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人和老二 回到黑山大学后,开始正式上课了,我也暂时遗忘了子柔,开始跟宿舍的兄弟 们一起生活了。说实话,跟一群男人生活的滋味非常不爽。 我们宿舍七个人,除了老三是城里人,余皆村里娃。 老大是一个农村大学生兼诗人,曾在一乡村中学的文学社担任社长,又曾在一 些乌七八糟的刊物上发了N 多所谓的诗歌,便在宿舍里睥睨一切,眼高于顶,对其 他兄弟颐指气使。而我天生就是个不听话并且锋芒毕露尖酸刻薄的家伙,一不小心 便冒犯了他的驴威,于是我俩就横眉怒目拍了桌子,打鼾和呓语之声相闻而老死不 相往来了。然而毕竟同处一屋檐下,于是在其他兄弟的撺掇下,就羞羞答答勉强和 好了。 湖北人老六说,古代诗、骚不分,所以诗人也就是骚人,范仲淹《岳阳楼记》 曰“骚人墨客多聚于此”,何不称之为骚人乎?于是纷纷响应。 骚人爱上了我班一女生,该女生除脸上皱纹过多、如一60岁老太外,其他也没 有什么缺点。而骚人总是要有骚人的模样和态度,那就是害羞或羞涩。于是吾一大 老爷们便被迫给他当了小红娘、马泊六,去给他拉皮条。出发前骚人抱拳拱手,深 沉悲壮地对俺讲:“望阁下能不辱使命,小生自当厚报。” 吾暗自思忖:《金瓶梅》中那王婆讲,若想勾搭成奸,男人必得有潘、驴、邓、 小、闲五样,如今看来阁下一样也不沾边:骚人体重不足100 斤,脸色发黄,一脸 的痨病模样,距离潘安之貌有孙悟空的一个跟头远;一起去公共澡堂洗澡时发现他 那话儿跟儿童的差不多,更不要提什么驴大的行货了;家住在小山村,生瓜梨枣甚 多而钱财不见多,岂敢跟守着铜山饿死的邓通相比;平时心高气傲,尾巴翘上了天, 哪里会有做低伏小的心思;日理万机每日拉诗,哪有闲功夫陪人聊天、逛街?吾不 知如何是好,只得奉命行事。 老太来了我们宿舍后,骚人兴致勃发,共同打“双升”十余把,犹不过瘾。老 太出牌后,骚人正兴高采烈之际,挥手大声对老太曰:“不尿,不尿。”盖因兴奋 过头,把“不要”说错了。老太脸色微变,未几,匆匆而去。骚人催我代他表白心 迹,老太对此甚为不屑,曰:吾年龄尚幼,恋爱之事未及考虑,云云。吾转告后, 骚人愤愤然,并开始学习抽烟,草纸上“湿歌”数量也暴增。 我们这些可爱的同学极其“聪明好学”,并擅长发挥,可谓举一反三,并可把 所学知识充分应用到生活和实践中来。其中,误读、曲解和做剥皮诗是我们的强项。 这一方面最有培养前途的是我们宿舍的老二。老二是体育生,即高考分数不够,但 有体育特长,也可录取,在校运动会时候为系里追名逐利。中文系就招收了为数不 少的体育生,每到校运动会夺冠时,总被对方骂得一塌糊涂。 一起去卫生间的时候,看到老二也在,于是共同拔出水管,往尿桶里放上一泡 热尿。不知哪个单位需要人尿,便于每个宿舍的厕所都放上了七八个塑料大桶,于 是每人撒尿时便有轰隆隆之响声不绝于耳,感觉特壮观,就跟壶口瀑布差不多,于 是忽然觉得自己居然可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便高兴地认为自己肯定雄壮极了,所 以我特爱去那里放水。吾以为,“放”比“撒”好。 老二一边放水一边吟诗曰:“君不见黄河之尿天上来,奔流到桶不复回?” 我则以白居易诗对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老二当然不甘示弱,不假思索地对曰:“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我又曰:“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你知道‘交欢’是什么意思吗?” 老二把自己的老二小心翼翼地放进裤裆里,吼道:“停车坐爱枫林晚。你知道 什么是‘坐爱’吗?” 我顿时败下阵来,因为这里还有个典故呢。某次上课的时候,古代汉语老教授 问老二“停车坐爱枫林晚”之“坐爱”是什么意思。彼时老二可能正在梦中与众美 女交,被叫醒后依然睡眼惺忪,哈欠连天,脸上留着淫笑,口角挂着长长的哈拉子, 听说问题是“做爱”便立刻兴奋起来,十分勇猛地回答说:“做爱就是性交嘛!英 文也叫make love 或者fuck。” 老教授当场心脏病复发,溜到讲桌下面去了。盖其虽不懂英文,汉语“性交” 一词尚知一二。课后,老二还委屈地问:“我回答错了吗?我还没有做进一步发挥 呢。做爱,口语里也就是‘操’或者‘日’,如此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犯什 么休克呀!完全没有必要!” 后来有人终于不忍心了,拿来书本给他看,他还在争论:“哦,是这个字呀, 不就是坐下的意思嘛。” 众人皆晕他独醒,最终还是没有理解“坐”就是“因为” 的意思。 期中测试,古代文学有道儿童题,问孔子的名和字、孟子的名和字。老二不假 思索,率尔而对,答曰:孔子名老二,人称“孔老二”。孟子的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最后干脆把中文系书记孟祥福的名字填上去了。改卷者几乎笑破肚皮,第二天全系 都知道系书记的绰号叫“孟子”了。书记犹然在鼓中诚惶诚恐战战兢兢沾沾自喜: 俺能跟亚圣相提并论,可见威望日隆。 老二还因说地方话,发音不准,课堂上背诵白居易《长恨歌》曰:“渔阳屁股 (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满堂绝倒。 我还经常以互相切磋为名,和老二背诵古诗词。努力对其进行洗脑式的误导, 比如,把“黄四娘”换成“丈母娘”等。于是经常可听他背诵杜甫诗曰:“丈母娘 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流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并据此考证出 杜甫和“丈母娘”有一腿。 学习李白《襄阳歌》的时候,老二对“君不见晋朝羊公一片石,龟头剥落生莓 苔”一句中的“龟头剥落”大有疑问,喃喃自语良久,百思不得其解:龟头亦能剥 落乎? 最狠的一次是背诵李之仪的诗。原诗曰:“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 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 意。”哪知老二一时之间留不住嘴,读错了一个字,于是变成了“日日日君不见君”。 大伙不禁乐了——不见君居然还可以那个,是怎么搞的? 老教授为此笑掉了假牙,并不惜自毁形象,举着1800度的近视镜,在讲桌下面 爬来爬去满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