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赌徒 每天上班,就是坐着。李乐桐的工作并不十分忙,虽然薪水不高,但她还是很 乐意地做着这份工作。 一上午平淡无波,下午大客户部的孙燕过来要求付款,李乐桐看了看,“这合 同法务部似乎没签字?” “哦,我们部门马经理说,胡总说不用签字。”她口中的胡总是胡双林,公司 的CEO ,才到任大半年。大客户部是他到任后建立的,部长马一平是他从原公司带 来的嫡系。胡双林说,这个部门是全公司重点发展的部门,谁都懂这是什么意思, 大客户部从部长马一平到下边的小员工,个个都拽得不得了,觉得全公司都应该给 他们开绿色通道。 李乐桐平日低调,看见他们就是平静地打个招呼,既不逢迎,也不嫉恶如仇。 但今天是职责所在,她得精神起来。 这是一项与猎头公司签订的协议,内容是帮大客户部招聘电话回访员。李乐桐 看了看合同,合同的期限和金额都是空白的。现在孙燕拿来的仅是对方的一纸付款 通知书。 她沉吟了一下,然后说:“怎么没有三方比价?” “哦。”孙燕的声音很大,“我们这个特殊,不需要三方比价。” 李乐桐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平静地说:“按公司规定,付款是要有立项申请 的。” “立项申请是什么?” “就是立项申请。” “从哪儿弄?” “内网上财务部的栏目里有。” “哦。”孙燕说完,就走了。 李乐桐不动声色,继续看自己的凭证去了。 一会儿,孙燕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几乎放到李乐桐的鼻子下面,“签 好了。” 李乐桐心里厌恶,手仍然握在鼠标上,她只看了一眼,“怎么没有签字啊?” “我们签合同时,相关部门,包括胡总,都已经签过字了。”孙燕理直气壮。 这是孙燕第二次抬出胡双林,把李乐桐心里的厌恶全给激起来了。她仍然平静 地说:“合同由谁签字,我不管,我付款要有签了字的立项申请书和盖了章的合同。 少一样我都不能付款。” 孙燕有些恼,“这合同胡总都签过字了,也不行么?” “全公司的合同都需要胡总签字。” “他签字,当然是他对合同的内容认可了,包括付款,你们怎么这么形式主义?” “这是公司制度,我就是一名遵守公司制度的普通职员。” 孙燕理屈,“上次为了签合同而签字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提出来要做立项申请?” 李乐桐觉得好笑,“这是公司制度,为什么我们还要提出来?” “这制度是你们财务部制定的,我们大客户部是新部门,你们不提,我们怎么 知道?” 李乐桐的火气在节节升高,她尽量压着不高声,“这制度是公司定的,不是我 们定的,这是其一。其二,公司制度挂在内网,是供人学习的,员工有主动学习公 司制度的义务。不光财务部,我想其他部门也没有挨个儿提醒别人看制度的职责。” 孙燕让李乐桐说的词穷,哼了一声,用力的把合同抽回来,把李乐桐桌上的书 碰到地上,却连头都不回,转身要走。 李乐桐声音不高的叫了她一声:“孙燕。” “干什么?”孙燕停在原地,明知故问。 “你把我的是碰掉了。” “是吗?”孙燕故作不知,“不是我碰掉的吧?” 李乐桐站起来,弯腰捡起书,“一本书而已,你捡我捡不要紧。希望你下次来 注意些。” 孙燕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又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一天无话。第二天上班,李乐桐的领导曲晓红叫她:“乐桐,来一下。” 李乐桐过去,曲晓红指着屏幕问:“这是怎么回事?” 是一封邮件,孙燕的领导马一平发的。邮件里说,李乐桐态度冷漠,作风生硬, 将同事推向对立面,业务技能差,让曲晓红注意加强员工教育,免得对工作造成不 便。 李乐桐气得浑身发抖。 “曲经理,这是污蔑。”她把事情讲了一遍。末了,她说:“曲经理,财务部 的同事都可以作证。” 曲晓红沉吟半天,“乐桐,我相信你说的是事实。不过,大客户部的情况你也 是知道的,咱们公司的重点部门,现在这事儿搞不好,可能已经报给了胡总。” 李乐桐的心像是坠入了冰洞,“曲经理,即便是报给了胡总,也是这么回事啊。 没有立项申请不能付款,这是公司的规定。” 曲晓红摆手,“我知道是公司的规定,这个你就不用说了。乐桐,以后这种事, 你先和我汇报一下,由我来处理,别自作主张。” 李乐桐有一种被冤枉的委屈,“曲经理,我没有报告,是因为按照操作职责与 操作流程,这属于操作流程以内的事,不算是特例。”她想说,这不是我自作主张。 曲晓红皱眉,“我让你报告你就报告。” 李乐桐垂头,“知道了。” “行了,你走吧。” 李乐桐拔腿要走,又转过头,“曲经理,那这信,我要不要写个什么说明?” “还写什么说明啊?越写事情越大。” “那,怎么办呢?” “你别管了。”曲晓红涂满口红的嘴唇聚在一起,看起来尖尖的,“我会和马 经理处理的。” 李乐桐带着伤心与愤怒回到座位上,她知道,曲晓红不会为自己撑腰的,怕得 罪马一平。自己这冤别说得雪了,估计只会冤上加冤。 她觉得愤懑,也觉得憋气。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是过了几天,李乐桐正在工作,内线响了,“小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是财务副总监林阳。 “小李,前两天大客户部要付款是不是?” “对。”李乐桐心里一沉,以为马一平把状告到他这里来了,正要解释,“林 总,那天是这么回事儿……” “过几天他们还会再来的,你想办法压一压。” “压一压?” “对,别说是我说的,就压一压吧。” 李乐桐不知这是什么意思,林阳是曲晓红的领导,他说压一压,就要压一压。 “压多久?” 林阳随便一想,“三天吧。” “哦,那用什么理由比较合适呢?” 林阳的实现已经重新回到文件上,“你看着办吧。” “那……要不要和曲经理说一声呢?” “不用了,这点小事,你知道了就好。” 李乐桐见林阳这幅样子,只好告辞出了他的办公室。 压着不付款,这事儿也不是没有。有时账上的钱不多,也就只能压。 理由好说,要紧的还是这么压,行不行?可如果不行,怎么办? 她想和人商量,可和谁商量?同学们都远得很,没有一个能懂得。关键的时候, 人还真孤单。 李乐桐想起当时那个女孩对那个男孩说:“韩师兄,在人生道路这样的大问题 上,你可不能不管师妹啊。” 唉。 因为离程植住得不远,李乐桐便时常去程植家走动走动,照顾一下光棍汉的饮 食。程植每天高卧家中,不是打游戏,就是上网,人还比较乖,楼下的粥店就是他 的伙食店。 “盟友,”程植忽然问,“你和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李乐桐白了他一眼,“自己不开心,就到我这里来寻开心?” 程植叹了口气,“盟友,我们是盟友,当然要互相说说,给对方点信心。” 李乐桐冷哼,“对不起,无此爱好。” 程植闷了一会儿,“这许和薇也是,还真是许和薇,真就不来。他奶奶的。” 李乐桐又哼了一声,“你瞧你,畏首缩脚。你不是知道她的电话吗?打电话就 是了。” 程植在沙发上看了半天的天花板,“那如果是她老公接的呢?” 李乐桐顿了一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那又怎么样?你不会说自己是许 和薇的旧日同学——也不算说谎。” 半天没声音,然后程植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却说:“李乐桐,你真的放弃韩 师兄了?” “是他先放弃我的!” “那他现在如果和他老婆离婚了呢?” “对我来说,没区别。” “离婚,得一笔财产,人财两获,这事真划算。” 李乐桐反问:“是你你会因为这笔财产抛下许和薇?” 程植想都不想就摇头,“那不行,许和薇会伤心的。许和薇一掉泪,我立刻六 神无主。”接着他又幽幽地说,“可是,许和薇自己都结婚了,为了钱。” 李乐桐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就说:“他既然愿意奔着钱去,那就去吧。道不同 不相为谋,我也不想再和他有什么联系。” 半天,程植慢慢地说:“我和你不一样。现在如果许和薇肯离婚,我还愿意娶 她。立刻,马上!因为我还爱她。” 李乐桐找不出话来说,各人有各人的情况。她能理解程植娶许和薇,却不能想 象自己与韩远径重新在一起。 周末,程植非要拉着李乐桐出去玩。 “天天要闷死了,赶紧逛一逛,过两天好去上班。” 李乐桐无可无不可,“你能行?” “没问题。”程植高高兴兴,“咱们去看枫叶吧?” “你还是别折腾了,就你那胃,暂时还不适合爬山。” “索道。”程植胸有成竹在,“我请客。” 李乐桐哼了一声,两个人上了路。 一路上,程植把音乐开得山响,摇滚震得李乐桐要神经衰弱。终于,她忍无可 忍,“程植,你把音乐声关小点儿。” “很大吗?”程植一脸的无所谓,“没觉出来啊。” 车子一出城里,李乐桐就后悔了。乌泱乌泱的车,堵的路上跟停车场似得。所 有开往山里的公交车都像个黑乎乎的山猪,肚子吃得发胀,从车窗里看,里面黑压 压的,一点儿光亮都不透。 挨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等了近半小时都没过去。李乐桐泄气了,“我说,咱不 去了吧?” “都要到了。” “还有一半路呢,堵成这样,什么时候能到?” 程植不同意,“都已经到这儿了,回去多不合算!” 李乐桐想了想,“附近就是绿螺寺,要不我们去那里?” “绿螺寺?” “嗯,从这里往东,再有不远的距离就到了。” 程植按着方向盘,“也行。” 事实证明,两个人的决定是正确的。 绿螺寺颇有些年头,院子里有一棵古树,如伞盖一样,遮得半个院子都是树荫。 逢年过节,这里的香火很旺,今天倒还好。 “这里我从来没来过。”程植实话实说,“什么佛呀、鬼呀、中医啊,我都不 信。” “我信。”李乐桐一边走一边说,“我都信。” “迷信!” “可能吧。”李乐桐并不反驳,“不过,我觉得还是有点信的东西好。什么都 不信,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怕头?” “人就足够怕的了,还怕鬼?”程植顺手拽了两片树叶,放在嘴里吹,吹出来 的声调稀奇古怪,惹得李乐桐大笑。 将近中午,程植有点饿,本来准备到山底下的商业街吃点东西,临时改到了绿 螺寺,没看到有吃饭的地方。 “咱们去吃东西吧。”程植提议,“那个小跨院里似乎有卖斋饭的,要不去尝 尝?” 李乐桐还是无可无不可,“我没意见,只要你吃得下去就行。” 这家饭馆不大,全是素菜,看得程植直皱眉。 “我爱吃动物。”程植宣告。 “你省省吧,这里是佛家之地。” 看来看去,程植还好说:“吃饺子吧。这三鲜馅儿的,也许有点儿滋味。” 饺子上来了,程植夹了一个,嚼了一下,“我能要个蒜泥吗?” 李乐桐慢条斯理,“即便你是真文盲,也别现出来,行不行?” 程植嗤了一声,无奈的又吃了两个饺子,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李乐桐也不喜欢吃,这饺子也太素了,油少、味淡,还少调味品。普通的红尘 人,真是吃不习惯。 两个人草草吃了几个饺子,还剩下大半,程植对着盘子右手竖起,“罪过罪过。 做得这么难吃,害得我浪费粮食,唉,罪过。” 李乐桐笑了,“得了吧,自己吃不下,赖人家做的难吃。” 程植不服气,“你能吃,那你怎么不都吃下去?” 两个人正嘻嘻哈哈的笑着,有人从里间走出来,李乐桐不在意的看了一眼,顿 时愣住了。 韩远径显然也看到了她,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程植。李乐桐也看到 了他身旁的那位老人。 李乐桐低下头。 “走吧?”程植没发现韩远径。 “嗯。”李乐桐随之站起。 两个人来到院子里,李乐桐加快脚步,一声不吭,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程植却 忽然高声叫了起来:“乐桐!乐桐!” 李乐桐只好停下脚步,“什么事?” “你过来看。”程植像是发现了什么,兴致勃勃的看着冬青丛。 徐铁成和韩远径已经出了饭馆,正站在门前。她只好装作没看见,走了过去。 “看什么呀?” 程植左手撑着膝盖,右手一拉她,“你来看呀!” 李乐桐以为是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才一伸头,“嗷”的一声,跳了出去,那边 韩远径往前迈了一步,又收了脚。 程植哈哈大笑,“你胆子真小,那不过是条死蛇而已!你看,它连头都没有了。” 李乐桐顾不上别的,打了程植一下,“你真会捉弄人,怎么什么都拿来吓唬人?” 程植笑了,“乐桐,你知足吧,我不拎着蛇尾巴在你面前晃,就很不错了。” 李乐桐没好气的说:“程植,你是不是胃穿孔好了,来精神了? ” 程植再次大笑,忽然听到有人说:“哦,是一条死蛇。” 程植回头,先看到了面色有点苍白的韩远径,又看到了他旁边的一位老者,虽 然头发花白,精神气度却很不凡。 “韩师兄。”程植笑嘻嘻地点头。 老者宽厚的笑道:“远径,你们认识?” 韩远径的脸更白了,“他们是我的朋友。” 程植揽过李乐桐的肩,“是啊,今天在这里遇到韩师兄,真意外。韩师兄,你 们来烧香?” 韩远径盯着他,脸色铁青。 老者依旧是笑,“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我和远径过来给她上柱香。” “你女儿?”程植忽然有些明白了,李乐桐却一拉程植,“那我们不打扰你们 了。程植,我们走吧。” 两个人刚要转身,老者说:“两位请留步。” 两个人站定,听他说道:“这里是佛门净地,却有人打死了这条蛇。相识就是 有缘,不知两位介不介意和我们一起把这死蛇埋了,也算是积德了。” 程植看着李乐桐,“乐桐,你说呢?” 李乐桐笑,“程植,虽然我们都不能算是信佛的人,但既然这位伯伯提出来了, 我们就跟着这伯伯一起吧。” 老者点头,“这位小姐好心肠。” 老者亲自去跟寺庙的管理人员借了铲子,回来后把铲子递给韩远径。程植的眼 睛骨碌骨碌转着,韩远径一接过铲子,程植就把李乐桐往后一推,小声说:“你站 一边儿去。”然后从旁边的扫帚上折下一个竹枝,把蛇高高挑起。 韩远径一声不吭的在墙角的一棵树下挖着土,程植用扫把枝挑着蛇颠儿颠儿地 往那儿走。韩远径才一住手,程植手一扬,“哎哎”了两声,扫把枝上的蛇从空中 落下,斜擦着韩远径的脸落到了地上,把李乐桐惊得叫了一声。 韩远径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喜怒,“你这是干什么?” 程植嬉皮笑脸,“不好意思啊,韩师兄,刚才没稳住,重来重来。” 韩远径点了点头,掸了掸蛇刚才蹭过的衣服,人往后退了一步,“那你请。” 程植却不动了,“韩师兄,既然是你老丈人提议的,我们这些外人也就是个见 证,要不,你把这蛇埋进去?” 韩远径一声不吭,拿起铁锹,把身上沾了土已经面目全非的蛇铲起,小心的放 到坑内,然后又把土填好,拿起铁锹,回到老者身边,“埋好了。” 老者点了点头,看看程植笑着说:“年轻人,人不错,但戾气好像有点重。” 程植也笑道:“没办法,骨头硬的人,都有点臭脾气。”然后拉起李乐桐,冲 着韩远径点点头,“韩师兄,我和乐桐先走了。等我们结婚时,给你发喜帖,你可 要赏光啊!” 上了车,李乐桐就瘫坐在椅子上。程植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从后视镜往后看, 看到韩远径也出了门,便从他的CD中挑出一张,把音乐开到最大,一踩油门,从韩 远径面前,以足够大的声音放着“你是我的妹妹你是我的花”风驰电掣而过。 跑了一阵儿,李乐桐说:“行了行了,我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你快别放了, 哪儿弄得这么恶俗的歌儿?一首比一首恶!” 程植在音乐声里暴喊:“这叫情趣!你懂吗?作恶也是一种表演。哈哈哈。” 李乐桐不置可否,她知道程植是为她出气,可看他捉弄了韩远径,好像她非但 不高兴,反倒心里有些难过,有些堵,有些痛,有点想哭。 一曲放完,程植关了音响,他的心情大好,吹着口哨开着车。李乐桐的手机来 了短信,打开,是韩远径的。 “桐桐,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和他在一起的。” 正在发愣,程植伸过头来,“谁的短信?韩师兄?气吐血了吧?” 李乐桐把手机竖起,给程植看。程植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抢过来,“让我回。” 李乐桐听之任之,回和不回,有什么关系呢?当她亲眼看到韩远径和徐铁成站 在一起,对徐铁成的话言听计从时,她觉得一切都回不去了。她和韩远径是真真切 切的两个世界的人。她甚至对徐铁成有一种莫名的畏惧。而这种畏惧,和她以前在 恒远做普通职员看徐总的畏惧,是不一样的。 当年的那个小石头,现在就在他的身边,却永远离开了她。 程植在笑,“乐桐,听着啊:‘韩师兄,话说得不错,只是不够狠,我听了非 但不抖,反倒如沐春风。作为一个男人,我对你软骨头王八蛋的行径深表同情。你 丫那么有本事,别贴着女人的裙子边儿认钱作父啊。你连我的鄙视都得不到,我的 鄙视只到地平线,而你显然就是那深渊里的王八,不在地上生灵的范围内。’乐桐, 怎么样?我发了啊?” 李乐桐哼了声,“废话真多,发吧。” 程植以点炸药包的气概使劲按了发送键,意犹未尽的把手机还给李乐桐,“一 会儿他如果回短信,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李乐桐又哼了声,“放心吧。他不会回的。”韩远径从来不和人斗嘴吵架,他 要做什么,只是说一遍,然后就开始做。 只是,他能做什么呢?李乐桐的心里沉甸甸的。 韩远径真的没有回短信,搞得程植有点失落,“这小子,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 “他就那样。”李乐桐心口压得慌,跟人说说他,好像能好点儿,“我们俩刚 出来租房子时,有一次挨了房东的欺负。房子巨破,临走时还非说我们弄坏了她的 东西,扣了我们一个月的押金不给。房东是本地人,一个中年妇女,又打不得。当 时韩远径气坏了,和她理论了几句,她就说韩远径欺负她,要找居委会。那些破东 西本来就是破的,也根本说不清。我怕韩远径气不过,结果没想到他却一言不发的 拉着我走了。过了几天,韩远径告诉我,他把那妇女的车玻璃全给砸了。” 程植给唬了一下,“不是真的吧?” 李乐桐不理他,“韩远径就是这么个人。不声不响,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 到。” 程植想了半天,“这么说起来,我对韩师兄忽然有点感情复杂了,他和我想的 那种人也不完全一样。” 李乐桐没有说话。韩远径是一个很难形容的人,看起来脾气温和,却志向远大。 “哎,他不会砸我的车玻璃吧?” 李乐桐斜了他一眼,“应该不会,但他可能把你脸上划花。” 程植给唬了一下,对着后视镜看了一下自己的脸,“也行,长这么帅,其实没 什么意思。” 李乐桐让他逗得笑了,程植继续说:“我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那老头儿的女 儿死了?” “嗯,是死了。艾滋病。” 程植又吓了一跳,“艾……滋病?他没传染上吧?” “不知道,没有吧?他那么精明的人。”李乐桐摇头,“好像他一开始就知道 那女人有艾滋病。” “那他跟人结婚,就图人家的财产?” “应该是吧。” “嘿,看那老头儿挺精明,怎么会让人骗了呢?他也够能装的。” 李乐桐长出一口气,“据说,是他们找的他。” “啊?”程植更吃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李乐桐没有回答。就是这么回事儿。 车子开了许久,程植说:“我还真是搞不明白韩师兄这人了。” 李乐桐沉默了半天,“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一个人。有时觉得他就像 一个赌徒,孤注一掷。我有时也怀疑,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徐铁成会这么轻易地把恒远交给韩远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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