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侬(1) 有时候看新闻报道里说,一个女子死在独身公寓里,突然觉得冷。 城市的人口太稠密,却到处是陌生的脸,于是觉得,真的有孤独这种毒药的存 在,它慢慢地侵蚀这些女子——她们是如此绝望,不断激烈地挣扎,就象蝴蝶最后 一次致命的飞翔,美丽但酷烈…… 侬 侬 我第一次见到侬侬,给她吓了一跳。 她的母亲打电话给我母亲,说我们的大学非常不安全,一到考试时分就会有强 奸案发生,受害的多半是亚洲的女孩。 她说:“我们家侬侬长的那么可爱,所以我很担心,觉都睡不着。” 沈伯母是一个喜欢夸大其词的人,以前的职业是言情小说作家,专门撰写男欢 女爱,使用形容词尤其肉麻。男女主角永远在沙滩漫步,说一些不象人话的话,不 上床不做爱就可以厮守终老,真是可怕。他们只喝咖啡红酒就可以饱肚子,纯属违 背自然法则的神仙眷侣。 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表现自己不必要的担心,是不是每个女人都认为自己漂亮到 男子例必要非礼她们呢。 我对我的母亲说,这样的母亲,真是自恋,自恋的个性延续到下一代,真是罪 大恶极。 沈伯母恳求我务必在这段时间接送一下侬侬。 我在电话的一头答应着,心里烦闷。 家母是沈伯母的牌搭子,在加拿大住的不习惯,即使这里仍然租得到影带,吃 得到粤菜,她仍然喜欢返回香港,成年人的朋友日见稀少,所以沈伯母是不要随便 得罪的。 母亲说,顺便将她接到住处也不碍事,沈伯母已经说了几次。 “我还没有见过侬侬呢。”她说:“沈虹的女儿应该不会难看吧。”沈伯母年 轻时写书总会附上卷首玉照,穿着黑裙子坐着晒太阳,娇俏活泼的样子我还记得, 她常常以奥戴丽·赫本自况。 我觉得这是夸张的说法,至多是没有发福前的薛家燕罢了,但到底是一个美人。 我想侬侬也象她一样快乐活泼、爱说笑爱热闹,这样的个性比较讨人喜欢,虽 说有些文艺青年的夸张。 话虽如此,我没有见过本尊。 第二天有电话打来找我,告诉我在学校的电脑中心外的等她,她穿蓝色上衣, 黑裤子,携带一个巨型书包,在10:00正我必须准时到达。 她说的振振有辞毫不含糊,最后还问我“你明白我的意思么?”伊看来是已经 忘记国语怎么说,态度非常没有礼貌,我克制住没有发火但已经气得荷尔蒙失调。 我知道一般而言美女的脾气与外貌成反比,但是我觉得侬侬的表现太没有修养。 可见所有坏脾气的美女都是好色的男人造就的。 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果然见到一个蓝色上衣黑裤子的女生。 这样的打扮真是土。 伊一把头发胡乱扎在一起,皮肤黝黑,瘦的很,我注意到她的腿是很长的没有 罗圈,我想到鹿。 侬侬的脸只有一张巴掌大,小眼睛厚唇,牙有些暴。 我担保自己肯定是非礼勿言,--她真是长的不好看。 坐在车里,我问她,是否一到考试期间学校附近就会有强奸案发生。 她说,当然,而且亚洲的女生遇害的居多。 为什么? 因为新鲜吧,这里的亚洲女生少。 她想了一下回答,并不看我,淡漠而骄傲。 无论如何这样的谈话是乏味的,我始终记得我对侬侬当时的评价:她既不漂亮 也不谦和。 送她回家,我调转车头回家。 回到家里,家母问及。 我只好如实说,侬侬长的很一般。 说实话,这是个各花入各眼的问题。 彼时家母的偶像仍然停留在汪萍、林凤娇的水准,是那款一件粉色旗袍,头上 别一大朵花娇艳压人的类型,我却觉得象村姑非常之老土。 但是人家也还是美丽的村姑,最最滥俗的形容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而侬侬这个丑丫头,正如张爱玲形容的粤北佳丽,黑黑的糖醋排骨罢了,还是 淋上(豆支)油那种,我不知道她何以那么自傲。也许是自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