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前回家
why 在操场的一角四处张望,像只长了根兔子尾巴的猴子。他看见了我,向我
招手,我向他走去。路过一个高年级女生时丫身上的香味让我心驰神往,可她身边
男生的凶狠目光比我所见过的最凶狠的狗还可怕。why 惊讶地望着我手中的枕头,
问我:“大哥,你丫拿这东西有什么用啊?”我说它是老M 买的,没它我睡不着觉。
why 嘟着嘴小声说丫有恋母情结吧!我没理他,我说:“我们去吃最后的午饭吧!”
我们向食堂走去,路过宿舍时why 让我等他一会儿,他也要去拿他妈给他买的枕头。
站在酷热的太阳下面,寒风像无数根钢针扎穿我的肩膀,我看见那个女孩朝我
跑了过来,她把一个苹果塞进了我的手里。那个苹果柔软而又冰冷,在我手中转瞬
便消逝了。她问我猪的三大愿望是什么,我说我不知道。她说:“一. 天下屠夫都
死光。二. 下雨只下猪饲料。三. 所有的人都信伊斯兰教。”我笑了。她又问我:
“如果上帝让你实现三个愿望,你许什么愿?”我说:“一. 每个人都有一把装满
子弹的枪。二. 每个人都有一箱安全套。三. 每个人都有一公斤海洛因!”我咬牙
切齿的样子并没有吓怕她,她笑了,她说:“咱俩在树林里散步遇见只狮子,只把
我吃了,没吃你,这是为什么?”我说那只狮子是母的,丫想把我先奸后杀。那个
女孩说没想到你这么恶心,她告诉了我,原来那只狮子是个回民。我没有笑,她很
生气,她捉起我的胳膊张口咬了下去,我没有叫。她的两个朋友走了过来,她指着
我对她们说:“我宁愿和只猪上床也不想和这个白痴谈恋爱!”
她们三个手拉手嘻嘻哈哈的走了。
why 提着两个装得满满的大书包下来了,他诧异地问我:“怎么突然脸色变得
这么难看了!”我望着胳膊上深深的牙印,说:“哥们,我有点害怕。”他叹了一
口气:“我也是!你说都要走了,怎么他妈的心反倒虚了?”我们谁都不能回答这
个问题,手中的行李像此刻我们的状态一样可怜的左右摆荡。why 突然笑了,他说
走吧,到燕庄晚了,会有好多意想不到的麻烦。他朝食堂走去,我跟他后面走,why
的笑容让天空一下子打开了,友情和饭菜的香味让我感动。
今天吃炸鸡腿。我们的班主任站在那个装着三十多个炸鸡腿的大盆旁边,神气
得像个站在烽火前沿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我要领鸡腿,她却先让我去打饭,我说
我不在学校吃了,回家的路上吃。一桌子人都笑了,有人说:“一个鸡腿你至于吗?”
班主任正色道:“同学们,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艰苦朴素,我们大家都应该向不倒
霉学习!”有人起哄似地鼓掌,我装做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想着如何操他妈。班主任
给我鸡腿时说你这个星期表现不错,下个星期继续努力。我听后差点哭了。
估计why 在校门口等我的时间太长了,一见面他就扔掉手中的鸡骨头指着我破
口大骂。很多等着接孩子的家长在看我们。why 脖子上戴着狗项圈,穿着一条裤腿
有他的腰粗的牛仔裤;T 恤很宽大——一直到他膝盖,前面的图案是个在刮腿毛的
修女,后面是希特勒的卡通像。而我穿着肮脏的校服,已经看不出是红色还是白色
了,蓬头垢面,背着一个到处是洞的大军用帆布背包;左手拿着枕头,右手拿着一
只金黄色的鸡腿。
悲伤让人迷恋/ 迷恋让人悲伤/ 我无法停止迷恋,因此我必须悲伤/ 我必须永
远悲伤,因为迷恋让我心醉。
我破口大骂那些准备将我们当做坏典型让孩子们引以为诫的家长:“看什么看!
妈了个巴子的!”可他们仍然围观,并且还都他妈笑了!why 说别理他们,走吧!
路过那片墓地时我望着自己的脚突然想到这么一句话:“这是人类无数平凡脚步中
的一小步,但对于我来说犹如生命一样重要的一大步!”
那天中午出人意料的炎热,像身旁坐着一只不停吠叫的狗一样让人烦躁。马路
上没有任何值得我们高兴的东西,前面是一片只有沼泽的荒原。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的“摩的”赶了上来,停在了我和why 面前。
司机是个壮实但有些矮小的男孩,皮肤像我们学校门口接孩子的家长脚上的名
牌皮鞋一样在阳光下闪烁着健康的光芒;眼神在我们身上四处乱飞,给人的感觉很
不舒服,在他开口说话的一瞬间我想我已经爱上了他。
他问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我把我的住址告诉了他,他说五块钱,我表示同意。
他说:“上来吧!”车厢狭小而又阴暗,比外面还要炎热,坐在里面我觉得自己犹
如一只半成品的烤鸭。why 坐在我对面满脸的恐惧,他的屁股在粗糙的木板上不安
地左右磨蹭,像得了盲肠炎的钟摆。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小声对我说:“这种车
最他妈不安全,我家附近的马路上因为摩的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外面渗透进来的
青色烟雾呛进了我的咽喉。我哈哈大笑,好像这个世界上真有什么笑话一样。
马路上到处都是影子,形状各异千奇百怪的影子在我眼睛里开始有秩序、有节
奏地爆炸。它们都是红色的,我坐在憋闷的车厢里看着这些东西被缓缓拉长。路边
一个男孩裸着他的小鸡鸡捂着眼睛嚎啕大哭,可他转瞬即逝了。我是空白的,我看
不到我的影子。外面阳光灿烂,微风犹如一曲和谐的四重奏充斥在整个街道里;这
一条大路上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建筑物,我们甚至还能看见马车上的红脸汉子眯着
眼睛哼情歌。瞅着why 不满意的表情,我说:“没办法,俺家穷,买不起市中心的
房子!”why 嘟着嘴唾痰,风突然变得很大,我在闷热的昏暗里感觉到了沙子贴在
脊背上的粗糙。我突然开始羡慕起了风,丫多幸福啊!可以去任何一个它想去的地
方,并且不用任何证件和一分钱,上帝都没有它幸福。
why 的脸色铁青。我不知道他是害怕还是因为什么其它的原因,也许是晕车。
一辆车尖叫着超过了我们。我冲着身后仍然在延伸的、空荡荡的马路尖叫、鼓掌、
吹口哨,why 捂着耳朵面无表情地看我犯傻。我的口水呛进了气管里,我开始大声
咳嗽,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why 突然诧异地指着我身后说:“操!那是辆什么车
啊?”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头望去,一辆夏利车在朝我们驶来,红色的车身,沾满
灰尘而肮脏不堪的轮胎,像性无能一样可笑的车窗,和所有的夏利车一样普通。可
它的车顶像个朝天直耸的女性乳房,闪烁着银子般纯洁美丽的光。我和why 屏住呼
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辆美丽的夏利车缓缓地行驶,像铁桶一样憋闷的空间被
它梦幻般的庸俗而又美丽的车顶给一下撕碎了。why 说大概是夏利出的新型车,我
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我心中始终坚持那是我见过最美丽的机器——雪白而
又坚挺,我想why 可能心中也这么认为,因为我们是朋友。
那辆夏利车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居然还能镇定地坐着,可why 摇摇晃晃地想要
站起来看得更清楚一点。最后,我们失望了——那只是一辆车顶上顶着口白铁皮锅
的夏利车。当时我不知道why 有什么感觉,可我只想笑,因为我不能哭;why 还在
我前面弓着腰呆呆的站着呐。
到了我家楼下时已经一点多了,why 焦急地催促我必须快一些,我们四点钟之
前必须再到他家,why 还要拿一些自己用的东西,他说话时的情绪像是在命令我一
样地嚎叫。我开始厌恶他那张脸:粗俗、幼稚,挂满欲望并且有一种我说不出来的
危险。太阳像一闪一闪的小星星,整个世界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变成了why 的脸,
当然包括我自己在内。
上楼时why 骂老M 是头蠢猪,干嘛非要买六楼的房子!我没有话说,只想一脚
把他从楼梯上踢下去,why 和我一样一边气喘吁吁的爬楼梯一边诅咒建筑商生个孩
子没屁眼。骂着骂着他突然笑了起来。我骂他有毛病,他说他想起了他妈告诉他的
一件新鲜事,他家邻居一个老太太因为得了病,七十一岁了又上医院修补了处女膜,
然后大声赞叹现代科学真是了不起,罪人们都有福了。上帝可以让他们的孩子没屁
眼,可钱能给他们开个人工屁眼。why 开始咬牙切齿地痛骂奸商,我什么话都不想
说,抬头看见一个戴红袖章的老太太狐疑地盯着我们看,why 突然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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