 牌大卡车的 尾部,卡车司机似乎没发现后面的" 凌志" 轿车,他仍以三档的速度慢吞吞地行驶 着,宽宽的车厢把公路塞得满满的,阿宽不停按着喇叭,示意卡车让路,沈老板警 惕地盯着卡车,他现在对任何车辆都抱着怀疑的态度,首先要判断一下有没有可能 是警方布下的圈套,保镖孙大鹏已经握住了手枪,把子弹推上了膛,如果这辆卡车 拒不让路,那么很可能是有意进行的拦阻,警方也许会在前边设路障进行围捕,孙 大鹏握枪的手已经出汗了,他决定只要发现异常就率先开火,干这行的人都是亡命 徒,没有人会考虑投降的问题,因为投降也不会得到宽恕,横竖是个死。 沈老板突然惊喜地发现,前面那辆卡车开始向路边靠了,司机阿宽猛踩油门从 卡车旁挤上去,当" 凌志" 轿车和卡车并排平行的一刹那,沈老板隔着车窗看见了 卡车司机的脸,那是一张瘦瘦的,棱角分明的脸……当" 凌志" 轿车正要超越卡车 时,卡车突然向左一打轮,车头撞在" 凌志" 轿车的侧面,阿宽感到方向盘突然失 去了控制," 凌志" 轿车飞出了公路,翻到了坡下…… 沈老板和阿宽都被汽车的一连串横翻跌得昏死过去,只有孙大鹏还清醒,他满 脸是血地从后窗爬了出来,即使伤成这样,他也没忘了抓住装现金的拷克箱,下午 的太阳很刺眼,昏头昏脑的孙大鹏被阳光晃得闭上了眼睛,他恍惚中觉得有人轻轻 踢了自己一脚,当他睁开眼时,却发现黑洞洞的枪口正对他的眉心,距离只有十公 分,孙大鹏的精神一下子崩溃了,他知道自己是碰上同行了,对方的目标是装钱的 拷克箱,按黑道上的规矩,提钱箱的人是不应该再活下去的,不过,孙大鹏还是抱 有一丝侥幸心理,他把拷克箱推过去∶" 老哥,钱你拿走,给我留条命……" 他的话音没落,枪就晌了,孙大鹏的眉心出现了一个黑洞,鲜血和脑浆从脑后 成雾状飞溅到岩石上…… 歌台上一个女歌手拿着话筒在唱流行歌曲,彩色的球状旋转灯变幻出五颜六色 的灯光效果,舞池里几对舞伴紧紧拥抱着在跳贴面舞。 宁伟和珊珊坐在大厅角落的一张桌子前,两人正在小声交谈。 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坐在舞池侧面的沙发上,几个保镖模样的人前后簇拥 着,珊珊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中年男人的手,他左手无名指戴着一个镶着硕大钻石 的白金戒指,灯光照在钻石的折光棱面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 珊珊用眼光向宁伟示意∶" 你看见那个男人了吗?" " 嗯,怎么了?" " 我以前见过他,但没打过交道,他叫李震宇,是震宇实业有限公司的总经理, 听说这个公司很有实力,生意做得很大,这个李震宇还是个脚踩黑白两道的人物, 你看,他的随身保镖就有四个,我的一个姐妹和他的保镖认识,那个保镖有一次喝 多了酒吹牛说,李总是得罪不起的,凡是得罪过他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宁伟淡淡地说∶" 即使是阎王爷,也不可能想叫谁死谁就会死,何况这个李震 宇把自己的名声抬到这个份儿上,他自己就已经离倒霉不远了,不过,这不关咱们 的事,来,喝酒!" 李震宇朝身边的几个保镖挥挥手:" 你们都去玩吧,不必在我身边陪,我想一 个人静一会儿 ." 几个保镖向李震宇恭恭敬敬地鞠了躬,然后散开,各自消遣去了。 李震宇的几个保镖都是他花重金聘来的,他坚信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他的仇 家太多,有很多人不希望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因此李震宇在人身安全方面是舍得花 钱的。 保镖杜建彪曾经当过武术散打运动员,在省级的散打比赛中取得过笫三名的成 绩,他因为酒后斗殴把对手打成重伤而被判刑,出狱后经人介绍投入李震宇的门下。 李宝胜练过柔道和国际式摔跤,也有前科。王玉田和刘雄是纯粹的黑道人物,从小 就在街头斗殴滋事,两个人未必有什么功夫,但以心毒手狠著称,这两个人身上有 极强的、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暴力倾向,往往是脸上还笑嘻嘻时,手上的刀子已经捅 进了别人的肚子。令人奇怪的是,这四个桀骜不驯的汉子,到了李震宇的门下,就 成了唯命是从的奴仆,当着李震宇的面,他们神态谦卑,连说话都是低声细语的。 由此可见,李震宇是何等人物。 李震宇喜欢到歌厅来坐坐,他从不唱歌跳舞,对歌厅的小姐也毫无兴趣,他才 看不上这种女人,他不过是喜欢这里的气氛,坐在这里喝喝酒,放松一下脑子,这 个歌厅里有很多私人酒柜,其中笫一号酒柜就是李震宇的,他常年存放在这里两瓶 法国路易十三XO,每瓶酒的价格都在上万元,他只喝这一种酒。 领班小姐亲自为李震宇斟上酒,他把玩着斟满琥珀色酒液的水晶磨花杯,心里 在盘算着公司的生意,需要他操心的事实在太多了,难得有这悠闲的片刻,李震宇 把头靠在沙发上,疲惫地合上眼睛…… 保镖王玉田没有别的嗜好,他只喜欢女人,今天要不是陪着李总来夜总会,他 早找个小姐开房间去了,而此时是他的工作时间,王玉田只好强忍着,他盯着舞池 里跳贴面舞的男女,阵阵欲火直往脑门上撞,他对身旁的刘雄建议道:" 哥们儿, 跳舞怎么样?" 刘雄无聊地四处看看:" 没劲,连个舞伴儿都没有,跳什么舞?" " 遍地是小妞儿,还怕找不着舞伴儿?" 王玉田四处张望着,他突然发现了坐 在角落里的宁伟和珊珊。 " 看见没有?那儿有个妞儿,长得还行。" " 人家身边可是有主儿啊。" " 那又怎么样,不过是邀她跳个舞嘛,哥们儿,看我的。" 在舞厅的角落里,宁伟和珊珊正在交谈,王玉田端着一杯酒过来:" 小姐,能 赏光跳个舞吗?" 珊珊客气地说:" 对不起,我有舞伴了。" " 赏个光吧,小姐,你的男朋友不会吃醋的。" 宁伟连眼皮都不抬,他不动声色地拿起叉子在果盘里叉了一块水果放进嘴里。 " 先生,我已经和你说了,我有舞伴。" 王玉田并不气馁:" 看来小姐不肯赏我这个面子了,这可不好,我要是坚持邀 请呢?" 宁伟终于说话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招人烦呀,还有事吗?没事就走开。" 王玉田弯下腰,把两只手撑在桌面上,他不屑地看了宁伟一眼:" 嗬,还挺横, 我邀请这位小姐跳舞关你什么事?我没和你说话,小姐,求你了,和我跳一个吧。 " 宁伟冷冷地发出警告:" 我再说一遍,你给我走开,别招我生气。" " 怎么着,你生气又怎么样?" 宁伟猛地将手中的叉子扎进王玉田的手背上,王玉田发出一声惨叫,那叉子竟 扎穿他的手,把手钉在桌子上。 惨叫声惊动了歌厅里所有的人,连李震宇也回过头来。 杜建彪和李宝胜正在喝酒,一见同伴吃了亏,不由大怒,他们从没遇到过这种 情况,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打李总的人?真他妈活腻了。两人放下酒杯向宁伟扑过 去,宁伟飞起一脚踢中杜建彪的裆部,杜建彪的脸瞬时变得煞白,他弯下腰捂住裆 部痛苦地蹲在地上。宁伟又转身打出一个漂亮的勾拳,正中李宝胜的下巴,李宝胜 的身子腾空而起,飞出两米开外,砸翻了一张桌子,桌上的玻璃器皿被砸得粉碎。 宁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珊珊说:" 走吧,这鬼地方简直不是人来的地方。 " 珊珊微笑着挽起宁伟的手臂:" 真棒,就象看武打片,比成龙还棒。" 舞厅的另一端突然传来鼓掌声,李震宇拍着手掌站了起来,他满面春风地赞道 :" 漂亮,太漂亮了,二位请留步。" 宁伟转过身不耐烦地问:" 有事吗?我可没功夫听你扯淡。" 李震宇微笑着:" 刚才我的人冒犯了你,我替我手下人向你赔礼了,要是先生 不嫌弃的话,我想和先生交个朋友,不知先生肯不肯赏个面子?" 宁伟略感意外地说:" 嗬,这事儿倒是挺新鲜,那咱就谈谈?" " 太好了,小姐,请把1 号包房打开,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李震宇把宁伟和珊珊请进豪华包房,并亲自给他们斟酒。 宁伟站在屋子中央不肯坐下,他戒备地盯着李震宇说:"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其实,我们是偶而来歌厅坐会儿的,可你那位手下人太讨厌,我预先警告过他。" " 先生不必介意,他会受到惩罚的,我可以向你保证。不过,要不是这个混蛋, 我也无缘目睹先生刚才显露的一手功夫,李某佩服。" " 你过奖了,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我交 朋友,是不是需要我帮你什么忙?" 李震宇笑道:" 帮忙?哦,暂时没有,不过以后也说不准,重要的是,咱们今 天就算是认识了,对不对?" 宁伟皱皱眉头说:" 我不太习惯用这种方式谈话,双方都绕来绕去的,要不就 是互相吹捧,聊个半天还没进入正文,咱们是不是就把这些程序免了?有事儿你就 直说,没事儿我就走了 ." 李震宇称赞道:" 说得好,有性格,先生真是条好汉,那咱们就直来直去,我 不想问先生的尊姓大名,也不想知道你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我只对先生这身功夫 感兴趣,也想顺便提个建议,希望先生能和我合作,请你考虑。" " 你的意思是给你当保镖?" " 这是笫一种合作方式,当然,保镖这种叫法不太适合于你,不如叫行政助理 更为妥当。" 宁伟笑笑:" 这个建议我没兴趣,我这个人不习惯给别人当差,还有别的建议 吗?" " 好,第二条建议请你考虑,你我可以采用一种随意的合作形式,如果我需要 你的帮助,我会找你,报酬问题每次现谈,你看如何?" 宁伟想了想:" 这个可以考虑,只是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能力帮你忙。" " 这个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现在,咱们干一杯如何?" " 干杯,咱们可以成交了。" 深夜,最后一批顾客终于走了,高在忙着结算一天的营业额,钟跃民和张海洋 相对而坐,两人都沉默着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啤酒。 两人刚刚吵过架,心里都不太痛快,起因还是因为宁伟的事。 据张海洋的一个线人报告,最近黑道上出现一个冷面杀手,此人心毒手狠,似 乎学过武功,上星期四在本市" 裕龙" 夜总会门口的黑道火并中,他以一对四,赤 手空拳将对方三个人打成重伤,有目击者看见吃亏的一方刚掏出枪来,那个杀手便 以更快的速度拔枪射击,当场打死一人,子弹是从眉心打进去的,其射击手法极为 娴熟老道。这个案子还没来得及破,上个月的一件枪击案又引起了张海洋的注意, 在百花山附近的盘山公路上,有一辆" 凌志" 轿车被一辆" 解放" 牌卡车撞出公路, 翻滚出几十米,开" 解放" 牌卡车的肇事司机竟持枪追到沟底,在近距离内将" 凌 志" 车上的一个人击毙,车上另外的两个幸存者当时昏迷过去,清醒以后对此事茫 然不知,提供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只是声称几个朋友结伴去百花山游玩,死者 是他们新结识的朋友,至于凶手是否与他有仇,或者凶手从死者手里抢走什么东西, 他们都不清楚,这件案子警方现在还没有调查出结果。但张海洋还是发现了一条重 大线索,根据技术鉴定," 裕龙" 夜总会枪击案和百花山枪击案竟是同一支枪所为。 张海洋虽然还没有证据,但他认定这是宁伟干的,两个死者都是眉心中弹,这 绝对是宁伟的射击手法。 张海洋认为宁伟有可能来找钟跃民,他希望钟跃民能协助自己抓住宁伟。但钟 跃民一听却发了火,话还说得很不客气∶" 我管得着么,我又不是警察,凭什么帮 你抓宁伟?" 张海洋的话也很不客气∶" 凭什么,凭你是个公民,你有责任有义务协助公安 机关抓捕罪犯 ." 钟跃民更火了∶" 海洋,你他妈少跟我卖狗皮膏药,刚穿两天半警服,就真拿 自己当警察了?狗屁!我是没看见宁伟,就是看见了,我也拿他当朋友。" 张海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好不容易才把火压回去∶" 跃民,我知道你对我 有看法,我张海洋是个小人,刚穿了两天半警服,就想就想拿自己的战友立功…… " 钟跃民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我可没这么说,这是你自己说的,不过我基本同 意你对自己的评判。" 这句话说得太重了,张海洋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跃民,你我认识二十 多年了,别人不了解我,你也不了解?你知道自从宁伟出事以后我过得是什么日子? 我他妈每天晚上失眠,我忘不了咱特遣队的弟兄们,都是生死与共的弟兄啊……可 我有什么办法,我救不了宁伟啊,我他妈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当这警察,不该当 这刑警队长。宁伟在杀人啊,他还要继续杀人,我能不管吗?要是你能见到他,你 和他说,别再杀人了,算我张海洋求他了……" 钟跃民刚才在气头上,话说完了就后悔了,他理解张海洋的心情,这的确是个 两难选择,当了警察就得抓罪犯,哪怕这个罪犯是你生死与共的弟兄,不然你就是 在犯罪,张海洋的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作为老战友的钟跃民也认为他是小 人,那张海洋可真没法活了。 钟跃民递过一张纸巾∶" 对不起,海洋,我刚才话说得太重了,宁伟的事咱们 看看再说吧,说实话,我倒希望他跑得远远的,跑出国去,咱们眼不见心不烦,要 是通过你我的手让他送了命,那咱们这辈子心理负担实在是太大了,其实宁伟他不 一定会来见我,我了解他,他不是个爱给别人找麻烦的人。再说,真见到他又怎么 样,劝他投案自首?要知道,每个人计算生命的方式是不一样的,让他在监狱里苟 活一辈子,他宁可铤而走险,更何况他越狱后又犯了案子,恐怕很难得到宽恕。" 张海洋擦干眼泪说∶" 宁伟要仅仅是个逃犯,那自有人去追捕他,问题是他就 在本市杀人越货,好象是成心和警方做对,这我就躲不开了,刑警队干的就是这个, 不抓住他就是我们的失职,跃民,你知道我担心什么?我担心刑警队的弟兄们,宁 伟是个高手,闹不好将来抓捕他的时候,弟兄们会有伤亡。" 张海洋的心情不好,又多喝了点儿酒,钟跃民担心他明天上班迟到,便劝他早 点儿走,张海洋刚才受了钟跃民的剌激,他骑上自行车还在唠叨着∶" 跃民,改日 我还来,你得给我说清楚,我张海洋是不是小人……" 钟跃民说∶" 走吧,你还磨叽什么?我是小人,行了吧?" 张海洋骑上自行车摇摇晃晃地走了,钟跃民回到餐厅随手锁上了门。 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注意,宁伟就在附近看着他们…… 餐厅外的大街上,一辆" 桑塔那" 牌汽车停在街道的拐角处,宁伟坐在车内手 扶方向盘望着钟跃民和张海洋分手,珊珊坐在他身旁。 宁伟沉思道:" 珊珊,你说,要是我把这五十万元还给钟跃民,他会收下吗? " " 宁伟,我说话你不要介意,如果钟跃民是你的朋友,你就不该见他,更不能 送钱。" " 你是说这样很容易给他带来危险,可我欠他的钱啊?" " 可你的钱是怎么来的,把脏款还给朋友?这可有点儿不够意思,公安局一旦 追查,是要追回的,你不是给人家添乱吗?" 宁伟叹了口气:" 这倒也是,珊珊,你多带些朋友来吃饭吧,这笔钱能花多少 就花多少,只有这么办了。" 珊珊突然指着前面说:" 哟,那两个人在干什么?" 宁伟猛地直起身子,他看见一辆摩托车停在泰岳餐厅的门口,驾驶员和后座上 的人都穿着黑色摩托服,头上戴着头盔,后座上的人拿出一个啤酒瓶做的燃烧瓶, 用打火机点燃,然后用力将燃烧瓶扔向餐厅的窗户,燃烧瓶砸碎玻璃窗在室内燃起 了大火。 餐厅门外的摩托车加大油门冲出去,宁伟拧动点火钥匙,汽车轰然发动起来, 他猛踩油门向摩托车追去…… 宁伟有意把摩托车放出两公里,为的是不让钟跃民看见,他轻轻一打方向盘, 汽车将摩托车别倒,两个戴头盔的人连同摩托车在路面上滑出几十米远。 宁伟下了车,向两个人走过去,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掏出刀子扑过来。 宁伟一个" 高边腿" 踢中一个家伙的鼻子,那人惨叫一声飞了出去,另一个家 伙的刀子已经刺到宁伟眼前,他一把抓住对方手腕,用肘部猛击对方的小臂关节, 对方惨叫一声,小臂被生生折断。 宁伟不慌不忙地向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软肋上猛踢,这两个家伙在地上痛苦地惨 叫着,滚动着…… 坐在汽车里的珊珊被宁伟凶狠的表情吓得捂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