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寒冬。 阴冷而苍凉。 易扬。站在空旷而荒芜的游乐园广场中央。一群象征和预示着和平的雪白色鸽 子,轻快的啄食着游客们洒在地上或者摊开在手掌上面的食物。神态安然而又幸福。 易扬凝望着那群鸽子,嘴唇边绽出了一丝笑容。一丝象魔一般纯真而又邪气的 笑容,稀薄而又苍凉。如同寂寞的月空下,从天堂里倾泻而下的一缕温柔而又冷酷 的月光。这是一个十八岁少年的眼神与笑容。里面隐忍着我们无法触摸和开启的怨 欲与疼痛。无边无际,漫天漫地。 易扬,突然仿若一只矫健而狂暴的猎豹,疯狂而迅疾的冲进鸽子群中。原本安 静啄食着游人们撒下的食物的鸽子群体,像受到了枪声惊吓似的。惊恐而仓皇的四 散而去。他在混乱和尖鸣的鸽子群中张牙舞爪。 易扬的笑声突然放肆而恣意起来,在广场上面回荡冲击,嘹亮可是充盈悲伤。 游人们迅速的向广场围拢,聚合。看猴子表演似的凝望着他。一名游乐园的保安人 员拨开人群向他跑去。保安人员刚把右手搭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他像受了惊吓似的, 推开保安,冲向人群。人群迅速的让开一个缺口,他从缺口里向游乐场外面跑去。 保安在背后紧追不舍。在一个转角的地方,他消失无影。保安止步,四处环望。只 看见石桥,假山,树丛,花草,却不见他的人影。保安一边喘气,一边随口吐了一 口痰,狠狠的骂了一句,妈个婊子是个神经病。老子要是抓到了你非得砍掉你一只 手。然后就转身往来路回去。 易扬躲在假石拱桥的下面,像个作了噩梦的孩子似的把自己紧紧的蜷缩拥抱成 一团。 要吃吗? 易扬转过身来,看到了她。她的脸色跟空洞的素描纸一样苍白,看不到一丝血 色,就好象五百年僵尸的脸。她的嘴巴微微的张开着。牙齿洁白而整齐,如同珍贝。 眼神惊诧而复杂,却没有丝毫的恐怖。 她亦看清楚了他。他穿着白色破旧的衣服,白色破旧的裤子,白色破旧的鞋子。 背着白色破旧的书包。一切空洞而圣洁的白色。身高偏矮,170 厘米还不到。 他的头发很短,隔远看几乎会误以为是光头。冒出的几毫厘头发暗黑而坚硬。 他的头微微抬起。可以看清楚他的脸,端正而又俊秀。双眼执着的凝望着前面的过 山车。眼睛很小,细小。眼眸很黑,暗黑。眼神很纯,清纯。干净,透明,唯我, 憔悴而又充盈忧伤。透散着神伤而空灵的气息。 易扬凝望着她。鲜红的鸽子血液染红了他的嘴唇。嘴唇上黏粘着几根凌乱的羽 毛,已经被染成了鲜红色。几滴鲜血延着嘴角坠落在他破旧的白色上衣上面,如同 几朵盛开的冬梅。他的双手紧紧的抓着咽喉已经被他咬断的鸽子。模样滑稽笨拙。 好象一个不懂事可是饿坏了的孩子,慌乱而迫切的撕咬着手中的美味佳尧。 鸽子很快就要断气了。却仍尽力的挣扎着颤动着。 象征着和平的鸽子,却死在表面的和平之下。到底是人的悲哀,还是鸽子的悲 哀。 人有人的悲哀。鸽子有鸽子的悲哀。 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什么幸福多少,只有什么比什么悲哀多少。 我们都在悲哀里轮回。 鲜红的血液,从鸽子的脖子,缓慢的流淌在她的双手上面。那双原本瘦弱,纤 细,白皙的手,这时充满了血腥和杀气。简单,纯真,寂寞,野兽,残酷,仇恨的 气息在他的瞳仁里闪耀不灭。让人无法捉摸。 她从小提包里抽出两张芳香的纸巾,轻柔的擦拭着易扬嘴唇上面的鸽子血液。 易扬一边喘着粗犷而浓烈的气息,一边深沉而静默的凝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