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期间(2)
钱国庆表情平静地看着季有铭,心里却对季有铭这种在白群丽面前毫无顾忌地
谈论自己隐私的做法感到十分不满,他无法接受他这种自以为是的说教。季有铭的
这番言辞在他听来过于虚伪或圆滑,也许这就是他所谓结婚后的变化。前些日子听
说季有铭带着新娘,蜜月千里行的事以后,钱国庆就一直暗自揣摩季有铭的真实目
的究竟是什么,是沽名钓誉、假公济私?还是真像别人所说的季副团长心系边关和
战友,蜜月连着哨卡情?现在看来,前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根据他对季有铭
的了解,他实在想象不出季有铭会有那么高的精神境界,他的这些所作所为是在做
戏,既做给别人看,也做给自己看,做着做着就投入进去了,忘记了原本的自己。
团长的蜜月去了风景如画、阳光和煦、银沙碧浪的海边,而副团长的蜜月却是在荒
凉、险恶的崇山峻岭中与战友们共同度过的。这样一来,季副团长的在上上下下的
眼里就很有些与众不同了……想到这些,钱国庆觉得可笑,于是他笑了。
“你笑什么呀?”季有铭歪着脑袋问。
“没笑什么,我只是发现你确实变了,怎么说呢,变得快让我认不出来了。”
钱国庆说完,瞟了一眼在一旁一直没有插话的白群丽。
满面春风的白群丽,正用一双火辣辣的眼睛痴情地望着自己的丈夫。这种目光
只有是女人在最幸福、最欢娱的时刻才能发出的一种强烈的神韵。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妒忌,或者是别的什么心态在作祟,反正白群丽这会儿的神
态在钱国庆看来像个弱智的花痴。钱国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好朋友的幸福产生
如此怪异的心态。
“好了,不说了,”季有铭并不掩饰自己的失望,说,“我知道我说了那么多
对你也没用,也许你还会认为我这是在‘装丫呢’,随你怎么想吧。我要不说出来,
憋在心里又难受。你是不是觉得咱俩这哥们儿越交越抽抽,越交越没劲了?”
“你看你想哪儿去了,”钱国庆言不由衷地急忙辩解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只是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思考虑那方面的事。要不人都说缘分呢,我这是缘分未到,
只能暂时独自漂流了。我看你们很幸福,真心祝愿你们白头偕老!”
季有铭摇摇头,深沉地说:“国庆,你变了。”
“我?”钱国庆一怔,“我变了吗?”
“是,只不过口是心非的技巧你还没学到家,”季有铭显得很扫兴,说,“也
可能是我变了。算了,喝酒!”
喜酒喝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喜气可言了。钱国庆意识到自己和季有铭之间从前
那种无话不谈、无怨不表的坦诚不存在了,他甚至没了跟季有铭争论下去的欲望。
一开始被白群丽落落大方而感染的心情也随之烟消云散了。也许季有铭是对的,他
们都变了,变得相互之间难以理解和无法沟通了。季有铭所说的口是心非就是虚伪,
而此时用虚伪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感情是钱国庆唯一的选择。钱国庆认为季有铭
也很虚伪,只不过季有铭表现得比较高明,他是在用虚伪的同情和虚伪的真诚来表
现自己对别人的关心和爱护。他想起了自己在《死亡的光明》中描写瞎子的一段话
:“……小时候,父母曾天天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行走,他能够从他们的手上感觉到
父母的喜怒哀乐……后来,他靠着与别人握手来辨别人间的冷暖善恶。他的手成了
他认识人生和社会的最重要、最精确的感官,也成了他判断世间是非真伪的依据。
瞎子能记住每一个跟他握过手的人,而且能准确地判断握手人的性别和岁数,以及
别的一些只有瞎子自己心里明白的秘密。但瞎子从来不替别人算命,因为他唯独对
自己的手没有感觉,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善人还是恶人,他除了
知道自己的年龄和性别之外,他对自己做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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