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看到她,看到欧碧的那一刻,他明白了,知道了一切。 因为他要为她活下去,为娘亲活下去。 因为在这个世上,只有他才不会离开娘亲,只有他才会那么的放纵娘亲,只有 他才是娘亲忠实的终生伴侣。只有他才可以充当娘亲自己,娘亲的仇人,陌生人, 朋友,爱人,儿子,奴隶,以及幻影。只有他才会明白娘亲内心的苦痛和悲哀。只 有她才能宽容娘亲的疯狂,暴虐,残酷,罪行。只有他才配享受娘亲的呵护,关怀, 疼爱,娇宠。 没有了他,娘亲活不下去。 没有了娘亲,他也活不下去。 他和娘亲融合到了一起。 男人。女人。凸凹人性里所有的一切优点和弱点都凝聚到了一切。 相互吸引,相互排斥。在同一个强大的磁场里产生电流。电光闪烁,罪恶丛生, 欲望累累。 沙发上面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似吹毛断发的利刃,闪电般化破了沉静的空气, 在客厅里散扬开来,渐次强烈。王菲的蝴蝶在夜空中翩然起物,寂寞惆怅。 易扬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不过从眼睛的余光中他看到画 室的门轻悄的开了。欧碧的身影从门里出来,手中端着托盘,托盘里有脏乱的饭菜 和破碎的瓷器。 欧碧没有理会蝴蝶孤独而疲倦的舞姿。把托盘端进厨房里,从感应水龙头下揉 搓着双手。手机铃声还在继续,好象根本就没有停止和休息的意思。她把手擦拭干 净。转身回到客厅。拿起手机,凑到耳边,按下通话键。空灵,忧伤,悲凉的歌声 还在夜空中徘徊,回荡,越来越细,越小,最后像爱人无奈离去的叹息般消散,无 痕。 …… 我每天都在。 …… 我并不欢迎你。 …… 叫他们帮我带点好吃的夜宵。 …… 他们并不需要我的照顾,能够照顾他们的是他们自己。 …… 欧碧没有说话。淡漠而轻快的按下了停止通话键。随手将手机抛在沙发上。转 身到饮水机前。拿过瓷器杯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冷水。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她又倒了一杯,举到嘴边,正要往咽喉里灌的时候,眼睛余光别到了易扬。 易扬依然像木偶一样靠坐在阳台上面,只看到一个红色的火点一上一下。她知 道易扬正在抽烟。而且也看得出易扬抽得很慢。 易扬就象他一样,喜欢赤裸着身体站在落地窗前,或者阳台边前。只是他不抽 芙蓉牌香烟,他只抽555 那个牌子的香烟,其他牌子的香烟他从来都不抽。 他的身材比易扬高大,强壮,骨骼也比易扬突出和坚挺。他看上去是个力量型 的男人,却做不出一点力量型的事情。做的事情反而像个饱读诗书的文弱书生,轻 声轻气,稳文儒雅,浪漫潇洒,成熟稳重。 而易扬身材却异常瘦弱,矮小,骨骼圆滑,精致如同女子般温存,柔情而美丽。 易扬是个中性质男人,却不出做的一点中性质的事情,做的事情反而如同江湖怪杰, 神出鬼没,暴风骤雨,稚趣诡异,我行我素。 他们都在做着与表他们面背道而驰,矛盾排斥的事情,他们活在灵魂飘荡的异 度空间里。游离,漂泊,永远没有停靠的彼岸。 彼岸的烟火在绽放。彼岸的鲜花在盛开。彼岸的蝴蝶在起舞。彼岸的阳光在普 照。彼岸的赞歌在传扬。 而。 此岸的烟火在湮灭。此岸的鲜花在凋谢。此岸的蝴蝶在枯萎。此岸的黑暗在笼 罩。此岸的哭泣在破裂。 传说中的幸福,也许有过。但是一切的绚烂都是以平淡而消逝。一切的浪漫都 是以互相伤害而结束。我们相信,可是我们无法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