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篮球明星梦幻约翰逊被起诉 我在法院工作一个多月后,法官偕夫人按计划一起去国外旅游3 个星期。旅游 路线为法国、西班牙和葡萄牙。原来安排在9 月初的几个庭审均因双方调解成功而 取消了。 法官走后,留下我们几个人“看家”。我们的案头工作很多,有许多动议需要 处理。法官出门在外,我们虽然少了法官的“打搅”,但同时也觉得少了主心骨, 有些问题只好留到法官回来后再说了。但有些急需处理的事项,我们也可求助于斯 哥佛裁判官。 3 个星期后,法官度假回来,他给我们每个人都带来一个小礼物。他还把他在 国外拍的照片拿来与我们共赏,并请我们帮他参考在1992年度的新贺年片上应采用 哪张照片。法官从不买商业用贺年片,每次都是去市内专门订做,设计和印刷非常 高雅别致。 法官连续几个星期早来晚走,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审阅我们起草的各种 备忘录或判决书草稿等。 两个多星期后,海尔曼法官便又率领一个联邦法官代表团出访俄罗斯。这是美 国联邦法官代表团第一次访问俄罗斯,目的是协助俄罗斯恢复其陪审员制度。俄罗 斯希望在1992年11月以前在全国五个区做试点,由陪审员参与刑事审判。俄罗斯在 1864年,即在亚历山大二世沙皇废除农奴制后开始实行陪审员制。1917年苏维埃共 和国成立后,这一制度被废除。 法官出访的几天前,俄罗斯局势很不稳定,我们对此都表示关注。法官说他已 与美国国务院和美国驻俄使馆取得联系。他们都说,国内局势的动荡将不影响代表 团的访问。 代表团访俄期间将在莫斯科与俄罗斯法官会谈,然后去其他城市,举行模拟法 庭,并制作了录像,以便其他区域的法官了解陪审员制度。 出访以前,法官曾在华府与俄罗斯的同行有过接触。法官说,他感到俄罗斯法 官中有一种抵触情绪,对新变化表现得不安。对此,海尔曼法官的态度是很积极的。 临行前他对我说,“我们到那里后,必须极力强调我们访问的目的只是为了与 我们的俄罗斯同行交流我们的经验。我们的陪审员制度有优点,也有缺点。因此应 由他们自己来决定取舍。我们绝不是要使他们的司法体制完全美国化。” 法官的一席话表现了他对其他文化的敏感性和宽容性。 海尔曼法官一行到达莫斯科一个星期后,莫斯科政局发生动荡。反叶利钦的一 派占据了俄议会大厦和电台。叶利钦于是下令俄军炮轰议会大厦。海尔曼法官下榻 的饭店离俄议会大厦仅有200 多米。俄军将饭店里的人员全部撤离,把那座饭店作 为俄军的指挥部。 事情发生后,我们在家里一直盯着CNN (有线新闻网络),密切关注局势的发 展,更主要的是为法官的安全担忧。炮轰开始后的第二天,法官从莫斯科打来电话, 说他安然无恙,并将提前返美。大急流市的报纸也及时报道了这一消息。 1992年10月末,密西根西区联邦法院审理的又一起名案,再次吸引了新闻媒介。 10月末的一天,凯瑟从设在2 楼的法院秘书处取报纸回来,见到我后即说:“ 有人向梦幻约翰逊(Magic Johnson)提起诉讼,诉称他把艾滋病病毒传染给了她。” “真的?已经立案了吗?” “立案了。但是由哪位法官审理还不知道。大概过几天就知道了。” “原告是谁?”我好奇地问。 “兰辛市的一位妇女。她诉称她与约翰逊在1990年6 月有一夜情,约翰逊将艾 滋病病毒传染给了她。” “可原告怎么能证明是约翰逊传染给她的呢?”凯瑟接着自言自语地说。 梦幻约翰逊是全美最著名的篮球明星之一。1991年11月7 日,他召开新闻发布 会,宣布他染上了艾滋病,并第二次宣布从美国篮球协会退役。全美国一片哗然。 首例艾滋病病例是80年代初发现的。当时,大家对该病了解甚少,因此,恐惧 便伴随着无知自然产生了。到90年代初,医学界逐渐对该病有了一些了解。但任何 某人患有艾滋病的消息或与此有关的任何诉讼也很容易引起新闻媒介的关注。 在梦幻约翰逊宣布自己艾滋病病毒检验呈阳性后,许多新闻媒介猜测梦幻约翰 逊可能是同性恋,尽管认为这种病毒只局限于同性恋的看法是极为危险和错误的。 在梦幻约翰逊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他声称他不是同性恋者。 每天早晨正式工作以前,海尔曼法官办公室的人员都要聚集在图书馆,边喝咖 啡,边谈论当天报纸上的一些重要新闻。10多分钟以后,大家便各就各位,开始工 作了。 梦幻约翰逊新闻发布会后,该新闻发布会的内容便成为第二天“早茶”的议题。 大家都对他的状况感到惋惜,担心这种病毒不但会结束他的体育生涯,而且会 结束他年轻的生命。这时,话题转到他是否为同性恋的话题上。据当时给法官做助 理的斯蒂夫后来讲,他曾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他说他不是同性恋,但谁知道他是 不是?” 这时,法官生气地对斯蒂夫说:“what difference does that make?!” (“他是同性恋又怎么样?”)。斯蒂夫说法官的这句话问得他哑口无言。他 说以后他再也不敢信口雌黄了。 法官的质问也充分表达了他的开明和同情心。 约翰逊是密西根人,曾在密西根州州府兰辛市的密西根州立大学(Michigan - StateUniversity)读大学本科。 这是一起牵涉到名人的“大案要案”,一般来说,法官都不会把这种案件往外 推。也正是由于这类案件的影响力,法院秘书处分配案件是通过计算机以抽签的方 式来决定的。 几天后,凯瑟告诉我此案已分配给在卡勒马祖市开庭的安斯伦法官。 原告在该案中被称为Jane Doe.这个名字如同中文的“某女”,目的是不透露 原告的身份。如果原告是男性,则常被称为“John Doe ”,即“某男”。另一名 原告是她的女儿,被称为“Infant Doe ”(直译为某婴儿)。当时被告的名字也 用匿名,法律文书上只写“某男”。 这类牵涉到个人隐私的案件在理由充足的情况下是可以不公开审理的。立案后 不久,安斯伦法官的裁判官罗兰先生便颁布了法令,禁止新闻媒体参加庭审、查阅 向法庭提交的文件、了解原被告双方律师的姓名,以保护原被告双方的身份和他们 的合法权益。 这种禁令一般只持续几个星期。但新闻媒体得知有一位名人被起诉,而且又涉 及到本世纪最恶毒的杀手,所以新闻界以极大的热情关注这一案件的进展。由于存 在禁令,而新闻界又热衷于了解原被告身份,于是便诉诸法律。 在禁令失效的前几天,裁判官罗兰准备召开听证会,听取各方的辩论,讨论是 否应允许新闻界的采访。由于案件的影响力,罗兰先生觉得还是由安斯伦法官主持 听证会更为恰当。 出席听证会的各方都需在会前向法庭递交陈述。当地几家有影响的新闻媒体如 Detroit Free Press(《底特律自由新闻报》)、The Detroit News(《底特 律新闻报》)、The Grand Rapids Press(《大急流市快报》)和The Kalamazoo -Gazette(《卡勒马祖市报》)等都通过各自的律师递交了陈述。要求法院撤销禁 令的还有The Civil Liberties Union(美国民权自由协会)。 报界的论点基于《美国宪法》第一条修正案有关新闻自由的条款。他们称,作 为公共社会的代表,他们有责任向公众报道公众感兴趣的事件。美国最高法院早就 作出过如下判决:新闻媒介在被禁止参加庭审或不让参阅法庭有关文件时有权向法 院提出介入的请求。公众对司法制度的信心就在于新闻媒介能够无拘无束地参加庭 审,查阅呈递法院的各种动议和文件材料,查阅在庭审中提交的所有证据,以及法 庭所需的与其判决有关的证据。 新闻媒体还引用了1982年最高法院作出的一个撤销下级法院的判决。该案为一 起强奸案,因受害者是未成年人,下级法院根据检察官的请求禁止新闻媒体出庭。 最高法院在判决中说:实施这种禁令的前提条件是证明政府在该案中存在极大 利益,并且法院只可在一定范围内考虑这种利益。最高法院同时指出,根据美国法 律,发布禁令是一种极端的作法,法院必须在权衡各种不同利益以后谨慎地作出。 就在举行听证会的前两天,新闻媒介不知从何处突然了解到被告梦幻约翰逊的 身份。美国三大电视网以及密西根州的电视网在晚间新闻中都对这一案件作了显著 的报道。梦幻约翰逊的律师在新闻发布会上对报道也作出确认。 这一新的进展又给新闻媒介一有力的武器,他们援引最高法院的判例称,鉴于 被告身份已被披露,法院通过禁令所要达到的目的已失败,因此对新闻自由的进一 步限制是绝对不可容忍的。 在安斯伦法官举行的听证会上,新闻媒介的律师无须对安斯伦法官做太多的说 服工作,因为法律和事态的发展完全站在媒体这一边。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法院是否应当向被告和公众公开原告的身份。新闻媒体对原 告的身份已失去了兴趣,因为已捞到被告这条大鱼,但被告有力地指出他必须知道 原告的真实面目,以便更有力地为自己辩护。不仅如此,如果对原告身份保密,被 告根本无从去调查取证,了解她过去的性历史,以确定她从他人处染上艾滋病病毒 的可能性。最后安斯伦法官决定透露原告的身份。 约翰逊通过他的律师向新闻界承认他与原告发生过性关系。但他声称原告有可 能是病毒的传媒体,而他是受害者。 约翰逊否认在1990年6 月时即知道自己已经染上艾滋病病毒。“他最早知道是 在1991年10月末。据我们所知,原告才是病毒传染者。”约翰逊的律师说。 医生们估计,约翰逊在1991年11月7 日第一次退役之前应已携带病毒多年。 据约翰逊的律师讲,约翰逊认识原告已好几年了。她与另外一名男子生有一个 孩子,已离婚。 约翰逊的律师说,他的当事人和原告将进行DNA 检查,以确定两者的病毒是否 具有类似的菌株。通过从血液中抽取DNA ,科学家可以检验两位病人的艾滋病病毒 是否有类似的遗传密码,病毒遗传密码越接近,就越能证明其来源是一致的。 DNA 检验结果能否作为本案的证据将由陪审团来决定。但事实上,即使证明了 原、被告的病毒源体是一样的,也无法证明两者之中谁是最初的病毒携带者。 本案涉及的法律问题是新颖的,具有开创性的:艾滋病人是否有责任向其性伙 伴发出警告?另外,能否在法庭上使用DNA 检验结果也是个疑问。 在美国,名人成为被告的案例很多,有些是不乏诉讼理由的。但也有些则完全 是另有图谋,甚至纯粹就是为了获取一大笔庭外调解费。至于本案原告是否有此企 图,我们无从知晓。但据约翰逊的律师讲,该原告确实谈到调解,说如果被告向其 支付一笔款项之后,她即可以撤诉。 本案在开庭审理前,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几个月后,这个名人案最终得到 庭外调解,调解结果对外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