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中最大的痛苦 今天会不会“见光死”?尽管他们认识在先,贝蕾却总琢磨不透刘念,在最孤 独的时候她曾经给他写过一封很缠绵的信,刘念没有回应,仍是干巴巴地谈人生理 想。如果他不是冷血动物,就是另有所爱。贝蕾这么猜想。 刘念走进贝蕾的视线,他坐在高高的台阶上,神情从容地摊开一本书专心阅读。 啊,他真的很帅呢!第一次见面就因为他长得像郑伊健,贝蕾神魂颠倒。她在北京 同宿舍的女生都喜欢郑伊健,称他是“我们的梦中情人”。 贝蕾揣着一颗燃烧的心,走上台阶,站在刘念身旁。刘念侧目看一眼,目光只 及她的高跟鞋和大喇叭裤,继续埋头看书。 他一定不相信这个比张惠妹还酷的女孩儿就是他要见的北京女生,贝蕾得意极 了。 “怎么,不认识啦?” 刘念抬头看了一会儿,笑道:“咦,你怎么变了一个人?” “不好吗?” “嗯,无所谓好不好,有一个作家说女人有两张脸,一张是上帝给的,一张是 自己画的。” “你是说我本来长得不好看?” “说实话,我都忘了你原来的模样,北京女生,剪短发,穿校服,如此而已。” 也许我真的不出众?也许这就是“郑伊健”不冷不热的原因?贝蕾有点自卑。 刘念对这个话题似乎没有什么兴趣,他从大背包里取出一张地图:“你比我早 到悉尼,拜托你做一天向导,告诉我怎么坐火车汽车,还有怎么申请学校?听说澳 大利亚有学生津贴,怎么申请?” 你倒是聪明,会走捷径,她想,我一个人在黑黢黢的隧道里摸爬积攒的经验, 你就这么坐享其成?在她今天的计划中,除了吃中国饭,还想去动物园看袋鼠。来 澳大利亚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袋鼠长的什么模样呢,妈妈总问你爸爸带你去这儿去 那儿了吗?所有她知道的名胜都问到了,贝蕾不敢告诉妈妈:你的前夫除了第一天 带我去City之外,没有带我去任何地方。歌剧院、皇家公园、卧龙岗,都是跟 罗老师母子一块去的,星期六她帮罗老师看孩子,星期天罗老师会带着她出去玩, 还给她工钱。不过,她已经不想看那个调皮捣蛋的混血儿了,“黄花鱼”答应帮她 找一份周末的工作。 贝蕾卖关子道:“今天一天可教不了你什么,你慢慢摸索吧。我学校的一个中 国老师说新移民都要经历淬火。” 刘念显得很失望:“我必须尽快熟悉这里的生活,我的继母只让我在她家住两 个月。” 看来,天下后妈一般黑。刘念的继母是上海人,她带了一个女儿嫁给刘念父亲, 又生了一个儿子。正如语言学校刚学的课文,“我的孩子,你的孩子和我们的孩子”。 贝蕾心软了,“好吧,我尽最大努力做你的向导。”她还想到如果“黄花鱼” 找到工作先让给刘念,随口就说了出来。 刘念非常高兴,“贝蕾,你真够哥儿们!” 哥儿们?只是哥儿们吗?那会儿,她也总对米乐说我们是哥儿们,米乐每每噘 着嘴说:我不要你做哥儿们,我要你做老婆。贝蕾突然记起米乐的诸多好处,竟有 点动情。有一回,几个同学去怀柔玩,经过一条溪流,贝蕾不想水,米乐过去 了又回来背她;还有一回,在西单图书城,贝蕾的鞋带开了,米乐立刻蹲下帮她 系鞋带,王瑶在旁边拍手说:这个老公真好。在北京她并不珍惜别人的关怀呵护, 家里已经有个关怀备至得让她发腻的妈妈,但这里是澳大利亚,她多么希望刘念能 够像米乐那样背她过河,为她系鞋带啊。不远处就是中国城,满街都是中国餐馆, 闻到葱油炝锅的香味儿,贝蕾像瘾君子吸大麻一样陶醉不已。 “天哪,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味道,我馋死了,洋后妈的三明治吃得我快发疯 了!” 刘念站在那儿,没什么反应。他刚从国内来,爸爸家里也吃中餐。 “咱们一人吃一碗牛肉河粉?” “你非得吃吗?” 贝蕾心中暗暗不快,“吃不上中国饭,是目前我生活中最大的痛苦,我的网友 们都同情我。 ” 刘念还站着不动,“吃饭无非是为了维持生命,西餐中餐同样能达到目的。” “可是,我滴水未进呢。” “我带了面包和水。” 又是面包!贝蕾意识到刘念可能是考虑到钱,他的妈妈身体不好,经常病假在 家,几乎是下岗了,不像她的妈妈当记者,有稿费还有红包,她知道妈妈在银行有 六位数存款。 “刘念,今天算是为你接风,我请客!” “好了,别为你的馋虫找借口了,如果你实在想吃,你自己吃吧,我到附近转 转。” 贝蕾思忖着,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案,到旁边的越南餐厅买几个春卷,边走边吃。 刘念仍然喜欢谈国际时事,当初他的博学让贝蕾佩服得五体投地,痛感书到用 时方恨少,为了跟刘念对话,她赶忙跑图书城买了很多书,夜以继日的恶补。可是 今天她觉得刘念的言谈有点儿枯燥,她带路跑了几个地方,下午三四点突然有一种 想家的感觉,我想哪个家?达芙妮的尖叫在耳边响起,脑袋都要炸了,可她还是想 回家。哦,我的电脑,我的网络,那才是我的真爱! 辞别刘念,贝蕾独自折回中国城狠狠地吃了一盘炒面、一碗馄饨,然后迫不及 待地赶回家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