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不问距离 8 不问距离 她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韩醒岩。 她悄悄地在日记上写到,我只是喜欢他这个朋友。对,喜欢的是朋友。 这样,她才能安心地睡下。 她的夜再不像先前那样空洞,她可以跟丢丢说话,也可以写她的断断续续的 呓语似的小说,她自己解嘲那就是一本疯子尝试体小说。不过她的心里还是美滋 滋的,许多无法安放的寂寞都可以被她码成字,整整齐齐地躺在故事里欢笑流泪。 她甚至还可以在突然伤感的时候给韩醒岩发个短信息。 有一次做了恶梦,她就爬起来给韩醒岩打电话。她说我梦见我杀人了。韩醒 岩说,我经常杀人,我也经常被人杀死,但都是在梦里,记住,有些梦必须给它 一根针。给它一根针?她不解地重复。他说,是的,让那针刺破巫师的魔咒。他 还说,好了,惹尘,我给你讲个童话故事吧,一个巫女爱上扫把的故事。她被他 逗乐了,她说不听你胡扯,我要睡觉。他说,好的,宝贝,晚安,记得梦见公主 亲吻王子。 总之,有韩醒岩的日子是有色彩的日子,也许跟他本身就会画画有关吧。他 懂得调适出各种柔和的暖色,但他也总是无意地就洒出残酷的冷色,那冷色不懂 回避直接朝对他身边的人群,谁离得越近谁就越有被泼染的危险。 这个距离是她思考过的,也是他深深忧虑的。不过,她不承认她会靠近他的 胸膛,她只愿意拉着他的手指。 哦,睡觉。她命令自己。 再说韩醒岩,也在反复地问自己一个问题,距离,距离,我该怎么保持才算 好呢?他觉得做为一个男人,有热情同时也要有担当。脑子里飞窜出这句话时, 他哑然失笑,天啊,这是什么理论?他依稀记得,他曾经的座右铭是,男人,手 执鞭子的舞者。 他感觉今天的思维有些混乱,他决定先停泊了它们。点上一支烟,在忽明忽 暗的细碎火光里,他慢慢安静下来。 夜,我的夜。夜,我的烟火。安了。他默默地说。 第二天早上,他起床后第一件事便是给惹尘打电话。他说,我会继续留在出 版社三个月,我希望能看到你的作品出世。 惹尘说,我会加油的,我那么喜欢方块字。 嗯,他说,一会儿单位见。 一会儿见。她也说。 她开始吃早餐,桑农说,你能不能吃慢点。她笑嘻嘻地说,不能啊,桑农做 得饭菜太诱惑人啦。 呵,又开始叫上我的名字了,证明最近心情不错嘛。 是啊,是啊,在人群里走路也挺好的。 他说,那就好好走,当心被刺扎了脚,有些刺上没贴着标签呀。 嗯,伟大的桑农,字字珠玑,句句经典呢。边说她边冲他扮了个鬼脸。 他笑着摇摇头,那心里的疙瘩也在一点一点地解开。他觉得这一切都该感谢 韩醒岩,不过他也有些担忧,他怕这个男孩具有太强烈的杀伤力。他承认从韩醒 岩身上能看到他当年的影子,不过他又觉得韩醒岩比他的影子沉重,这是个带着 镣铐舞蹈的男孩,也许吧。 当年,也许当年本身就是个影子,他想。 就像送沈缦秋离开的那天,他内心里一直升腾着一种感恩的情愫,还有对生 命的敬畏。这都恍惚一团影子,他在梦里见证过,就是抓不住它。 缦秋留下来的那只小木箱,他两天以后才打开。他料到了是那些书稿,情书, 还有他们当年的一些日记。他看了好几夜,每次都泪流满面。如同缦秋给他的留 言:回忆不是为了讨要是非,也许只是为了纪念那一路上的跌跌撞撞。 他也随手写下一句话:一上路,你就只得走。 这些天,面对这些书信,他觉得身上的壳又褪去一层,在满大街流行厚重的 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