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外壳剥落的时候(3) 我妈说那个半仙在帮我算了生辰八字后,脸露喜色,然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就喃 喃地重复一句话,说什么“这孩子好命啊,好命,吉人天相,难时终会有贤人相助, 日后必是大福大贵之人”云云。说得我妈一溜儿就丢出了一万的大红包,乐得那半 个神仙跟个猩猩似的手舞足蹈。回到家我妈把这消息一宣布,全家人跟过年似的举 家欢庆,光请客摆酒就折腾了好几天。我听了立时就不乐意了,我问我妈为什么搞 的那么隆重,我咋什么都没吃到呢?我妈知道我是在跟她胡诹,于是也不跟我急, 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别说迷信不可信,其实有时候还真是有冥 冥中注定好了的事啊。”从此以后,我便竭力相信我是个能够扭转乾坤的神人了, 于是每次灾难来到之际我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任由事态发展,然后会在某个无路可 走的情况下接收到来自外界的紧急救助,总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久而久之,我 就习惯了等待,等待有人在危急的时刻挡在我面前,这种习惯愣是把我造就成了一 事儿精,不晓得该哭还是该笑。 在我天马行空想得不知哪儿跟哪儿的时候,Paper 掐了我一下,丢给我一句, “收队!”我就替她拎着大包小包的东东昂首挺胸地走出了美美。 “Paper ,你知道不?就在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实在太不联系了一点。”我 边走边跟Paper 闲聊。 “哦?什么梦?说来听听?” “我梦到了我跟萧逸结婚……还梦到了有个长着anya的脸的小孩子一直叫我妈 妈,吓得我把她丢天上去了。”我心有余悸地说。 “萧逸是谁?你家伙搞外遇是吧?”Paper 丢给我一个卫生眼。 “是我顶头上司,一个擅长皮笑肉不笑的家伙,八杆子打不着!”我帮自己辩 解。 “那你是不是暗恋人家?” 我刚想张嘴否认,冷不防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于是又特利落地闭了嘴。 Paper 朝我看了看,把手搭在我肩上,然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布啊,这 幸福可真的得靠自己去把握啊。 Jamfer 对你好,我们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别 说我不提醒你,这么好的男人丢了可就难找了!” 我没有说话,低着头走我的路,Paper 说的我都懂,我也很爱很爱Jamfer,但 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想起Jamfer手臂上那些细细密密的针眼的时候我的心就一下 子都乱了,我和他真的能有将来吗?这些事我都不能说给其他人听,还一再要求自 己去相信Jamfer,可是每次他离开上海我都没来由地担心,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些 什么,他从不对我说,我也装着无所谓的样子什么都不问,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我 才会鼓起勇气去仔细地猜测一下Jamfer在外地的生活,但是我始终故意避开去想那 些会给我们造成深重影响的事情。Jamfer是真的爱我,我懂,同样的,我也是真的 爱他。然而,有些事并不是爱和不爱所能解决的,我相信Jamfer比我还要清楚。 Paper 见我许久不说话,哀哀地叹了口气: “小布,那个时候,我也就以为链 是我的全部。” 我抬头看着Paper ,她的脸上开始拂过淡淡的一丝忧伤。 “可是结果呢?结果我嫁给了丹尼。” “你爱丹尼吗?有像爱链那样子爱他吗?”我问Paper 。 “爱。很爱很爱。不错,一开始我的确是出于出国的念头和丹尼在一起的,那 时候女大学生和外国人假结婚然后靠结婚证取得居住绿卡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我和 丹尼也是如此。” 我不由地吃了一惊,我只知道Paper 很向往国外的生活,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 她为了出国可以假结婚,在我眼中,Paper 一直是个重感情的女孩子,我再怎么想 也不能把她跟那种为了过上优越生活而随便找个男人结了再离的那种女人想到一块 儿。现在Paper 这么直白地告诉我真相,我一时之下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小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原来昭安是那样子的女人啊,为了目标不 择手段。”Paper 的眼里闪过一丝悲凉,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神色。“我很庆 幸遇见了丹尼,他真的是个好人。女人这辈子最不能做错决定的无非是嫁个好男人, 而我也已经找到了。所以小布,我希望你也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你总是让人不放 心,得有个人管管你。其实很多时候,我看见你什么事都爱挡在我前头,也会为你 担心为你难过。在很多人面前你是个顽强任性的小孩,但是只有我们这几个知道, 其实我们之中最最脆弱最最善良的人应该是你。” Paper 突然说出这些话,我鼻子开始酸酸的。和她在一起那么多年了,我以为 Paper 只是尽情地享受着来自我和链还有小皮的保护,我以为她的心里总是藏着很 多很多的柔弱,一直需要一支有力的手支撑着,我以为Paper 是那种天生需要人保 护,似乎随时都会流下眼泪的女孩,然而现在我才发现Paper 的坚强是凌驾于我之 上的,从她果断地和丹尼宣布结婚那时开始,她为了她的梦想,能够毅然地放弃眼 前的一切,我们只看到了她贪图享受的表面,却忽视了她为她的决定需要放弃多少 所得的时候的勇气。我问了问自己,发现我是绝对无法摒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去过 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生活的。 “Paper ,有些事多一些人知道只会多一些人受伤和失望,知道吗?有时候我 喜欢把问题一个人扛住,只是为了不让更多人牵扯进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倍 的痛苦在几个人身上放大,我天生就是这样的性格,是我没有办法改变的。” Paper 勾住我的肩膀,然后深沉地看着我,说: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和链很 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