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情(2) 我轻轻一笑,低下头来要吻她,她却微笑着躲开了。我不想对她用强,更不愿 过早地过分亲热。柔儿与我的前车之鉴尚犹在昨。我觉得没有一点距离的亲近反而 会导致更大的距离,过分地亲热与温存后将会是极大的平淡与冷漠。 已经凌晨3 点多了,我十分困倦,于是找了一个低矮的歪脖子树仰面朝天四仰 八叉地睡了上去。我说,我要睡了。一边和她闲聊,一边合上眼。她说,你怎么像 个孩子一样,干脆做我的弟弟好了。我说,你算了吧,我的年龄比你大。冷风吹过 来,我俩不禁瑟瑟发抖。她说,我们别在这儿了,去小土坡的南面吧,那儿有很多 的树,可以挡风。 我就势在小斜坡上躺了下来,过了一会,她也过来坐在我身边。我说你困了也 躺下来歇会吧,就一把揽过她。她的头靠在我的胸上,不一会儿两个人竟然睡着了。 醒来极其寒冷。看了下表,已经4 点多了。这可能就是有些文学作品中经常提 到的所谓的“黎明前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刻”吧。她问我冷不冷,我说冷着呢,便紧 紧相互拥抱着取暖。月光下穿着淡黄衣衫的她很美。我的下巴靠在她的肩上,轻啮 她的长发。我嗅见她温暖的颈项间淡淡的清香,真的有点冲动,但又很快理智地克 制住自己。她的双腿和我的双腿紧紧夹缠在一起,轻轻摩擦着,有一种非常快适的 感觉。我把她搂得更紧,轻轻摇动着。 “有人!”她低声说了一声。我悚然一惊,倏地和她分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由远而近,我们蹲下来,屏住呼吸。一个人脚步蹒跚着从我们旁边的小路上走了过 去,仔细一看才知是早起锻炼身体的老太太。因为树枝浓密,我们并没有被发现。 原来已经5 点多了。走出花园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学校的工友已经开始打扫卫生 了。 来到5 号楼女生宿舍,看见大门已经开了,一帮男生刚刚走出去。珮珮和我告 别,我也回到了宿舍。拉开灯,已经6 点了,窗外的路上一片嘈杂,原来是看通宵 电影的男女们回来了。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元旦狂欢的家伙。我喝下几片感冒药 倒头便睡。第二天又休息了一整天才缓过劲来。看来我的身体素质还是不够格—— 跟一个女孩子什么都没做竟然元气大伤。真是可悲。 她却因此而感冒了,我买了些药给她送了过去,刚买的《大学生》也给她留下 了。今天她来送还给我。 我俩打完羽毛球就回到2 号楼我的宿舍。其他人都不在,我俩就坐在桌边一起 看书。真是一种静静的享受。我明明白白地知道,爱上一个人会使人改变许多—— 傲气扔了不少,心胸开阔不少,待人接物也很真诚、热情、爽快,精神不错,自我 感觉良好。我是不是爱上她了?自己也说不清楚。 5 点钟的时候她回去了。也许她在等我的一个什么邀请吗?但我最后什么也没 有做。我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戴着一顶黑色运动帽,穿着一身绿色军装,脚上 还套着一双黑色笨重的大头皮鞋——不伦不类。不过穿军装的感觉还好,虽然现在 不是王朔或者王小波少年时崇尚军装的那个年代了,它仍然给我一种看起来很挺拔 很威风很壮实的错觉。 晚上吃过饭,骚人问我怎么对待这件事情。我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知道她和 程刚的关系不错,我不愿因此而得罪了程刚,可也不愿失去她或者是疏远她。我清 楚地知道,程刚也不会放手的——因为男人更看重的可能是面子。被我横刀夺爱后 在同学面前他只能去唱黑豹的那首《无地自容》了。 骚人说你不能再拖下去了,好好谈谈吧。 我说我跟谁谈呀,等等再说吧。 如果她做程刚的女朋友我可能会不舒服,但如果她做我的女朋友,程刚会很伤 心很恼怒。而且我根本就不想也无力去担当太多的男友的责任。我想我对她的感情 可能远远不及程对她的感情,换句话说,我不会像程那样去爱她。而且我周围也有 压力。程刚的那些朋友,我的同班同学都会把我看作第三者,看作是横刀夺爱的不 义之徒。我将为此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我可能以后永远无法在我的同学面前抬头 做人了。那么我们三个人成为好朋友怎么样?我想至少程刚是不会接受的,在这种 竞争中必须有一个人出局或者主动放弃。 说是辽远的海的清想 说是寂寞的秋的相思 如果有人问我的烦忧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写作课上,她回头递给我一张裁减得极为方正的白色纸条,写着上面的几句。 即便是个木瓜也能看懂她的意思了,何况我这么一个自作多情自作聪明自命风流的 书生——我就是她的“烦忧”,我就是她不敢说出的那个“名字”。她也感到了人 言可畏的压力了么?也许她的心是真的? 今晚说好一起去主楼202 教室自习的,我在宿舍补了一段日记,所以去的较晚。 我坐下来后才看到她就在我不远处坐着,但我们都没有互相招呼,我们只想这么共 处一室,能看到对方,能感知对方就够了。而且我想我俩也没有胆量公然坐在一起。 人们一开始看到的就是他俩常在一起,看得习惯了,仿佛这就成了一种规则,如果 有人敢于打破它,那么人们的眼睛就要重新来适应新的规则,这肯定就会让他们感 到不舒服,所以他们就要谴责这敢于打破规则的人,并给他们施加压力,而全然不 顾当事人的感受,他们只求自己看得舒服心里感觉舒服而已。 大约9 点的时候,“恨铁不成钢”拿着几本书进来,径直坐到她的身边,和她 说了些什么,要她向里面坐,他就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她身边。我心里忽然掠过一股 不知是伤感还是无奈的感觉,随即就恢复了平静,心里也十分平衡——我今天已经 拥有了她一个下午又何必不满意呢?何况我从宿舍出来时骚人对我说过,“程刚看 你的眼神可那个呢”。可哪个呢?“那个”又是什么意思?凶恶?狠毒?厌恶?憎 恨?我不知道,大概就是这类的感情吧。我心里宛如被什么给堵住了一样,因为我 不想做一个惹人讨厌的人。算了,还是别想这么多了,还是看点书吧,期末考试快 要到了。 9 点半,主楼管理员老张来锁门。我迅速卷上书本,整了整军装,开门下楼。 刚走出主楼大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他俩的声音。珮珮走得很快,追上来和我说话。程 刚正在关怀地问她:“你的感冒怎么样了?吃药了吗?要不要我去……” 我笑了一下,对她说:“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我不想惹火烧身,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还是无法忘记柔儿。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她在我心中的位置。移情别恋对我来说非常困难。我想这也许就是人的劣根性的一 种表现吧。荀子说,人性本恶。孟子说,人性本善。我说,人性本贱——得不到的 永远是最好的,得到的永远是不满意的。我是我的人性本贱论的一个典型案例。 对了,当时我也回给了她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那首诗的另一种读法: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如果有人问我的烦忧 说是寂寞的秋的相思 说是辽远的海的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