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M22 微曦初露,晨光洒满整个伙房。
棉慢慢睁开眼睛,唐三彩正睡在他怀里。
“三彩,三彩?”
“嗯……”唐三彩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起床了,三彩!过一会儿其他人就来了!”
“啊!”唐三彩扑腾一下坐起来,她眨眨眼睛,低头看看自己,裙子脏脏的,
再摸摸头发,头钗掉了,发髻也耷拉下来。
“头钗,我的头钗呢?”她趴在地上,满地找着头钗。
“你头钗掉了?我来帮你找!”棉也低头寻找着。
两个人在地上爬来爬去,一阵忙乱。突然,他们同时发现地上躺着一本书。棉
心里一惊,来不及了,唐三彩已经把它捡了起来。
“菜谱?棉,原来你在看菜谱啊。”
棉慌了神,他怎么这么马虎呢?昨晚竟然忘记把菜谱收起来了!
“三彩……呃……把书还给我好吗?”棉伸出手。
唐三彩开始顾自翻起来,“哎呀,先给人家看看嘛,再还你。”
“不,不行!不能看!”
“棉,你好小气!”
“不是的,三彩,这本书是不能随便看的。”
三彩把书合上,“为什么?说得神秘兮兮的。这是哪里来的?是不是你原来就
有的?还是你最近买的?”
“不是,是六爷……哦,不不不,是凤梅姐……也不是也不是!是,是我的…
…”
唐三彩有些狐疑,“六爷?凤梅姐?怎么把他们两个扯出来了?”
“没,的确是我买的,我,我为了学做菜,六爷指导我去买本菜谱回来,然后,
凤梅姐就带着我,带着我去买了这本书。她帮我挑书来着!”棉一说谎的时候,自
己都感到难受,尤其是对三彩说谎。
“凤梅?哈哈,你在开玩笑吧?凤梅自己都不认识字,她怎么帮你挑书啊?”
“什么!你说什么?”
“我当初刚拿到菜谱的时候也有看不懂的地方,但静下心来自己慢慢琢磨琢磨
就出来了!”如果一个字都不认识,能琢磨出一本书来吗?
“是啊,她本来就没念过书。再说了,这本书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你怎么能买
本旧书回来呢?噢,我知道了!这书一定是你原来就有的!这么旧……没准是你爹
传给你的!你一直把它当宝贝带在身上,只是不好意思告诉我这个秘密,对不对?
哎呀,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我明白了,你们家一定是名厨世家!可是那天在膳
房里,怎么不好意思跟我爹我娘承认呢?”
“我爹才不是什么名厨,我爷爷也不是,凤梅姐才是真正的名厨后代。”
“什么?你听谁说的?哈哈,凤梅她家世世代代都是杀猪的!说她是屠夫的后
代才对!”
又一个惊雷在脑袋上炸开。
“这是我们家祖传的菜谱。”
“这是我们家祖传的菜谱……”
棉晕了。
“哎呀!我找到我的头钗了!”唐三彩匆忙把头钗插上,“不跟你说了,一会
儿人都起来了,我这个样子,就没法跑出去见人了!我得赶紧回房!棉,我走了啊。”
唐三彩走到门口,又跑回来,把菜谱还给棉,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嘻嘻,
我都知道了!反正你们家不是名厨也是好伙夫!好好学菜谱吧!三彩等着你做给我
吃!”
棉低头看看手中的菜谱,扑扑上面的灰,揣回衣服里。他决定一个人到外面走
走,吹着风,也许头脑会清醒起来。“这早晨的空气多好不是?”这还是凤梅姐说
的。
树林的晨雾依然凝重,空气却清凉得很。棉不知不觉走到唐府大门口。
他突然停住脚步,门外有说话声。
“乖乖,再亲一个嘛!我还给你买了身新衣裳哪!”
“你这死和尚!老东西!”
一阵激烈的亲嘴声。
“行了行了!我得进去了!老不死的,快回去吧。”
棉定在那里,惊讶得脚步都挪不开了。
大门被慢慢推开,凤梅姐鬼头鬼脑地探进来,她的眼睛在接触到棉的时候一下
睁圆了。
棉呆呆地望着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最后,棉决定先打破僵局。
“凤梅姐,您快进来吧。”他不无尴尬地说。
“哦,哦。”凤梅赶紧走进来,把门关好,她转过身来,表情已经恢复了常态,
“哎哟,棉,又起这么早啊?”
“嗯。”
“啊,这不是,我……刚刚从我妹妹家回来嘛。”
“她,她的病怎么样了?”
“哎呀,没什么大事!”凤梅姐摆摆手,“害得我还跑一趟。”
“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棉已经不知道再往下该说什么了。
“我先回房去歇一会儿,累坏啦!”
“嗯。”
棉看着凤梅姐的背影,她穿着一身簇新的大花衣裳,这不是她走的时候穿的。
棉注意到她摇摇摆摆的双手……篮子!那两只篮子!凤梅姐没有把叮当寺的篮子带
回来!
凤梅姐一走进伙房,小春子赶忙跑过去“诉冤”。
“凤梅姐,您可得给我做主啊!小春子,小春子受苦了!”他拉扯住凤梅的袖
子。
凤梅立即心疼地叫唤起来,“哎呀呀!我的衣服!松手松手!这可是新衣服,
你别给我弄皱了!有事儿说事儿。”
“哦。”小春子一指棉,“他,他昨天把我给打了!”
“什么?棉把你打了?!”
“是的是的,我好心好意劝他,他不但不领情,反而,反而把我给打啦!打得
我哟,眼冒金星!那个血出的,哗哗的!”
凤梅朝棉走过去,小春子在后面张望着。哼,让你打我!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真的把小春子打了?”
棉咬住嘴唇,点点头。
“哎呀,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情!大家都是兄弟嘛,打打闹闹的,不也挺好?”
小春子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凤梅姐!他,他真的把我打了!”
“我知道棉真的把你打了,打两下就打两下嘛,都是自己人,这也是亲密的一
种表现,是不是呀,棉?”
“呃?”
凤梅对他耳语道:“早上的事情,别说出去!”
她内心很清楚,那天早上看到棉从唐三彩的房间里走出来的事情,她是万万不
能说的,一旦对老爷夫人说了,他们一定会第一个先把她宰掉!但是,自己的那档
子事情要是传出去,比宰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唐三彩趁着午休的时间溜进伙房。她进门就喊着:“饿死了!饿死了!嘿嘿,
我就知道你一个人在!”
“怎么,你今天又没吃饭?”
“是啊!我要跟我娘顽抗到底!她心一软,就会问我:三彩呀,你到底怎么样
才肯吃饭?到时候,我就提出条件,让我娘取消你和朱小夭的婚约。真的好饿,先
给我些吃的。”
“不吃饭可不行!这不是办法,三彩,你会搞坏身体的!”棉担忧地说。
“唔!怎么会搞坏身体呢?我又不是不吃,只是偷偷吃!嘿嘿,是吧?”三彩
顺手从盘子里抓起一个馒头。
“哎呀,我才发现,原来馒头是这么好吃的!”
“别干噎馒头了,等着等着,我给你好好做顿饭。”
唐夫人焦虑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可如何是好?唉,三彩都两天不吃东西
了!叫我这个当娘的……唉!”
“夫人,”小翠走进内房,“棉来了。”
“棉?!他怎么会……叫他到客厅等我。”
棉站在客厅里,焦灼地搓着双手。他抬头看见夫人从里面踱出来。
“夫人!”
“有什么事吗,棉?”夫人冷淡地问。
“呃,夫人,我听说,夫人要把小夭姑娘许配给棉。”
“是啊。”
“可是,棉和小夭姑娘根本就不是两情相悦。”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我不能娶小夭姑娘的!”
“大胆!你一个下人,竟敢违抗主人的意思!”
棉有点急了,他要拼一下。
“夫人,棉虽然是个伙夫,但我觉得,我有权决定娶谁,或者不娶谁。”
“你太放肆了!谁给你的权力?你爱娶谁就娶谁?你还成精了你!棉,别以为
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歪主意!”
棉委屈地说:“我没有打过歪主意。”
夫人眯缝起眼睛,“你没有?你敢说你没有?好,我就给你看看,别以为我什
么都不知道!”夫人把一张纸“啪”地拍在桌子上。
棉低下头,这,这不是……花几团给自己算命的那张纸吗?!他呆呆地望着上
面的字——唐。
“你怎么不把另外两个字写上去?”夫人冷嘲热讽地说,“哼,量你也没那个
胆子!”
“另外两个字?”棉渐渐明白了,“夫人,您误会了,我当时写的是……”
“不用狡辩!狡辩是没有用的!”
“不是,夫人,我必须要跟您说,这个字本来是……”
“既然你已经承认字是你写的,那我就告诉你,要想继续在唐府呆下去,你就
给我老老实实地做人!”
他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了?一切都乱了套了!棉已经有口难辩,只是一滴墨水
……苍天哪,救救我吧!
“棉兄弟,这可是我们家祖传的菜谱,自从我娘把它传到我手上,我就再也没
给别人看过。”
“传给你了!”
“凤梅她家世世代代都是杀猪的!说她是屠夫的后代才对!”
“这事儿,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千万!”
门口那个胖女人对他和善地微笑着……
“这个嘛……嗯……这个是……我再看看啊……这个不就是……”
“你在开玩笑吧,凤梅自己都不认识字,她怎么帮你挑书啊?”
“你有不明白的地方你不能问,得自己体会。你明白了吗?”
棉突然在黑暗中坐起来。
他明白了,他被骗了!被凤梅姐骗了!她还蒙骗了他多少事情?
棉慢慢躺回去。思绪像打开了一道天窗。
她叫他死和尚,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和尚……她又叫他老东西,那么,他就
是个老和尚……她拿了叮当寺的篮子,却没有把篮子带回来,那么……他就是叮当
寺的那个老和尚?
凤梅姐一定和叮当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人把叮当寺里的算命纸带到了唐
府……难道……是凤梅姐?不不,这不可能。
“我那天晚上刚走到庙门口,就听见女人的叫声!那个声儿,可大着呢!”
“哼,谁是老秃驴?什么女人?瞎掰扯!”
老和尚可以给她买衣裳,可以留她在寺里住,可以跟她胡搞,为什么就不能让
她把算命纸带走?
棉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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