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瓷器脆弱而又尖锐的破碎声,桌子沉闷而又厚重的声音,在房子里撕裂开来。 母亲堕坐在满目琳琅的饭菜中。披头散发。双手环抱着自己。开始自持而低沉的哭 泣着。后来就变成了放肆而又凄楚的哀嚎。像野兽。受了伤的野兽。藏匿在属于她 的洞穴里。缱卷决绝。焦灼和无望在她的灵魂深处潜伏而激荡。 那时,他会安静的呆在旁边,沉寂而又冷木的看着母亲。脸上没有任何怜爱的 表情。如同一方干净的墙壁,苍白而空洞。眼神抑郁而充满悲凉。如同一个已经死 去的没有了生机的湖泊。 而娘亲跟他好象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一个观众。一个不需要付出一分一毛的 观众。在狭小而又阴郁的舞台下,观看一个陌生而又痛苦的女人在自顾自怜的表演 着一场无聊而又可悲的闹剧。没有人欢喜,没有人悲伤,没有人流泪。那只是戏。 娘亲又会突然抓起地上纠缠在一起的饭菜和破碎的瓷器向他砸过去。好象他不 是她的儿子,也不是人,只是一个有生命却可以任由发泄的玩具。也许,他在他娘 亲的眼里,真的不是亲人,只是一颗棋子,这颗棋子已经失去了意义,已经没有了 任何使用的价值。所剩下的作用只是用来满足她内心贫瘠和酸楚的困惑与梦魇。他 亦不会躲避。那些残渣剩羹会砸在他的衣服上,手上,脸上,头发上,肮脏却充斥 着食物美好而又残酷的香甜。他喜欢那些事物。因为那些食物里隐含着他娘亲的情 感与温暖。 娘亲的手会被划伤,割破,鲜血淋淋。 那时候他很想去抚摸娘亲那一双手。甚至想用舌头去甜食那双手上的鲜血,伤 痕。想把娘亲紧紧的搂抱在怀中。给她安稳和慰藉。 因为那时候的娘亲就好象一个孩子。他的孩子。任性而又脆弱的孩子。因为受 了欺负,受了委屈,所以在稚气而又伤心的哭闹,撒娇。 然后娘亲会去阳台上面抽烟。 娘亲每次闹完之后都是那样,那成了她雷打不动的规律和行为。 当娘亲在抽烟的时候,他就开始甜食自己手上、衣服上、鞋子上的食物。然后 像小猫小狗一样趴在地面上,把地面上所有被娘亲糟蹋的食物给缓慢而仔细的甜食 干净。 那同样也是他雷打不动的规律和行为。 那同样亦是他对娘亲那一份最纯洁,最炙烈,最高尚,最崇拜,最完整,最彻 底的扭曲的爱。 任何人都不会明白的爱。 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有时候他甜食到一半的时候母亲会突然闯进房子里,娘亲像个陌生人看小狗表 演一样看着他。娘亲没有阻止,没有责骂,没有动作,没有言语。娘亲凝望着他, 会笑了笑,笑得灿若樱花,温柔,妩媚,美丽,诡异,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