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大喜(4)
这天,钱国庆和孙力分别同时收到了一个包裹。两个包裹都是钱萨萨寄来的,
里面的内容也几乎完全一致:一条中华烟、一包半斤装的上海奶糖和一封信。一个
星期以前,钱萨萨和胡安川在成都锦江宾馆正式举行了婚礼。钱国庆的信里有一张
新郎、新娘的合影照。身披雪白婚纱的钱萨萨幸福地依偎在一身绅士行头的胡安川
的怀里。孙力嘴里嚼着奶糖,拿起照片仔细地欣赏起来。
钱国庆没把信看完,便冲孙力嚷开了:“哎,我说孙橡皮,你是不是吃饱了撑
的呀?谁让你给钱萨萨写信的?”
孙力若无其事地一边看着照片,一边说:“我没写,是江小玲给她写的。她写
信的时候问我,你最近都在干嘛,我说你在写书。这有什么呀?”
“多管闲事!”钱国庆随手将一块奶糖砸在了孙力的后脑勺上。
“哎哟,钱哥,你这是干嘛呀,”孙力夸张地叫道,他弯腰把糖拣起来,剥了
纸放进嘴里,笑着说,“江小玲是够讨厌的,我也骂她是多管闲事。写就写呗,还
把我的名字也加上,简直莫名其妙。”
钱国庆斜眼看着孙力,想弄明白这家伙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钱哥,您别这么看着我,没用,”孙力站起来,把照片还给钱国庆说,“您
呐,您要是有什么意见呢,您最好冲江小玲提,别冲我,是吧。如果您觉得不好意
思当面跟她提出来,我可以替你向她转告,保证一字不拉,怎么样?”
“你少跟我来这套,”钱国庆小心翼翼把照片装回信封,说,“用‘狼狈为奸
’来形容你和江小玲现在的关系一点也不过分。”
“嗯,您说得有道理,”孙力点点头,又问,“就让我转告这句?”
“滚蛋!”钱国庆无可奈何地走到一边去了。
孙力乐了。他知道,钱国庆拿自己没辙。
说来也怪,自从钱国庆收到钱萨萨的来信以后,那种神神道道的表现还真收敛
了不少。孙力分析,估计钱萨萨也不赞成老钱同志不务正业,写什么小说。江小玲
则不以为然,钱国庆是何等固执的人,他能听钱萨萨的?孙力说,这你就不懂了,
钱国庆现在还就最待见他妹妹钱萨萨。俗话说得好呀,一笔写不出两个“钱”字。
老钱同志固然固执,但那钱萨萨也不是省油的灯。这灯虽说它不省油,可它亮堂呀,
它能照亮老钱同志阴暗的心灵。看来你的梦中情人有救了!江小玲回敬他说,是啊,
这都是你那位太阳一样的梦中情人的功劳。可惜的是,人现在嫁人了,你的美梦也
该破灭了吧。孙力说,您放心,她结她的,我做我的,这梦一时半会儿还破不了!
江小玲哭笑不得骂一句,真是块臭胶皮!
两个月后,王姗姗和边防团长的蜜月旅行计划终于能够实现了。王姗姗离开医
院前,把两条“红塔山”交给了孙力:孙力留一条,另一条请他转给钱国庆。
对王姗姗的这种做法,孙力颇有微词。首先,钱国庆明明知道王姗姗结婚的消
息,却一点表示也没有,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反过来,王姗姗应该亲自把烟交给
钱国庆,而不是让人转送,这是个礼仪问题。王姗姗毫不客气地数落孙力,说,
“那你和江小玲当初结婚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季有铭也送张请贴去呀?!”孙力
回答说,“当初我和江小玲还真想过,但考虑到季有铭同志远在边防,怕他万一受
了刺激,一时想不开,再弄出个投敌叛国什么的,也就只好作罢。”王姗姗当然不
信,她转脸问一旁的江小玲,“真有这么回事儿?江小玲嗤之以鼻,说,姗姗,你
连孙橡皮的话都信了,那你就等着哪天让他把你给卖了吧。”王姗姗哭笑不得地骂
道:“一对不得好死的狗男女!”
到成都以后,要不要见钱萨萨,王姗姗很犹豫。按道理她应该见钱萨萨一面,
毕竟她们之间还有过一段不薄的姐妹情谊,而且前不久,她还收到了钱萨萨给她寄
来喜烟和喜糖。但她担心如果钱萨萨跟她谈起有关钱国庆的话题,势必会引起自己
回忆那些不痛快的往事。尤其是和边防团长结婚以后,王姗姗觉得自己变得脆弱、
敏感了,她迫切地希望自己在感情上能够尽快适应作为边防团长妻子的这一现实,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得完成一次情感的脱胎换骨。在这种情况下,回忆过去对她来
说显然是不明知的。想来想去,王姗姗最终也没能拿定主意。她决定跟丈夫商量一
下,当然她会适当保留一些内心的秘密。
边防团长很大度地反问王姗姗,“为什么不见?当然应该见见嘛。钱国庆归钱
国庆,他妹妹归他妹妹,完全两码子事儿。见,不但要见,而且还应该请人家喝杯
喜酒。”当年钱萨萨的父亲在军区当副司令的时候,边防团长还是个小排长。虽说
老首长现在已不在人世了,见见他闺女总还是应该的……
两对新人一桌喜酒,没有外人,彼此真心祝愿,互敬互贺,气氛始终洋溢着和
谐和欢乐。边防团长在胡安川和钱萨萨一口一个“团长大哥”的恭维下,渐渐有些
不胜酒力了,但言谈举止很有自制,充分体现了一个军人谦逊、稳重、随和、宽厚
的气质和品德。临来前,王姗姗一再叮嘱过丈夫,少说话,多吃菜,千万别用当兵
的那一套来对待胡安川和钱萨萨。人家一个是前军区副司令的千金小姐,一个是赫
赫有名的百万富翁,见过的世面多,讲究规矩、礼仪。边防团长表示一定牢牢记住
夫人的教导,不该说的坚决不说,不该做的一定不做。王姗姗对丈夫今天的表现非
常满意,她从胡安川和钱萨萨发自内心的热情、友善的笑容中感觉到了他们对她和
边防团长这门婚事的真诚的祝福。大家似乎有了默契,从一开始到现在,谁也没有
提起过钱国庆。然而,这个敏感的话题,最后还是被酒后难免吐真言的边防团长给
捅了出来。
“哎呀,钱萨萨呀,”边防团长有感而叹,“你的性格可比你那位哥哥要强多
了……”
“喂,我说,你可别在妹妹面前说哥哥坏话哟,”王姗姗递给丈夫一个眼神,
示意他别提钱国庆,她尽量轻松地笑笑说,“萨萨最讨厌别人说她哥哥的坏话。行
啦,你别一喝多就信口开河的哟。”
“没关系、没关系,”钱萨萨急忙打圆场,笑着说,“团长大哥,来,我再敬
您一杯!”
“喝,萨萨,”边防团长端起酒杯,“还有胡老弟,你也一起来。说实话,今
天本来应该是我和姗姗请你们喝我们的喜酒,可没想到却让你们把我们给请来了,
真不好意思。来、来,胡老弟,你也端起来。哎呀,你看你们俩,啊,多般配的一
对儿呀。男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儿,多好呀!来、来,我这个团长大哥真心祝愿你
们俩白头到老,儿孙满堂!”说完,边防团长一口干了。
胡安川和钱萨萨只好奉陪团长大哥也干了。
“别喝了,行吗?”王姗姗轻轻地拍了一下边防团长的手臂,温柔地说,“你
别忘了,你心脏不好……”
“没关系、没关系,老婆子,放心吧,我今天高兴!萨萨,我见过你爸爸很多
次,老首长好人啦,好人,”边防团长的舌头有些直了,“老首长爱骂人,骂起来
可凶哟,但他对下面人好。我们下面的人都偷偷叫他钱老爷,那时候,一听钱老爷
要下部队检查工作了,呵,那从上到下跟打仗似的,不敢有一点儿马虎。我当连长
的时候,就见过钱老爷骂人。当然,他不会骂我们这些基层干部。他只骂团以上的
领导,那个凶,比阎王爷还厉害。我记得那一次他骂的是我们团长,具体因为什么
我记不清了,但他骂人那阵势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好家伙,瞪着两只眼睛,嗓门
儿就跟大象在叫似的,‘……你妈的混蛋!我警告你XXX ,就你这副熊包蛋样,我
他妈今天要是在战场上非他妈枪毙你个狗日的!……’”边防团长摇摇头,心有余
悸地说,“乖乖,把我们团长骂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一动
不敢动……”
“哟,那为什么呀?”胡安川饶有兴致地问。在他的印象里,钱老爷子一直是
一个脾性温和,不善言谈的干巴老头儿。没想到老头儿曾经还有那么火爆的时候。
“为什么事儿我忘了,”边防团长又自己喝了一杯,说,“我们军区以前的几
个老首长也都骂人,但属萨萨她爹骂起来凶。那时候的部队好带,大家都很单纯,
骂完就完了。首长不记,下面人也服气。不像现在这些兵,一天到晚满脑子的个人
主义、自由主义。一说到这儿,我就又想起萨萨的哥哥了……”
“你看你,又来了不是?”王姗姗哭笑不得地企图阻止丈夫。
“没关系,王姐,”钱萨萨笑着说,“你就让大哥说呗。反正钱国庆今天又不
在场。”钱萨萨被刚才边防团长对父亲那种由衷的敬重感染了。她喜欢听边防团长
讲话。
“其实呀,要说起来,”边防团长乐呵呵地说,“我还真把钱国庆当成小字辈
的,包括我那个季副团长。但是要说起来,季副团长就比钱国庆可要强多了。军人
嘛,哪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呀?要我说,当初老首长就不应该让你哥哥去当兵。你哥
哥他就不是那块料!让他干什么不好,非得弄去当兵,当了十几年,结果成了个兵
不兵民不民的夹生饭。他后面的那个女朋友,白护士,挺不错一个姑娘,他为了屁
大一点儿事情跟人闹得天翻地覆。结果怎么样?后来季副团长跟人那姑娘好上了…
…”
“你别说了!”王姗姗发现钱萨萨的表情有些凝重了。她对丈夫这种酒后说话
不把门的习性实在有点伤脑筋。
“团长大哥,你刚才说什么?”钱萨萨急切想知道季有铭跟哥哥怎么又闹出这
些事来了,“季有铭跟我哥的女朋友又好上了?”
“萨萨,你别听他瞎说,”王姗姗顾不得给丈夫留面子了,急忙解释说,“他
根本就不了解情况。季有铭找过我。其实他是你哥跟白护士彻底吹了以后,才跟白
护士好上的。”
“可季有铭这么做也有点太那什么了,”钱萨萨显然认为季有铭这么做有问题,
她看着王姗姗说,“我哥跟季有铭是十几年的战友了,他们俩像亲兄弟一样,季有
铭这么做肯定让我哥伤心透了。他怎么能这样呀!?当初季有铭跟江小玲好的时候,
我哥就替他牵线搭桥,后来又替他背黑锅,弄得江姐对我哥还一肚子意见。怪不得
我哥要写《死亡的光明》呢。哼,这个季有铭太过分了!”钱萨萨的情绪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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