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最后爱情(1) 2001年12月31日 这是新年的最后一天 朱朱打电话来说,碧朗怎么样啊。 碧朗说,现在给一个小痞子缠上了,虽然很烦,但有时候想想,这人还挺有趣 挺好玩。然后碧朗问她,巴西好玩么。 朱朱说,风景不错,家也很大,但是觉得闷…… 朱朱是那种很容易对新事物马上厌倦的人,朱朱说,我现在想回来。 然后朱朱说,兜了一大圈,发现一点也不好玩,婚姻是件无聊沉闷的东西。 碧朗笑笑,什么不闷,谈恋爱都会闷。 想到这里,自己的忧郁减半,大卫尽管没有那么英俊漂亮,到底能够减少生活 的乏味。 那时候,收音机里在唱:我希望这样一直陪你到老,躺在摇椅上慢慢聊。 碧朗想,多么恐怖,到了鸡皮鹤发还要慢慢聊,所谓天荒地老就是这样衍生出 来的吧。 想想,打个呵欠,站在阳台上,看这个城市,觉得一切都很美好。自己实在是 没有什么必要烦恼。 东京的最后爱情 他不知道自己坐在地铁上会睡熟。 刚开始的时候是在看对面的女子,一个穿绿色春装的女子,有着长长的头发, 遮掩着非常清秀的脸,短裙下露着一双长腿。 他的目光停留在裸露着的腿上。 他看见地铁的玻璃上自己苍白的脸,和一双无神的眼睛。 女子下车时,空气里留下了淡淡的香味。 这香味却让他联想起濑田温泉泡汤时嗅到的气味,大概是因为那时身处在是男 女共用的露天场所。可以嗅到最本真的气味。 他开始翻看自己手里的地图册,希望寻找一条最佳的旅游路线。 那是很久之前,他比较喜欢四处游历的时候,甚至跑到一间胶囊旅馆(capsule hotel )去,那样狭窄的空间,不过是寄居了一个年轻的身体,那样狭窄的空间竟 然容下了床头灯、电视、收音机、闹钟……,蜂巢一样排的密密麻麻的床位。 他居然可以在那里睡着,不过有几次是喝醉了。 过了30岁很少醉酒,开始变的有节制、有禁忌。 对于日本这样的国度,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章乃川的奇异感,是因为第一次看见浮世绘而起的。 这样一种产生于江户时代的民间绘画,取材的不过是现实生活百态。偶尔一次 是从同学朱惜颜的画册里看到的,葛饰北斋的“神奈川冲浪里”。那样凌厉的波涛, 象“鹫爪”,而小舟就几乎匍匐在巨浪里。 章乃川想,这样的画,不过是在调侃人生的微缈无常。 他所认识的惜颜,并不象她的名字,是一个头发削的短短的女生,穿着男士的 运动服跑来跑去,喜欢在学校的社团负责联络的工作。 一脸的清平机智。后来和法律系的一个男生结婚,结婚一年以后,控告男子婚 内性虐待,成为报纸的头条人物。并且惜颜组织了一个“妇女同盟”,开始专门调 查婚内性侵犯的个案。那一年她重新回到研究所,作起博士论文,专攻女性问题。 他去过惜颜的家。她是一个讲求舒适干净的女子却不再言嫁。 墙上是一幅喜多川歌磨的“夜每二逢恋”,歌磨擅长画美女,这个美女有几分 象惜颜:白净的皮肤,高吊起的浓眉,细长清澈的眼睛,以及比例偏小的淡色嘴唇。 惜颜有一头浓密的黑发,发脚深,在额前形成一个美人尖。 他只是觉的奇怪,惜颜是这样一个澄彻明净的女子,为什么常常在生命里出现 偏离与意外。 他想起上课时坐在她的斜侧,看见她雪白的后颈的刹那,有几线碎发牵在颈项 上,细密的发丝……这是他所记得的惜颜的印象。 惜颜擦一种红茶色的指甲油,这是她唯一显露女性气质的一点爱好。惜颜偏好 比较深重的色彩。托着下巴想问题时,脸上有五个沉涩的红点,不是艳异,是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