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南湖再起血斗(15) 副书记许恩茂闻声跑出来,宁酸枣没撞树上,撞偏了,她的头不偏不倚就给 钻在了树边一簇花里。花是迎春花,开得正艳,宁酸枣的脸上破了几道口子,血 渗出来,染得那张脸花一道子,红一道子,很有看头。撞落的花瓣有几瓣落在她 头发上,有几瓣,顺着她浑圆的肩膀还有圆丢丢的身子慢慢落下来,看上去她就 像黄昏里被风吹进来的一朵花,只是不幸在乡政府院里飘零了。 " 酸枣儿,你做啥哩,快起来。" 许恩茂眼看宁酸枣又要撞树,忙喊。 " 我不活了,活不下去了,我的天呀,朱世帮,你赔我男人。我死去的冤家 啊……" 宁酸枣这次没撞树,怕再次撞不准,让人笑话,索性就躺在院里,花坛前, 打滚撒泼,哭闹起来。 她的哭是沙乡很标准的那种哭,长一声,短三声,中间欷?[ 一片,还要夹 杂着喊上几声哎呀呀,抑扬顿挫,悲怆有力,很能感染人。 果然,宁酸枣还没哭上十分钟,灶房里就有人忍不住,鼻子发酸,眼睛发湿, 也想跟着哭了。 许恩茂的眼睛也开始发红,他想拉酸枣儿起来,又觉拉得太快不合适,男人 死了,应该让她哭上几嗓子。 林雅雯站在灶房最里面,她能听见哭,却看不见人。这个时候,她也怕看见 人。就让她哭吧,她在心里这么说。 " 我亲丢丢的男人啊,你死得好冤,你丢下我和两个石头,哎呀呀,让我咋 个活呀……" 楚发云和宁酸枣生有两个儿子,大的叫大石头,小的叫小石头。当初小石头 生下时,乡上还罚了他们五千块钱——超生就要罚款。款还是许恩茂带人去收的。 从去年开始,超生罚款改了,由五千涨到了两万。结果还是生,不过罚款不好收 了,比当初罚五千时难收。 许恩茂在乡上管的就是这事,乡上哪个妇女超了,哪个妇女没超,谁是三胎, 谁是四胎,谁家还欠多少罚款,老远一见人,他就能说出来。 宁酸枣没欠,但她妹妹还欠一万六。 许恩茂就想,能不能拿这事,先把宁酸枣的哭声止住?毕竟,乡政府院里让 人哭一场是不吉利的。 正这么想着,就听院外突突突一阵三马子响,许恩茂还在睖睁,暴响着的三 马子已开进院里。五辆,三辆拉人,两辆拉着家什。许恩茂正要惊问,就见三马 子上的人呼啦啦跳下来,没等乡上的干部反应过来,一间灵堂已搭了起来,就搭 在花坛前。 这帮人真是利索啊!许恩茂细心瞅了瞅,帮忙的人中除了几个是楚发云家的 亲戚,别的,都是陌生的面孔。 莫非…… 许恩茂忙将脑子里浮起的浑蛋想法赶开。 灵堂一搭好,宁酸枣的哭声就越发嘹亮,不只嘹亮,还具有了某种撕天扯地 的味儿。乡干部们全都哑了,谁都知道,宁酸枣两口子是惹不起的主,这事摊上 了,麻烦就会没完。 果然,据后来人们反映,这天怒气冲冲扑进乡政府院子搭灵堂的,一多半是 洪光大花钱雇来的人。洪光大手下专门有这么一帮子人,平时在他的工地上干点 轻闲活,一旦遇上啥纠纷事儿,这帮人就能派上用场。久了,这帮人也都有了经 验,这就叫吃啥饭务啥心,他们是洪光大用来对付纠纷另一方的秘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