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触摸到她的唇了 《少年游》据说词人周邦彦恋上名妓李师师,那时宋徽宗要夜宿李师师处,几 乎与他碰头,此词为他藏于床下其后乃作。香艳绮靡比肩于纵游秦楼楚馆的柳永。 少年游,章乃川觉得实在是讽刺。少年听歌红绡帐,中年听雨客舟中,风流总 是雨打风吹去。对于他来说,真是暂欢如梦。 桃红和他说起自己的母亲,她的母亲很喜欢打扮,在那个时代就是奇装异服, 喜欢穿一件紧身上衣一条大摆的裙子,头发束起来盘成一个发髻,现出峭丽的下颌 和修长的颈项。不过她中了文艺青年的毒,充满激情和期待地嫁给了团里的小提琴 手,最后小提琴手却在有一天夜晚不辞而别。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就是在时光的煎 熬里逐渐衰老的。 桃红想,如果她现在见到我的生活,该是又嫉妒又羡慕,因为青春是不应该浪 费的,尤其是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激情这种东西,是没有自制力的表现。 所以,她转过头对章万川说,我喜欢细水长流的情感,比如对你,就是这种细 水长流的感情,日久渐深。 说着她很自然的靠过来依偎在他身边摩挲着他的手掌。 这种摩挲与依偎含有所有的温情在里面。 章万川有时在想,那么他们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情感组合在一起,如果不是激情 的话,那么所谓的细水长流日久渐深的情感是什么? 他看着桃红的侧影,和翦翦一样。 她们都和某个女人神似。翦翦的身上有她的放浪热情,桃红的身上则有她的阴 沉和脆弱。他不过是在延续青春期的一种缅怀,在复制一段过去时的记忆而已。这 样的缅怀看上去真象古典主义小说里描绘的那样“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 期”。 他不过是隔了 时光来探看自己的旧梦罢了,这是比较可悲的现实主义的说法。 他记得自己说过他喜欢桃红的黑发,一路逶迤而下垂在胸际的长发,象所有的记忆 在提醒他。 去上课时,桃红穿的很朴素,现在的时尚有一点偏颇,就是所有的良家妇女打 扮的非常邪门,而正宗的坏女人开始收敛。 桃红开着自己的车,一辆“别克”,蓝色的,象海洋的颜色。所有的小说里坏 女人开着红色宝马呼啸而过,然后一脸得色地跃下车的情景在桃红这里都不存在。 她不过是要重新开始,每个人都希望自我改变。 上课的时候,她认识了很多的同学,其中不少已经是在相关企业里作了很长时 间积累了经验的人。桃红很少说自己的事情,下课了看见一堆人在一起聊天,她就 静静听着。 牟少庭是在那个时候注意她的。 他注意她是因为她比较漂亮、年轻,然后是有一点沉默,收敛。但在本质上, 她是一个艳异的女人,热的女人。她的衣服都是合理地伸张她的曲线,但是并不暴 露。 桃红不再是穿的似乎入了邪宗的桃红。 人总是被影响与被改变的,即使这种影响也许是情非得以的。桃红从看人的眼 神到发型步态、从首饰到内衣都发生了变化。萧伯纳有一出戏剧《卖花女》,讲的 就是从内至外的包装可以彻底改变一个成年人。在戏里面奥德丽·赫本小姐饰演的 粗野的卖花女最终脱胎换骨为窈窕淑女,跑到上流社会骗人。就跟咨客出身的桃红 也可以修炼得雍容华贵气质不凡。 桃红问他借笔记,他的字体粗大笨拙,象小孩似的,大头大脑的字,她微微地 笑,就是因为那样无声息的笑意,牟少庭记下了她的名字和电话。 他们一起吃过几次饭,桃红听他说话,总是善解人意地笑,她喜欢用一种淡淡 的香水,象青草的味道,下了雨后的青草地,潮湿而清新。她始终听他说话。 然后他们开车去湖边,但是这个城市唯一的湖仅仅是人工湖,一池死水没有波 澜,无处可去的情侣在这里聊天、散步、恋爱……牟少庭想他们很象情侣,但不是。 她绝口不提自己。 我,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她总是笑,声音细碎,妩媚如狐。 她的名字那么热艳,桃红,但是穿得越来约淡,灰、黑、白的调子……显得和 她不相衬。 他有一次甚至就要触摸到她的唇了,就在那一刻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月亮照在 她的脸上阴晴不定,她定定地看着他眼神虚恍,看的得他心惊便没有吻下去。 她没有说过爱他,他却相信是有的。 他留过她的手机,但是常常关机,他急切地想知道她身在何处时永远找不到。 或者是忙音,或者是留言。 桃红小姐永远不在。 牟少庭最后没有再见到她。牟少庭很颓唐,她在空气里消失了。象那种香水的 味道,下了雨后的青草地,潮湿而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