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监 叶文彰进房时,连惜正斜靠在窗前的贵妃榻上发呆。他走过去坐下,让她躺到 自己怀里,手指顺着她披散的长发慢慢滑过,沉默不语。 连惜好像察觉到他的坏心情一般,回过头望着他,问:“有话跟我说?” 叶文彰抬眼看她,幽深的眸子涌动着异样的光彩,缓缓道,“我从来不知道, 你竟有一手临摹的好功夫。” “扑哧。”连惜笑了出来,“就为这个啊?” 她瘪瘪嘴,对蹦着一张脸的叶文彰解释道,“不是故意瞒你的,是大夫人以前 交代过,不能说。” “母亲?” “嗯。”连惜点点头,“夫人说,叶家的孩子都要学一样别人不知道的本事, 将来一旦有事,也可立身保命。她把我妈当成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也要学。” 叶文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连惜小时候一直被母亲关在屋里习百家字帖,其实 是在练习模仿。 他不禁摇头失笑,“我还以为母亲想把你培养成一个书法家呢。” “我不像吗?”连惜神气活现地扬扬小下巴。 “像,像。”叶文彰宠溺地点点她的鼻子,“不过,更像是个采花大盗。” 连惜脸一红,也记起自己那次练字练得心烦,偷跑出来去荷花池玩耍,然后遇 到了叶文彰的事情。最后好像还是多亏他求情,才免了被师傅责罚。 “哎呀,不知道你说什么!”她嘴上可不会承认那么丢脸的事,迅速转移话题 道,“那你呢?你学的是什么?”她撒娇一般挽住叶文彰的胳膊“我?”叶文彰仔 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幼时的课程,似乎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于是摇摇头道,“没有。” “切,你真小气。”连惜撅起嘴,嗤了一声,松开手,“嫌我以前没告诉你是 吗?所以这会儿也不告我?” “真的没有啊,你要我说什么……”叶文彰有些无奈。 “好啦,不想说就别说了。”连惜盯着叶文彰看了一会儿,忽然摆摆手,放过 了他。 她将腿蜷上去,双手环抱双膝,下巴搁在胳膊上,怔怔地望着眼前一小块地板 出神。 “反正这次要是没有李彦宏的事,我大概也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叶大夫人当初教我自救的本事,最终却被我用来害人了,不知道她在地底下 知道了,会不会失望……” “怎么会呢?”叶文彰将她的小身子一转,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逗她道, “她把蓉姨当孩子,把你可是当媳妇看呢……” “谁、谁是媳妇……”连惜羞得脸一下就红了,再也顾不得去想那些杂七杂八 的事了。 叶文彰笑了,“谁应声谁就是媳妇。”他微微垂首,吻了过去。起先是想转移 她的注意力,但是今天的连惜似乎分外乖巧,身体相拥时,小手竟主动勾上了他的 脖子,丁香软舌也试探着探进他的嘴里。 他的眼神越发幽暗,逐渐不再满足于唇上的接触,大掌顺着衣服敞开的缝隙揉 搓进她的身体里。直到覆上那一方柔软,才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内. 衣有些碍事,但是这青天白日的,终究怕她小女孩脸皮薄,不好直接脱下。 他食指轻轻一挑,指尖就滑了进去,指腹慢慢摩挲着那小小柔柔的一粒,只觉下腹 有股火在烧。 而连惜只是下意识地弓了弓身,似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碰触,但当叶文彰强硬 地扣住了她的后背时,也就不再挣扎了。 毕竟,上次在浴室时,她已经跟叶文彰赤. 裸相见了。浑身上下他哪里没碰到 过?这会儿再拿乔就作了。 更何况,她连叶夫人留下的最后一张底牌都亮出来了,以后,她真的没什么可 依仗的了。 她,只能抓住这个男人。幸好,他是喜欢她的。 李彦宏很快便被关押了起来。虽然他一直喊冤枉,但是经过多次技术比对,那 张合同上的字迹确实是他。更何况,那些香料也的确是在殷氏酒店搜出来的,可谓 人赃俱获。 公安局最终决定,不予给他办理交保,并且择日就会向法院提起诉讼。 依旧是紧闭的审讯室,依旧是那两个人,然而,这次的座位却已经变了。 连惜坐在探访者的位置上,神色淡然地看着一脸憔悴的李彦宏走进门来,问: “叔叔,别来无恙?” 李彦宏在见到连惜的一刻,血红的眼睛倏然瞪大,“连惜!”他怒吼一声,疯 了似的就想冲过来,可还走到连惜身边,就被警卫一个电棍打了下去! “啊!”李彦宏惨叫一声,痛得趴到了地上。 “给我老实点!”别着枪的男人毫不留情地反拧住他的双臂。 而事实上,根本不用按住他,李彦宏早没了爬起来的力气。骤然从云端跌落, 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他遭受的重创足以将他击垮。之所以还没有完全倒下, 不过是还存了一线希望,对连惜的希望。 连惜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冷笑了一下,对警卫道,“您先出去吧,我想跟他单 独谈谈。” 警卫想到来之前上面的交代,稍一犹豫便客气地说:“好的,那我在门外等您。” 松开李彦宏,他到底不放心,怕连惜在这里受伤了,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干脆 拖起李彦宏,将他的一只手铐到了凳子上。这样万一他再发狂,自己也赶得及进来 制服。 看着警卫出门了,李彦宏方艰难地开口道,“连惜,你好狠啊……” 他的唇已干燥地脱了皮,一张口,声音嘶哑地就像是从砂纸中挤出来的一样。 “比起你来,我这只不过是小意思而已。”连惜低下头,慢条斯理地捧起手中 的一次性纸杯,抿了一口茶。不过是非常廉价的碎茶末,她竟觉得比叶家那些千金 一两珍贵品还好喝。 李彦宏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天他去找连惜的时候,她不还是好好 的吗?这丫头一向是最心软的了,跟她娘一样。 当初她以为自己是个野种的时候,尚且对他留有情面,没让叶文彰来找自己麻 烦。如今知道了他是她的亲生父亲,那更该孝顺他才对啊,怎么反倒陷害他入狱了? 难道……她是怀疑自己的身世? 对,一定是这样! 李彦宏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什么救星一样,急急道,“连惜,你相信我,我 真的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可以带我去做DNA ……你不能这样 关着我的,你是我亲生女儿啊……” “不用做什么DNA 了,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世。”连惜厌恶地挥手,打断了他的 话。 “你还不明白吗?就因为你是我的亲生父亲,你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她 盯着李彦宏的眼,一字一字道。 李彦宏微微张着嘴,一双浑浊的眼茫然地看着她。他根本不懂连惜在说什么。 为什么有了血缘关系,她反倒心狠手辣了? 假如连惜不是他的孩子,就是在街上冻死饿死,他也不会多看一眼。他之所以 给她饭吃,给她书念,不就是看在那点血缘关系的份上吗? 连惜看着他困惑的表情,忽然想笑。 “不懂是吗?没关系,很正常。”她看着他,极认真地说:“因为我是人,你 是畜生,畜生是没有良心的,自然也不会有人的思维。” 这句话,她早已在心里憋了太久太久了。今天,终于说出来了。 被自己的女儿指着鼻子骂是畜生,令李彦宏的脸色倏然涨红,可是他不敢发火, 非得不能发火,他还得顺着连惜说,讨她的高兴。 他低下头,“是,我是畜生,我混账,我王八蛋,我不配作你的爸爸。但是我 真的知错了……爸爸后悔了,我保证,以后会好好对你的……你让我朝东,我绝不 朝西……” “你知错了?”连惜倾身过去,张着一双天真的眸子瞧着他。 “对、对!”李彦宏拼命点头。 “你想补偿我?” “是!是!” 连惜笑了,摊手一脸无辜道,“可是晚了怎么办?你这次可是涉嫌贩毒啊,就 算侥幸不死,也要在监狱里过一辈子的……” 男人骤然僵住了身体,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白露出来,仿佛惊恐至极。他只知 道自己被牵进了一宗非法买卖里,却没想到是贩毒!贩毒啊!这是要命的! 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得他整个人都蒙了。眼泪完全不用挤就布满了整脸,他 “噗通”一下跪到地上,膝行几步到了连惜那边,抱住她的腿,嚎啕大哭。 “连惜!爸错了,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但是你别让我坐牢,别让我死! 你、你救救我啊,你让叶总救救我……” “我没有贩毒,没有……你不能这么冤枉我,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你放过我吧, 我给你磕头,求你了小惜……” 连惜冷眼看着男人砰砰砰地对自己磕头,由于过度恐惧,他几乎完全没法掌握 力道,不一会儿,便见额头上出了血。 这个男人曾经那么高高在上,他施舍一般地给亲生女儿一口饭吃,还要女儿感 恩戴德;这个男人是那么的卑鄙无耻,为了钱,他可以一而再地抛妻弃子;这个男 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简直要吐了,觉得这个男人真恶心,甚至觉得身体里流着他的血的自己好恶 心。 “你赶紧起来吧!”连惜猛地站起身,厉声道,“我可受不起你这一跪。你跪 得是我吗?你跪得是钱,是权!想活命是吗?行,我教你个办法,你现在就去跟检 察官认罪,说那些毒品就是你买的。” “什么……”李彦宏呆住了。 连惜深吸一口气,蹲下来,平视着男人的眼,诱哄一般道,“没错,你认罪, 然后检举出主犯,这样你就有了自首情节。搞不好,十年后你还可以看到外面的世 界……” 她的声音很温柔,唇角浮着浅浅的笑容,眼神清澈见底。李彦宏看着她,好像 看到了八岁时的连惜——那个天使。 可是,他知道她不是了。她的背后,已经插上了恶魔的翅膀,他亲手插上的。 李彦宏闭上眼,两手一松,浑身脱力地跪坐到了腿上。 两天后,李彦宏招供自己是受了酒店高层的指使,出面购买那些违禁香料的。 殷娴的父亲、叔叔、弟弟纷纷下狱,殷氏饭店被勒令停业。 曾在华都餐饮业叱咤一时的殷家,自此,销声匿迹。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