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四个小时後,殷楚生终於到达柬埔寨的金边。 在这几个钟头内,各种情绪反覆在心头翻腾著。老实说。对於嘉慧跟明明, 他气她们的胡闹,竟然无缘无故上演了这场失踪记,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国外,搞 得所有的人鸡飞狗跳,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也会生气。 他又急又担心,急到一个程度而又无能为力时就觉得生气;可是想到明明之 前在电话里那种旁徨又无助的声音,他又开始担心她。 相对的,对於自己的婚事被耽搁,他却又有一种……一种觉得如释重负的感 觉。总之,他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很复杂!这也厘不清自己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 失落。下了飞机,他立刻赶到明明告诉他的旅馆。一进旅馆,他立刻打听明明的 下落。 然而服务人员却说,她从中午出去後就没再回来。 没回来?殷楚生又气又急,不是说好了在旅馆等他的吗!现在天都黑了,这 个死丫头又跑去哪里了? 突然,几个看起来像是当地警察模样的人走来,用柬埔寨语向旅馆的人问了 几个问题,旅馆的人拿出一本像是登记住宿的名册指给警察看,又指了指殷楚生。 警察看了看他,然後用不很标准的华语问:“你是来找一个华人女孩的吗?” 殷楚生点点头,一颗心上上下下_的。是不是明明发生什麽事了? 警察看他是华人,又好像有点钱,竟然一开口就跟他要钱,才愿意带他去找 人。殷楚生无奈,只好给钱,他只想赶快把她们带回来。 坐上车,车子离开金边市,往郊外驶去。随著时间。的流逝,窗外的景象也 愈来愈荒凉;殷楚生的眉则是愈锁愈深。不是叫她们不要乱跑吗?他的心没来由 地害怕了起来,万一明明出事了怎麽办?万一…… 他不敢往下想,但可怕的影像不断在他脑中浮现,让他坐立难安,只能不耐 烦地要警察开快一点。 在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後,他在一个乡下的警察局门口停了下来。由门口站著 一个警察来看,他大致可以肯定这是警局而不是民居。 一进去。一个中年警察坐在那吃饭,另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坐在中年警察的对 面。 明明头发散乱,两眼无神,脸色有点苍白,全身满是泥泞……她看见了殷楚 生,本想上前,却因为被警察铐上手铐而动弹不得。 殷楚生看到她,心总算放下了一大半。但是看她全身满是泥泞,心头火又浮 了上来。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代要她待在旅馆里等他来?结果呢?她可知道他吓得 一颗心都快跳出来! “你究竟搞什麽鬼?”他好想把这个女人的脑袋剖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 麽!“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可怕……嘉慧呢?” 明明苍白的脸终於有了点表情,她嗫嚅著,不知该怎麽启口。 “她……她不见了……”她呐呐地说著。 “不见了?你竟然把她给搞丢了!”他向她吼。 “我……”她好难过,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她觉得好累, 连哭都哭不出来…… 警察拍了拍殷楚生,示意他办手续。殷楚生冷著一张脸,跟著警察去另一边 办手续。透过另一个警察的翻译,他才知道,原来明明坐上计程车要去找人;由 於语言不通又没钱,司机也没把她送回旅馆,明明以为计程车司机要对她做什麽, 吓得跳车,整个人跌到泥泞去…… 由於她没有证件,警察只好当她是非法入境者,将她先铐起来,等候金边的 警方证明她的身分才能放了她。 一开始她一直说她跟朋友失散了,还拜托警察一定要找到她的朋友。後来她 像是累了,躺在椅子上睡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殷楚生快到的时候她才恍恍惚惚 地醒了过来。 警察说,在机场找到了嘉慧的出关记录,她去了答里岛。 听完,他一颗心又软了下来。她大概是不知道怎麽会跟嘉慧失散了吧,他相 信她不是故意的,想起刚才对她凶了几句,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差了…… 毕竟她在这边也吃了不少苦头,他何必这样对她……他放下了心。看来嘉慧 应该没事,更何况嘉慧起码在国外生活过,对陌生的环境适应力比明明要好一些。 於是他向警察借了电话,正想打给钟叔报平安时,转念又想,以钟叔的脾气,大 概会飞到答里岛去把嘉慧给押回去。 他还是……还是打给甘宇琛吧。 宇琛说他愿意去笞里岛看看,所以他便放心地挂上电话。 而此时,警察终於解开了明明的手铐,她慢慢地站起。 殷楚生办完手续,看著她摇摇头。这个女人真的是生来毁掉他的,她害他丢 了客户,还跑掉了个新娘,现在还要千山万水从台湾跑到柬埔寨来“解救”。 她!他跟她到底是哪里不对盘?她真是个超级大麻烦……可偏偏……偏偏他 就是对她有感觉。这到底是哪门子的缘分? 他走近她,正想带她离开,她却冷不防地在他面前倒下。他伸出手及时抱住 她。天哪!她的身体好烫,该死的!他刚才怎麽没发现她脸上那份异常的苍白。 “明明?明明?你怎麽样了?!”他著急地,“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哪?”他 向警察询问。 明明勉强睁开眼,拉住他的手。“我不想去医院……回旅馆,你说要在旅馆 等的……” “好好好!我们回去,我们现在马上就回去……”他抱紧她,然後以最快的 速度准备回市区。 明明睁开眼,只见天花板上的吊扇正缓缓地绕转著。 她的脑袋有点重,眼皮也很沉重。这是哪?她只记得自己为了追嘉慧而上了 计程车,然後计程车把她送到警察局……然後昵?她好像看见楚生来了,一开口 就是一顿骂。 这是真的吗?老实说她情愿被他骂,也好过一个人在这里孤伶伶的。 “你醒了,怎麽样?觉得好点了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明明转过头,看著坐在床边椅子上的他。是真的!他真的来了!她眨眨眼, 然後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要去找嘉慧……”她挣扎著要起身,却被楚生给 拦了下来。 “你追不到她了,”他的语气很心疼,又有一点生气。她可以为了嘉慧搞成 这样?他莫名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现在人在答里岛!” “那、那你还不去把她追回来!”她握住了他的手,热切地说。 “我去把她追回来,然後丢下你不管吗?”他问她。虽然水土不服不是什麽 大病,但是她这麽一倒,可真是吓死他了。 而且,当他在床边守著她时,很无奈地发现,他真的真的……好喜欢她。 一路上其实他担心的都是她,想的也是她。他……该让这份情感深深埋进记 忆里吗?之前他足曾这麽确定过,可是现在这个念头不断地在动摇。 “我没事的,我会自己照顾自己!”她急急地说。 他叹了口气。“嘉慧没事,宇琛已经在那里找到她,马上就会回去了。” “真的?”她睁大了眼,稚气地问著。 他微笑,她不气他的时候真的很可爱。顺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然後点了 点头。 轻轻抚著她的头,他不语,只是看著她。不知道为什麽,当他眼中只有她时, 心里就不会想起别的人、别的事,好像在他的生命当中,就只有她。 只有她才会牵起他生命中的一种悸动与温柔。 明明呼出了口气。得知嘉慧平安没事就好。再度闭上眼睛,只觉得全身黏黏 的,很不舒服,才想起她好像跌到泥泞里去了,她现在很需要洗个澡。於是她再 度试著要起身。 “你又想干嘛?”楚生问。她真是个不听话的女孩。“我想洗澡……”她说, 随即想起,她并没有换洗衣物。 “想洗澡了吗?不知道是谁不顾一切的跳车!” 她睨了他一眼。“你很讨厌耶,我那时候吓都吓死了,哪知道那个司机想对 我做什麽!”那时车子愈开离市区愈远,她很害怕好不好! “那个司机是要带你去找翻译,人家听不懂你在说什麽。”他戏谴地说,然 後站起身,拿了一包东西给她。 她一看,竟是一套换洗衣服。 “快去吧,小泥人。” 她向他皱皱眉。哼!竟敢嘲笑她。可是、可是握著那包他为她准备的衣物, 心里却又觉得暖暖的…… 她下床,头好像没之前那麽晕了,只是仍觉得全身没力。 现在是深夜了,四周安安静静地,楚生在门外,只听见浴室里的水哗啦哗啦 地流著。从水的声音,他脑海里竟浮现关於她的身体的遐想…… 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他赶紧站起身,努力地将奇怪的念头压下去,他需要到 外面去走走。於是他开了房门,在门口抽了根菸。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昏黄的灯光,忽然,灯光在他眼前闪了闪,再闪了闪, 然後啪的一声,停电了! “啊!”房内传来尖叫声。 殷楚生立刻丢掉手上的菸,冲进房里。明明还在浴室里。他敲敲门。 “明明,你没事吧?” “有事!我……我怕黑啊!”听她的声音,好像都快哭了。 那怎麽办?他突然在胸前的衬衫口袋里摸到了他平时惯用的打火机。 “你……你可不可以进来……陪我?”她虽然知道这个要求有些不合理,但 她是真的很害怕。“你……你可以站在浴帘外面……” 然後,浴室的门被打开了!虽然微弱,但勉强可见的火光让明明稍微看到了 四周。他在浴帘外,用他的打火机代替了灯火。 确定了他在外面,她再度扭开水龙头。这里用的是电热水器,停了电,自然 也就没热水,她忍著,快速地用冷水冲去身上的泡沫!不知为何,虽然他在浴帘 外让她安心,心却也跳得好快。 本来是想离她离得远远的,然而此刻,他却与她仅有一帘之隔,他赶紧转头, 努力让自己别去想。 水龙头的声音停了,换上衣服,她拉开浴帘。“我……我好了。” “嗯。”他不敢多看她一眼,怕自己会……把持不住。“我们出去吧。” 她脚一跨出去,就撞到洗手台,叩的一声,她的头亲了一下镜子的侧面,使 镜台眶的一声掉了下去,镜子碎了一地。 “别动!”他说。“现在一地都是碎片,你别动……”唉!他无奈,收起打 火机,走近她身边,深深叹了口气,然後,将她横抱起。 “喂……”她想抗拒,却又没有力气。 “你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不会想赤脚从碎片上走过去吧?” 她不语,只好任由他抱出浴室外。 “你身体好冷……你没事吧?”他温柔地问。“没事,只是刚才洗了冷水。”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他抱她上床,然後替她盖上了被子。她的手仍是冷的,他坐在她身边,握紧 了她的手。 她从自己的手心接收到他掌心的温暖,此时的她,已顾不得男女之防了,刚 才洗了冷水澡,她真的好冷,她像个冻坏了的孩子,拼命找寻著任何温暖。 她任自己的手让他握著。 一种亲昵在彼此之间流动。或许是两人都偷偷地告诉自己现在是非常状况, 所以这一次没有谁挣扎,也没有谁逃避,任由感情一点一滴地加温起来。 “你说故事给我听好不好?”因为停电,四周显得更安静了,静到她会想起 太多太多的牵挂。她把身体更移近他一点,试著去感觉他身上的温度。就一次吧, 就这麽一次让她靠在他身边。 他调了一下姿势,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她没有挣扎,反而抱著他,他 感觉有点惊讶,也有一点点不知所措。 “说什麽?我只会骂人,可不会说故事……”他也试著让自己别想太多,嘉 慧、钟叔,甚至是伟杰……他全不想去管了,只想在这样的夜晚里,好好地抱著 她。 “那说你自己吧,比如你小时候……”她轻轻地说。 “我?”殷楚生觉得自己的身世实在乏善可陈。“我是孤儿,让钟叔扶养长 大的。” 她笑了出来。这个男人真是一点说故事的细胞都没有。“那你完全不记得你 父母了吗?”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不要我跟我妈了,後来我妈也病死了,就这样。” 他简单扼要地说,声音听来倒是十分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件新闻似。 “我也是孤儿。”她的思绪开始飘了起来。“我爸妈相继过世,接著我被我 外公赶了出来——”她顿了顿,“然後我跟过我两个阿姨、两个舅舅,後来才是 我姑姑把我接去住。” 怎麽,现在两人是要比惨的是不是?但是听了她的话,还是让他心里一紧, 更抱紧了她。他的怀抱好温暖,她完全不想离开,如果可以就这麽一直躺著,那 该有多幸福……她的意识逐渐模糊,睡意再度袭上她。 过了好一会,他才发现她又睡著了。他摇摇头。她安安稳稳地躺在他怀里, 像是一点都不怕他会把她给吃了。 可是他不同,他却觉得自己的欲望正一点一滴被她唤起。他深吸了口气,努 力地压下脑中奇怪的遐想,然而在理智与情感的交缠中,他竟也迷迷蒙蒙地睡著 了…… 明明休息了一天,精神回复了许多,两人也准备回台湾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向旅馆退房。这两天,楚生为了照顾明明,跟明明同 睡一个房间,可能是这样,旅馆的服务人员才会用暧昧的眼光看他们。 “先生,你跟你女朋友要走了吗?”旅馆的服务人员用英文问。 殷楚生只是淡淡地笑著,态度很从容,没有回答,只是等著结帐。 明明就没那麽自在了。她看看殷楚生,这家伙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嘿! 我们……我们……只是朋友……”她用瞥脚的英文努力地想要澄清这个“误会” “喔,女朋友!”服务人员还特别在“女朋友”上加重了音节。“我明白的。” “不,不是女朋友,我们……”她拉住他,然後用国语问:“普通朋友英文 怎麽说?” 他说了一个明明没听过的单字,明明不疑有他,立刻学起来转述给服务人员 听。服务人员一听,立刻打了打自己的脑袋。“对不起……”服务人员仍是用英 文向她说抱歉。 哼哼!终於知道错了吧,明明有点得意著。 “我明白了,殷先生殷太太,帐已经结完了,你们请慢走……”服务人员客 气地用英文回答。 明明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仔细地把话反覆想了想,才知道服务人员刚才 说的并不是她想的。他怎麽会误会她是他的太太咧?她一把捉住殷楚生,“你刚 刚说的那个单字到底是什麽意思?” 殷楚生见她终於发现不对劲了,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柬埔寨的方言,老 婆……” 我咧……“殷楚生!”她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脸竟然红了起来。“你戏 弄我!” “你把我的新娘拐跑了。我这样小小整你一下,不过分吧?”他算是很有度 量了好不好。 哼!明明偏过头去不理他,双手抱胸!一副不想走的模样。 “走吧,老婆?”他继续用方言叫她。并且拉著她的手,离开旅馆。 讨厌!谁是他老婆!明明仍在这个小细节上计较著,却没发现,她的手早已 经让他给牵著了。 事实上,两人都没发现,他们的举动比之前更亲昵,眉宇之间总有一种属於 情人之间的默契,像是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的情侣般。直至出了中正机场大门, 两人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明明愣在那。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但…… 但她却好怀念几个钟头前漆黑一片、却躺在他怀里的时光。 “怎麽了?不认识路了?”殷楚生脸上没有什麽特别的表情,但眼光却有一 点不同,可是不同在哪?她说不上来。 她向自己解释了好几次,那晚是他同情她,才会那样抱著她。她想,换了是 别人,他应该也会这麽做的……吧? 但她却不确定换了另一个人,自己会不会那麽渴望被:个男人那样拥著。 “回家吧,发什麽愣。”他轻轻拍拍她的头,就像从前她捅了什麽纰漏时, 他也会拍她的头。他老嫌她脑筋不清楚,多拍几下说不定会灵光些。 可是……她老是觉得他现在的举动跟之前就是不一样。 她不语,好像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什麽答案来,只能板不吭声地随著他取年, 然後凹家。只是,存路上,她都默不作声。 殷楚生先送她回家。一开门,天哪,客厅满目疮痍的景象让她错愕不已。 “呵……这下有得收了。”她尤奈地优笑。 “怎麽?既然有本事做,就要有本事收。”殷楚生趁机教训她。 “谁说我没本事收!”他看扁她吗?她不服气地答道。 “是是是!你最有本事了!”他忍著笑,然後捏了握她的脸。更奇怪,她就 是不喜欢他激她,每次才说个几句就惹得她反唇相稽。不过对别人却又不会这样。 他触碰她的脸让她觉得心跳加速,她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晕眩感特重。 叮咚!门钤声响起,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我去开门。”她飞也似地想逃离他身边,然後像说给自己听似地:“说不 定是嘉慧……” 一开门,并不是嘉慧,来者冷著脸进来了。 “钟叔……”明明没想到自己才一回来,钟叔就来看她了。 钟道成冷哼一声。“你舍得回来啦!”天知道他在台湾头发都快急白了。 明明点点头,心里竟有些……心虚。“钟叔。”楚生脸上也有那麽点心虚, 却也多了份坚决。 钟道成对著满屋子的凌乱皱眉头,然後找到一个可以坐的地方坐下。 “你说,你跟嘉慧到底是怎麽回事?”钟道成不讲还好,一讲,火气又冒了 上来。 “呃……我们……我们……”她有点吞吞吐吐地,“我们就……喝醉了嘛。” “那喝醉了为什麽不好好待在家里?怎麽会跑到国外去呢?”钟道成气得脸 都红了,声音愈来愈大。 只见明明的头垂得更低了。“饮……这个嘛……”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楚生心里浮起。不会这一切都跟她有关吧? “叔叔,我看她也累了,这件事改天再……” “我不累。”明明吐了口气,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说了。“你想知道我跟嘉 慧为什麽跑到柬埔寨吗?”她望了殷楚生一眼,然後再看向钟道成,“都是我, 是我叫嘉慧逃婚的。”“你……”钟道成气得跳脚,“你这个巫婆!我们钟家到 底哪点对不起你?你专坏我们家的事,先是害伟杰,现在是嘉慧……” “叔叔……”楚生赶紧安抚激动的钟道成,“叔叔,你别这样……”这丫头 是存心跟他作对吗?她明知道现在说这些一定会把钟道成给惹怒,偏还要挑在这 个节骨眼说!“对!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叫嘉慧逃婚,我还去拦计程车,还帮 她刷卡买机票……”她呱啦呱啦地把实情一古脑儿全说出来。 “你……你到底是什麽居心!非得让嘉慧结不成婚!你可是嘉慧的嫂子哪… …”钟道成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然後又恍然大悟。“喔,我知道了!你喜欢楚 生对不对?!你因为喜欢楚生,所以破坏嘉慧的婚事对不对?!” 楚生站在一旁,表情有点惊讶。为什麽叔叔会这麽说?他怎麽会知道明明喜 欢他?他看著明明,疑惑地望著她。 “是真的吗?”他问,她真的喜欢他吗?喜欢到可以为了他不惜破坏嘉慧的 婚事?她可知道,早在抱著她的那晚,他已经决定要坦白地面对自己的感情,不 管她曾经是谁的什麽人,不管他要面对多少人的质疑和眼泪。 “哼!我是故意的没错,可是……我才不是喜欢你呢!”她的眼神有点闪烁, 而且还不敢看他。“我……只不过就是嫉妒嘉慧……”她有点心虚,但为了让他 死心,她还是壮著胆说了谎。 “够了!”楚生阻止她再刺激叔叔。“你说够了吧!”她想怎麽样?把罪名 全担了?她还想成全别人成全到什麽时候! 她闭嘴,看著他冷冷的脸,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事已至此,她必须把楚生 原封不动还给嘉慧,不然她会内疚一辈子。 “楚生,你听见了吧。你看这个女人的心有多毒!她根本就只是想玩弄你的 感情。”也只有钟道成才会上了她的当。 “叔叔,我们先回去吧。”其实,问题不难解决,一切等嘉慧回来上个人开 诚布公就是。他会跟嘉慧说清楚,请她原谅。 “好!楚生,咱们走!”钟道成以为楚生也生气了,却没想到他另有一番心 思。 殷楚生开了门,要钟道成先下楼等他。他关上门,顿时,整个房子里安静极 了。 明明始终站在原地。她认了,把那晚做的奇怪的事全招了!谁叫她酒喝多了 乱讲话,把一场好好的婚礼搞成这样。她希望楚生跟嘉慧可以当这一切都没发生 过,不要因为她的胡闹而失去彼此。 他走近她,站在她面前,她才惊觉他靠得好近,但脸色却很难看。他很生气 吗?她的心砰砰跳著,因为她破坏了他的婚礼而生气吗? 不会吧?!明明紧张著,他该不会气得要把她一拳揍扁肥?她深吸了口气, 完了完了…… 他俯身吻住她,狠狠地攫住她的唇,把她楼进怀里。是他傻,他早该这麽做 了,他早就该吻住她,不让她逃离半步…… 被他吻住,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呆了多久,只知道清醒的时候,她竟然勾住 他的颈子,轻轻地回应他的吻。她开始挣扎,推他捶他,他怕会伤了她,才离开 她的唇。 她喘著气,脸色因为吻而红润,还有因为被吻而惊吓的神情。 “你的谎话说得真差劲。”他丢下这句话,然後拿起自己的行李,头也不回 地走了。 明明闭上眼。怎麽办?她就知道自己瞒不过他。现在可好,她成了第三者, 名副其实的第三者,她要怎麽面对嘉慧? 嘉慧跟宇琛回来了。一下飞机,她连家都没回,立刻跑到楚生家中找父亲跟 楚生。 其实,之所以会这麽迫不及待地赶来,还是为了要找楚生的。 她坐在客厅里,钟道成关切地问女儿有没有怎麽样。 “没事,我好得很哪!”她笑著,不知怎地,她似乎变得更漂亮了。 “没事就好。”钟道成终於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人没怎麽样就好,过些 日子再把你们的婚礼好好办一办。”这次他一定会让人把嘉慧看牢,绝不会再让 她跑了。 嘉慧~听,笑得很不自然。“爸爸啊……”她欲言又止。 “怎麽?”钟道成也发现嘉慧的反应似乎不是很关切这件事。 “我……嗯……我想……”嘉慧低下头,不知该怎麽说。“我跟楚生不可能 结婚了啦。”犹豫了许久,她还是说了。 “为什麽?是不是为了那个展明明?你不会要把他让给她……”他这个女儿 不会这麽傻吧,竟要把楚生让给别人? “明明?”嘉慧眼中有著疑问。“跟明明没有关系啦。” 虽然明明一手毁了她的婚礼,不过她早已经不怪她了啊。“其实……是我对 不起楚生,我……我已经有别的对象了……” 钟道成眼睛瞪得好大,楚生也吃了一惊。 “是谁?你怎麽会爱上别人呢?”钟道成不敢置信,这个丫头不是从小就非 楚生不嫁吗?怎么会爱上别人? 他怎麽放心把嘉慧交给别人!还有他的财产……他当初就是想把所有的一切 都给嘉慧跟楚生啊。 “爸,我……”嘉慧不知道要怎麽跟父亲交代。她叹了口气。“我喜欢宇琛, 我要嫁给他。” 其实她真喜欢他,只是两人因为一些误会,她才会赌气地要嫁给楚生,现在 两人的误会说清楚了,也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她当然不能拿自己跟宇琛的幸幅开 玩笑。 “甘宇琛?”这下轮到楚生皱眉。“他不是……对明明很有好感?”他想起 明明打死都不让他看的小卡片,会这麽做不是因为明明想要掩饰吗? “才不是!”想到这,嘉慧突然觉得很内疚。要不是宇琛告诉她,她真的不 知道明明这麽替她设想。“你是说那张卡片是吧?那天明明不让你看的卡片是宇 琛写给我的。” 楚生愣住,他怎麽这麽傻……他早该看出来的啊。 “明明是为了保护我,又怕伤你的心,才会这样帮我掩饰……”嘉慧愈说愈 内疚。坦白说,她好後悔那天把她丢在陌生的异地不管,甘宇琛也训了她,说她 实在太任性了。 “她说不定是想收买你啊,傻丫头!”钟道成仍然不相信明明会这麽善良。 “爸爸!”嘉慧有点生气,这才明白父亲对明明的偏见有多深。 楚生起身,一脸焦急地要出门。 “楚生,你要去哪?”钟道成问。 “去找明明!”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他决定了,即使她曾经是伟杰的 女朋友,但那又怎麽样呢?他要一辈子照顾她、疼她,现在这样最好!他既没伤 嘉慧的心,也就谈不上责任。 嘉慧也站了起来,追到门口。“那……那我们的事……”好啦!此时嘉慧发 现自己真的是有了异性没人性,她想要他给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向她笑了笑,拍拍她的肩。“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 嘉慧也笑了,笑得无比灿烂。 “喂!你还去找那个女人干什麽?!”钟道成站起来要阻止他,哪知嘉慧一 个箭步拦住了父亲,然後对楚生说:“你去吧,我改天再去找明明,跟她道谢。” 说真的,她真的很感谢明明,要不是她这麽一闹,她的爱情说不定不会有这样的 好结局。 於是,碰的一声,门关上了,楚生快速地下了楼开车,往明明的住处而去。 然而,按了许久的门钤,却始终不见明明出来开门。他转了转门把,门竟然 没有锁!他开门,里面的凌乱已经被收拾过了。她出去了吗?只见茶几上一个白 色的信封,有著他熟悉的字迹。 他心里响起了一个不祥的预感:她走了,他来得太迟太迟了。 嘉慧: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从来就不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对於他的死, 我真的很难过,难过到最後,我都不知道为什麽——要这麽伤心:但是我们之间, 其实始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跟他,注定只能是朋友。 不过,我一直是把你当成妹妹看待的,不是因为你是伟杰的妹妹,而是因为 你就是你,那个善、艮体贴的小女人:在我这辈子当中,你是我唯一一个可以谈 心的好朋友。 希望我的离去能让一切回归平静,我祝福你跟楚生,白头到老。 明明嘉慧坐在客厅里不停地哭著,宇琛则在一旁安慰她。 她手里还握著明明的信,现在所有的後悔都来不及了,明明走了! “都是我不好!”嘉慧哭倒在宇琛怀里。“是我在金边说的那些话让她太伤 心了……”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一时气头上,现在闹成这样,她心里反而更难 受了。 楚生一句话都没说。明明的离去让他痛心,她是下定决心要‘止自己死了心, 也让他死了心。 他能怎麽办?她既有意躲他,就不会让他找到。只是,他还是有那麽一点点 不死心。 “嘉慧,你有没有展阿姨的电话或住址?”他思索著明明可能的去处。她在 人口湾无亲无故,唯一称得上亲密的只有她姑姑。即使明明人不在那,但他想, 她应该会知道她的下落。 嘉慧拭了拭眼泪,努力地搜寻著记忆。“好像有……我去找找!” 於是,带著嘉慧拜给的住址,他站在公寓门口,拼了命似地按著门钤。 “来了来了!”展阿姨倒是没什麽变,“殷先生?”她的脸微微一惊,不过 立刻就回复了神色。“你……”她站在门口,半掩著门,让他无法看清公寓内的 情景。 “明明呢?”他眼中带著几许急切和渴求。 展阿姨向他耸耸肩。“我怎麽知道她在哪?” 只是,公寓内传来匆忙走避的声音,接著又碰的一声关上门。公寓里有别的 人! “让我进去,我知道她在这里。”殷楚生冷声说著。“喂!这里是我家耶… …”展阿姨才不会被他铁青的脸吓到。 “你不让我进去我就不走!”他坚定地,他一定要把她挖出来痛扁一顿! 展阿姨无语问苍天。看来不让他进去找他是不会死心了,於是开了门,让他 进去。楚生一进门,立刻一问一间地找寻著她的踪影,但,没有! 最後一间了。门一开,只见一个小baby坐在地板上独自拿著玩旦一玩著,大 概快两岁了,已经会走了;小孩看见他,小眼睁得大大的,站起身,大步走著跳 著到母亲面前…… “屋子里就只有我跟我儿子啦!你刚才听到的是我儿子丢东西的声音。” 展阿姨没好气地,这个殷楚生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殷楚生颓然一叹!她真的不在这里!她就这样走了?他心里面的失落犹如被 激起的涟漪,一层一层慢慢扩大…… “对不起。”他向她道歉,然後失落地关上门,准备离开。 “不然这样好了,”展阿姨抱著儿子,送楚生到门口,“我一有她的消息呢, 就立刻通知你。”见他这样,她也有几分不忍。他点点头。或许吧,说不定明明 想通了就会来找她姑姑。他现在只能这麽期望著。 他落寞地走了。 展阿姨关上门。“还不出来!”她叹了口气。不是听说这个殷楚生很聪明的 吗?怎麽找遍了整间公寓,就是没想到她客厅的那个长沙发後面呢? 明明蹲在沙发後面,缓缓地爬了出来,坐在地板上。 “我不知道你们在搞什麽!”展阿姨说著,一副气噗噗的样子!“你们年轻 人爱怎麽玩我不管,可是别把我也给扯进去。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老公爱吃醋,他 要是真的留在这里不走,我怕我老公会以为他是我的奸夫!” 明明笑了笑。“奸夫?”想起楚生还曾跟她相拥而眠咧,但两人还不是没怎 样。“他才不是那种人呢。”她靠在沙发上,懒懒地说。 “你还笑!”这个侄女真是一点都不替她想。“下次他再找来,看我还帮不 帮你!” “你放心吧,”明明的声音似乎有点无力。“他再也找不到我了……”“你 真的要去美国?”展阿姨放下儿子,与她一起坐在地板上。 “不然呢?我外公现在又老又病,没人照顾也不是办法。”明明闭上眼。 她是不是应该坏心一点?毕竟当年是他把她赶出家门的,从此她就过著从一 个亲戚处流浪到另一个亲戚处的日子。 “不过,我看楚生对你是认真的……”老实说,刚才她也被他的坚决给吓到, 那种非要不可的语气,她怀疑他真的会因为明明的避走而放弃。 “他是该认真,不过对象应该不是我。”她说著,坦白说,她的心最近太乱 了,或许暂时避开一下也好。 突然,明明的视线掉在地板上。打火机?她爬著去捡起地上那个咖啡色的、 造型十分流线的打火机。 “怎麽会有这个?”展阿姨想著,她老公不抽菸的。“准是刚才你老板掉落 的。” 她将打火机放在手心。没错,是他的,那个老以为抽菸就会饱的家伙的。她 仔细打量著打火机,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打火机上有个Y 字,那是因为他姓殷。 看著看著,不知不觉入了神…… 她就要跟他分开了啊。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