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秾艳一枝细看取(1 ) 第七章秾艳一枝细看取 此去数百里,一行人策马奔行。云卿一踢马腹,冲出晨雾,向远处隐约可见 的城门驰去。 寂静的清晨,回荡着击鼓的声音。 “卿卿,我们已经进入青国莲州境内了。”小鸟小心地看着她。 青国的莲州?云卿神色有些复杂,要知道以莲州为首的东南四州,曾经是韩 家的族地。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伴着最后一声鼓响,抵达城下。 巨大的吊桥慢慢放下,嘭的一声落地,扬起了阵阵尘土。赶早进城的百姓挑 着担子、背着包袱,踏着木制的吊桥,通过了足有三丈宽的护城河。云卿翻身下 马,跟着师兄师姐走到城门下。她抬起头,借着晨光,看清了城门上刚劲有力的 两个大字:蛟城。 这笔迹是如此的熟悉,她偏着头细细思量,突地睁大双目,眼眶微湿地看了 又看。 “卿卿,这便是莲州的州府蛟城。”丰梧雨看着她,轻声道,“城门上的两 个字是已故的韩柏青将军亲自题写的。” 果然,果然是她爹爹的手迹。云卿手指慢慢收紧,心脏剧烈跳动着。 呀的一声巨响,厚重的城门终于打开。顺着人流,她牵着马缓缓穿过坚固的 外城门。步行数十米,就见两座内城门之间建着一个形状规整的瓮城。曲壁长长, 青砖相垒,呈半月形。瓮城城门上悬着千斤闸和双扇木门,待穿过了月洞门,便 可看见城楼上、马道下方分布着二十几个藏兵洞。洞口大门紧锁,旌旗飘扬,戎 装整齐的士兵站于楼上,军容严整。 小鸟抬起头,赞道:“不愧是韩家的手笔,真是易守难攻啊!” 丰梧雨看了眼云卿,道:“别忘了,这里可是韩将军的故地。” 步入里城,只见宽阔的街道边遍植梧桐。那棋盘般整齐的长街短道,悬挂有 序的门前灯笼,式样朴实的亭台楼阁,处处散发出熟悉的风情。蛟城,分明就是 将军府的放大,就仿佛是韩家的后庭。 云卿随着师兄师姐进入客栈酒馆林立的南街,刚迈过牌坊,就听到一声兴奋 的大叫。 “梧雨兄!寻鹤兄!” “司晨兄。”丰梧雨拱了拱手,对着来人微微一笑,“没想到在这里巧遇。” 谢司晨扬起浓眉,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哪里是什么巧遇!我是受盟 主所托,特地在这里迎候你们的。” “盟主?汤前辈?”柳寻鹤诧异地开口,不解地看着他。 谢司晨点了点头,帮小鸟牵过马,善意地冲她笑笑。小鸟抢过云卿手中的缰 绳,随意地丢给他。看样子,两人早已熟识。 云卿暗自将陌生的一切记在心头,无意中发现身侧的夜景阑淡淡地看着她。 想起昨夜,她脸上一红。 昨夜他们露宿野外,到了休息时分她出来寻,终于在林间的开阔地上看到了 自家师姐的身影。她刚要出声叫唤,就见自家师姐诡谲一笑,伸出手将她推出树 丛。她回过身去,却发现人不见了。 眼前一条山溪涓涓流泻,月色静静地倾泻而下,山溪如练,晃荡着细碎的银 光。顺着水面上的一瓣山樱慢慢看去,她的目光被一个颀长的身影挡住。她心头 一惊,猛地瞪大眼睛。只见散着衣襟的夜景阑背着手立在溪边,剑眉微微一挑, 一双凤目冷冷向她看来。 她恍然大悟,她跳进了自家师姐挖的坑里。现在他这般看她,是不是当她是 个女淫魔?该如何解释啊?她咬着下唇,局促不安地盯着地面,深吸一口气,刚 要开口,却听头顶一声轻笑。 咦?她抬起头,却见夜景阑面无表情地看向远处,难道是她听错了? 那边厢丰梧雨看着与小鸟并行的那个高大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下一秒 温润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不露痕迹地插在两人的中间,拉着男子的 手,介绍道:“这位便是有着江湖第一豪侠美称的潜龙门少门主谢司晨。” 谢司晨挥了挥手,谦让道:“这些个虚名,不提也罢。” 丰梧雨向他逐一介绍,“这位是夜景阑。” “你就是神医之子?”谢司晨大步上前,兴奋地说道。 夜景阑抬了抬手,容色淡淡,“幸会。” “啊,幸会,幸会。”谢司晨抓住他的手,热乎地攀谈起来,“刚到梦湖, 便听说夜兄将代表夜风举前辈参加这次武林大会,大家可都在翘首企盼你这个神 秘人物啊。” 夜景阑剑眉微皱,挣脱了谢司晨的拉扯,独立于众人之后。 那冒失的男子非但没有一丝尴尬,反而拊掌大赞,“夜兄好身手!” 丰梧雨看出好友的不自在,上前一步挡住谢司晨,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我 的小师妹,丰云卿。” “丰云卿,好名字。”谢司晨善意地笑笑,“以后和你师姐来了雍国,谢大 哥一定会好好招待你。”说着还瞥了小鸟一眼。 小鸟大大咧咧地捶了他一下,“又乱许诺!谢司晨你不知欠了本小姐多少顿 饭了!” 不等谢司晨辩驳,就听丰梧雨继续道:“谢兄,这位是我的义妹,如梦。这 位就不需我介绍了,柳寻鹤,大家都是旧交。” 谢司晨点了点头,领着几人进入街边的饭馆,一行人带着倦意,用起了饭菜。 “谢司晨,你还没说汤盟主为何要你来接我们呢。”酒足饭饱后小鸟问。 谢司晨放下筷子,一脸严肃,道:“十天前,赶来参加武林大会的空明派掌 门朱启大和他座下的七名弟子,被人杀死在二十里外的桃花坞里。七天前,丛真 派一行八人,被发现惨死在蛟城城南的密林中。三天前,澄明大师在酹河之上被 人围攻,大师慈悲,不忍下杀手,却被偷袭的几人联手打成重伤。”他拧着眉, 继续说道,“这三起事件显然是一伙人做的,目的就是破坏这次武林大会。为了 避免惨事发生,汤前辈果断决定,将先到的人分成数组,分布于各个必经之地, 前来接应。” “原来如此。”丰梧雨点了点头,直直地看向他,“昨夜,我等在蛟城以北 的一处茂林,也遭到十多人围袭。” 谢司晨瞪大眼睛,低叫道:“围袭?” “是。”柳寻鹤接着解释,“那群人穿着黑衣,蒙着脸,布出很奇怪的阵法, 很是诡异。” “嗯!”小鸟点点头,接口道,“他们每个人都拿着一条细细的链子,在空 中一阵乱飞,便结成了一个巨大的网子,将我们围了起来。更可恶的是,他们三 三两两地形成团状,同时进攻,左一个,右一个,神出鬼没的,比苍蝇还烦人!” 谢司晨皱着眉,自言自语道:“链子?结网?这是什么奇怪阵法?” 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金笼阵。” 云卿诧异地看向身边的夜景阑。这人怎么突然开口,吓得她差点儿噎住?桌 上的其他人也像听见了哑巴说话似的,呆呆地看着他。 丰梧雨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温煦地问道:“夜兄,这金笼阵是何门何 派的阵法,可否告知一二?” 夜景阑看了他一眼,淡淡解释:“金笼阵与银锣阵、红蜓阵、白蝶阵并称日 尧门的四大奇阵。” “果然又是日尧门!”谢司晨一拍大腿,愤愤道,“那三起事件一定也是他 们所为!” 这个日尧门究竟想干什么?消失了数年又横空出世,大张旗鼓地残杀江湖中 人,还生怕人不知道,每到一处都留下了痕迹。想不通,真是想不通。云卿大惑 不解,无意间一瞥,发现夜景阑凤目中滑过一丝了然,随后又恢复成一贯的冰冷。 用完饭,一行人步出饭馆。只见红霞袅袅地浮在蛟城的上空,路人车马沐浴 在明丽的阳光里,摆摊的小贩殷勤地招呼着生意。春风穿梭在人流里,柔柔地拨 弄着女子头上的珠花,轻轻地掀起酒家的布幡。这里,处处洋溢着鲜活的气息。 “你们知道吗?将军前日来到蛟城了!”人群里传来议论声。 “啊!将军回来了?” “听说将军只有一位夫人,还没有纳妾呢。” “有没有纳妾关你什么事?都生了两个娃儿了,还痴心妄想?” “哼,韩将军那么英俊潇洒,连前街的六婆都偷偷爱慕他呢!” 云卿看向四周,只见街边几个卖小吃的妇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不可开交。 韩将军?蛟城还有一个韩将军? “卿卿,怎么了?”如梦拉了拉她的胳膊。 云卿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点儿累了。” 小鸟打了个哈欠,口齿不清地说道:“困死我了!” 丰梧雨宠溺地摸了摸她的长发,轻声安抚,“等出了早市,咱们就上马。出 了蛟城,再往东十几里,便到梦湖了。” “嗯,嗯。” 小鸟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闭着眼任由丰梧雨牵着,歪歪斜斜地向前走去。 随着出街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连人带马被堵在了路中央,夹在了那些小吃摊之间。 “花儿她娘,你一口一个将军,你可知道将军的大名?!”卖糕点的老板娘 不依不饶地看着对面。 “知道!当然知道!”摆云吞摊的妇人放下面皮,拍了拍手,“韩将军是韩 氏月字辈里的佼佼者,叫韩月……韩月……” 月字辈?难道是自己的堂兄弟? 云卿困意全消,她竖耳听着,一时晃神被拥挤的人潮冲得踉跄。眼看就要摔 倒,右肘被人一托,她将将稳住身体。她舒了口气,抬起头只见夜景阑淡淡看来。 晨光洒在他俊美的脸上,他松开手直视前方,依旧面无表情。 云卿跟在他身后,鼓起勇气道:“谢谢。”她偷瞟着夜景阑的侧脸,暗想其 实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吧。 “不用。”被这声突兀的回应惊住,云卿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看着前面那个 颀长的身影,刚才是他在说话吗? 正迷惑着,就听早市里一声得意大叫,“哑巴他娘,我想起来了,将军名叫 韩月杀,对不对?” 韩月杀?好凶险的名字,不过这又与她何干?云卿自嘲地笑笑。出了早市, 众人翻身上马,缓行至东华门,忽见一辆马车卷着尘土狂奔而来。马夫半立起身, 咬着牙,极力想要控制住受惊的骏马,车内传来稚儿的哭泣声和急急的询问声。 惊马狂奔,城门口一阵慌乱。行在前方的丰梧雨飞身下马,单掌扣住惊马的 颈脖,只见马儿突然停下。 “彦儿!”伴着一声疾呼,一个娇小的身影飞出车外。 “驾!”云卿猛踢马腹,俯身而过,一把拽住了那孩子的腰带,将他紧紧地 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