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我们去海边度假吧赵亮和妻子曾莉因为寻找代孕人乌梅的下落久久没有消息, 死心了之后,关系很快恶化,原本他们两个人之间隐隐存在的婚姻裂缝,就迅速地 扩大了。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可是,他们后来闹腾得那么凶,离婚离得那么的惨 烈,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离婚闹得男女之间反目成仇的例子很多,可是,这两个 人互相让对方难受和不舒服的程度,他们为了财产、为了争取自己的利益和名誉, 真正地短兵相接、互不相让,所运用的手段也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到底发生了 哪些事情,我作为见证人,接着会给你讲。 “你这个五一假期怎么过? 有没有时间? ” 电话那边赵亮的声音很焦虑,似乎出什么事情了。 我说,“我最近没有课,放假了,当然有大把的时间。怎么啦? ” “和我一起出去散散心吧。”他的语句中有些颓唐,“我和曾莉打架了。” “你们打架了? 真打假打? ” “当然是真打了。我揪了她的头发,她踢了我的下体——我的睾丸被她踢肿了。 这个女人太狠毒,她这么打我,这不是诅咒我断子绝孙? 我气坏了,最后,扇她耳 光了。” “你扇她耳光了? 你们大动干戈了? ”我想象不出来他们撕扯在一起的样子, 那个样子一定是很壮观激烈的。曾莉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丰满高大,对付白面书生 赵亮还是绰绰有余的。 要是打架,我估计他还真打不过她。 “我扇了,是真扇啊。反正,我们完了。毕竟,我们都动手了。我们这次估计 完了。我到医院看我的睾丸,大夫给我做了冷冻加热敷的治疗。看来不影响生育, 但是,我的精子产量和质量今后会受到影响。我情绪很坏,所以,我准备去南澳市 散散心。张良基市长邀请我去,他在那边给我安排了房子,我一个人去没有什么意 思,咱们两个一起去吧。肯定很好玩的,明天就出发。你可以带上你的女朋友,那 个杨琳小姐——你不是正在追求她吗? 为什么不带上她一起去呢? ” “她最近很忙,艺术系似乎假期还有活动,要排演一个什么节目,她是指导教 师。你知道她在艺术系当老师,有课题,还有很多事情——她是班主任,所以比较 忙。而且,最近我们的关系停滞不前,我也很苦恼,她似乎在有意识地躲避我,在 考虑和我如何相处——她离过婚,所以,对交男朋友很谨慎,不会轻易答应和我外 出的。” “那你们到底上过床没有? ”他笑了,感觉我是一个大笨蛋,才这么问我。 “老实交代的话,我要说,还没有。”我如实回答。 “哈哈哈,那你的进展太慢了。我觉得,你必须要把她哄到床上去,你们才可 以谈下一步。 她都结过婚了还这么忸怩? 你再给她打电话问问她去不去,表示你的诚意。然 后把身份证号告诉我,我就叫人订机票了,咱们明天就出发。” 我立即给杨琳打了电话,果然,电话里她犹豫了一下,说,五一假期她们艺术 系有一个活动,她自己最近一直很忙,还说,看看安排,然后再说,最近状态不太 好,心绪很乱,希望我不要在意。我知道她在内心里对我的感觉有些飘摇不定,她 还没有拿定主意是不是要答应和我正式相处。于是,我只好就和赵亮出发了。 在飞机上,两个多小时的行程中,赵亮都在兴致勃勃地在一张布满了数字和空 格的纸上填数字玩儿。我看着他拿着铅笔和橡皮,又是涂抹又是擦的,像一个孩子 那样玩儿自己最喜欢的游戏,对波音777 型号的飞机上提供的各种娱乐设施,电影、 音乐,甚至对冷餐和饮料、啤酒都没有兴趣。“你玩的是什么? ”我感到了好奇。 “这是数独游戏,你看,这上面有一些不规则分布的数字,还有一些空格,你 要填进去数字,无论横着还是竖着,不能重复,每排数字相加的结果还要一样。你 看,这一排横的加起来等于45,竖排的也是。这是最近在小知识分子圈子里非常流 行的智力猜谜。你数学不好,我看你很难玩儿熟你练这个。我是在靠这个,磨炼磨 炼脑筋。”他说得对,我从小数学就不好,到现在还经常做梦,梦见自己在课堂上 考数学总是不过关。我得承认赵亮是一个非常勤奋的人,有几次,我们一同坐飞机 去外地参加活动,短短的航程中,就看见他拿着一个PDA ——一种掌上电脑,在那 里写个不停,飞机落地了,他的一篇经济学文章也写完了,而我则睡了一觉醒了过 来,除了噩梦,一无所获。 我就选择了一个音乐频道,戴上耳机,听着那古筝的音乐声缓慢地睡着了。等 我醒过来,赵亮不仅完成了一篇讲演稿大纲,还做完了三个数独游戏。这小子就是 这么神。有人在机场接我们,我们很快就抵达了南澳市区,车子经过繁华的市区, 又走了一段海岸高速公路,之后,我们入住到海边上的一家超五星级的酒店——凤 凰海岸酒店。这家酒店就坐落在一个海岸岬角上,外面看并不怎么起眼,但是,进 去了才知道是豪华和舒适到了极点。所有的建筑材料用的都是最好的,因为每年, 在这家酒店都要召开一次亚洲国家经济首脑会议,来入住的很多都是环太平洋、主 要是亚洲各个国家的政要和达官贵人们,所以,房间的设施也是尽量做到顶级配置, 非常的豪华舒适。当赵亮说想要出来散散心时,张良基市长就专门安排他和我住在 这里。 我知道,赵亮需要离开北京,带上我这个好朋友、老同学,帮助他思考他和曾 莉的关系如何解决,看来,他的确想要离婚了。可是如何离婚,以及怎么离婚才不 至于伤筋动骨,是他重点考虑的问题。他一定还要听我的想法,我是他的密友,是 他的心腹,是他最信得过的人,他总是在他的人生遇到选择、遇到麻烦的时候来找 我,这是我们之间的规律,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你是我的主心骨,”他开玩笑 说,“我对老婆都没有对你那样敞开心扉。我有时候离不开你,我的老段同学。” “你呀,凡是涉及老婆和情感问题的时候,就想到我了,从大学开始就是这样。 当时你叫我给那个姓唐的女生送情书,是不是? 忘记了吧! 别的时候,你是想不到 我的,我不过是你内心各种隐秘想法与阴暗地带的一个见证人罢了。凡是告不得人 的事情,你都会和我说的。” 我们哈哈笑了起来。 “我的确有些头疼,我不知道该怎么和那个女人,怎么和她相处下去了。”他 皱起眉头说。 张市长派来一个戴眼镜的、很文气、很干练的陈秘书,给我们安排好了房间, 告诉我们,张市长会在有空的时候专门请我们吃饭,之前,主要是地产商杜飞龙带 我们出去玩儿。“老杜,杜飞龙,那个家伙,好啊,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听说他买 了一个大游艇,这下我们可以坐坐他的游艇了。” 陈秘书笑了,“他肯定要带你们去海上兜风,方便的时候,您给他打电话。” 然后,他就走了。 我们各自拥有了一间巨大的套间。进了我的房间,我首先被走廊里的镜子里反 射的无数个我吓了一跳。镜子里的我正在趋向于中年,但是还保持着青年的体形, 表情有些茫然、游移,内心里似乎有些愤懑和焦虑。我愤懑和焦虑什么呢? 我看着 我自己,是愤懑和焦虑贫富分化加剧的这个社会吗? 是愤懑和焦虑学校新的越来越 行政体制化的僵硬的教育模式吗? 是愤懑和焦虑自己现在还没有得到杨琳的青睐吗 ?是愤懑和焦虑赵亮这样的经济学家可以叱咤风云地在江湖内外翻江倒海,而我从事 的文学研究的荣耀却越来越式微的现实吗? 是愤懑和焦虑我几乎一无所成的学术生 涯吗? 我摸着我没有怎么刮就长出来的胡须茬,感到很疲惫,的确也需要在这个僻 静地方休息几天。 我把行李放好,我看见,房间里有些地方铺了地毯,客厅里有等离子超薄型16 比9 电视机,真皮沙发,大理石茶几上的一个水晶烟灰缸都有脸盆那么大。我走进 卧室,看见卧室里面有一张巨大的、可以睡下来两对胖夫妻的大床.床单、被子和 枕头都是白色的,摸上去非常松软。浴缸直接放在开放式的浴室里,拉上一道帘子, 就和大床隔开了,而沐浴完毕,就可以直接上床。房间里的设施非常地齐全,浴室 有一个淋浴间,装有毛玻璃门,浴霸。拖鞋松软而有弹性,水龙头是捷克水晶的, 浴室里也到处都是镜子,在反射着温和的光亮,适合女人在这里洗洗弄弄个没完。 达官贵人们绝对会享受,他们的夫人们,或者女人们也很会享受,这样的房间非常 适合做爱和休息,我想。房间里还有一台增加氧气的机器,在喷吐氧气。我又来到 落地窗边,感觉到暖暖的海风阵阵地从阳台上吹拂过来,清新,湿润,带着一点古 怪的花香。一切都告诉我,真是南方的那种潮湿的淫靡奢华啊。 在这样的地方散心,当然是最理想的了。我很后悔没有说动杨琳一起来。要是 我们在这样的房间里待着,那一定会春情萌发,倒在床上,肢体完全纠缠在一起, 成就好事的。有时候,男女之事是需要具体的环境来影响心情的。我有些懊恼,于 是,想再给她打电话争取一下。 下午我睡了一觉,感觉很舒服,醒来之后,赵亮在他的房间里给我打电话,叫 我一起去吃自助餐。我们来到了一楼的西餐自助餐厅。餐厅有着巨大的环行回廊, 回廊都是由落地窗构成,可以看见庭院里那些丰富和很特别的热带植物,我大概能 够认出来,有棕榈树、剑麻、椰子树和芒果树之类的,总之,无论景色、心情还是 植物,都已经和北京的喧闹、庞杂和灰尘处处完全不一样了。 “我建议你多吃点这里的三文鱼,”赵亮端着盘子告诉我,“这里的三文鱼都 是当天从日本运过来的,很新鲜,很好吃。”的确,就像是他说的,这家酒店的三 文鱼非常好,肉质细腻绵甜,鲜美异常。不光是三文鱼好吃,而且,生蚝也不错, 我看着他吃生蚝,转眼之间就消灭了好几个,配着喝的美国加州产的干白葡萄酒的 味道也很好。 “上一次在北京的一家法国风味的餐厅,我吃了两个据说是从法国南部海滨空 运来的生蚝,回家就拉肚子了。所以我害怕吃这玩意儿。”我想起来了那一次我的 惨痛经历。那是一次和从法国巴黎第11大学来的一个研究中国古代文学的汉学家维 庸一起吃饭,是他请我吃的,地点在东三环隆博广场边上的一家法式餐厅。那是一 家很有名的法餐厅,我们就坐在阳台上,这个伸出来,直接面向三环大街的阳台很 大,刚好,当时是傍晚,西边出现了晚霞,红彤彤的,非常的灿烂,接着,又下雨 了,属于太阳雨,哎呀,那个瑰丽,那个奇特的景色,让我和汉学家维庸都惊呆了。 服务的侍者赶紧把卷帘子大伞给我和维庸打开来,遮盖住我们的头顶,我们一边吃 东西,一边看着狂暴的、玉米粒大小的雨滴落下来。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维庸和我谈起来法国另外一个研究中国当代文学的教授 杜拉特的一番观点,“我不怎么关心当代文学,你知道,亲爱的段,咱们都是伟大 的中国古代文学的崇拜者。 可是.最近,杜拉特忽然说中国当代文学是垃圾了,听说,他这个观点,在你 们中国当代文学研究界引发了很大的争论? ”维庸吃着蜗牛问我。 “对呀。我不搞当代文学,可是,我听说我们学院里那几个搞当代文学研究的 教授都很生气,他们觉得,像杜拉特这样的所谓研究中国当代文学的西方人,根本 就不了解中国当代文学,完全是胡说八道。杜拉特的观点在网上也引发了争议,网 友还在使劲骂他。虽然我主要研究明清小说,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杜拉特这么的 悲愤,情绪这么大。” 维庸扶了一下眼镜,他那张拉丁人特有的长下巴往前面伸了一下,“我告诉你 这是为什么,这个杜拉特,我们是老朋友了。他可是一个‘愤怒的青年’,就是你 们俗称‘愤青’的人。在1968年,他就是法国的红卫兵,参加了那个动乱年代红色 五月的巴黎动乱,到处搞游行示威。 他是崇拜毛泽东的,一直对中国很有感情。后来,搞文学研究了,主要翻译诗 歌作品,当他一直推荐介绍的一个汉语诗人没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他就有些 垂头丧气。20世纪90年代之后,中国变成了一个非常商业化的国家,还出现了一些 美女作家,她们因为大胆的描写和性开放的姿态,引发了你们国内的批评,也引起 了欧洲和美国一些出版商的注意。因为,凡是你们的人批判和禁止的,就是西方人 喜欢和注意的——于是,他们就出钱,请包括杜拉特这样的研究中国当代文学的汉 学家,翻译了这些美女作家的东西,果然销路很好。” “我知道那些美女作家,有的还是很有才气的。”我想起来上海的几个美女作 家,照片看上去一般,可是文字是不错的,非常灵秀,性的暗示和想象在汉字的背 后妖娆地扭动。她们是城市化和夜生活以及妇女解放与中国更加开放的象征。 维庸的下巴又向我伸了过来,“不过,她们的东西终究没有什么文化的底蕴, 西方的出版商是要赚钱的,出版了这些美女作家的文学水准并不怎么高的作品,他 们赚钱了,可是,你要知道,我们法国的读者的文学素养很高,什么样的文学作品 法国人没有读到过? 他们买了这些作品之后,就很失望,就开始骂翻译家了——原 来,你们研究中国当代文学,翻译研究的中国当代文学,就是这个水准的东西啊! 于是,杜拉特就感到了很大的压力和特别的不舒服,他就要把这种压力和不舒服释 放出来,于是,他才说了,中国当代文学,尤其是那些美女作家的作品是垃圾的话。” “看来,这个已经60岁的老杜拉特,的确是一个‘愤青’。他把他自己感受到 的压力释放或者转嫁给我们中国了。要是他研究唐诗,就没有这样的焦虑了。他应 该多向你请教。”我吃了一个很大的、边缘扭曲锋利,壳里面的白色纹路很细腻的 生蚝,还加了一点红醋。 “所以,还是我们研究古代文学的人有意思。对了,你写的研究《金瓶梅》的 那本书,什么时候出来? ” “我还要去大连图书馆,查看他们那里的一个重要的《金瓶梅》的版本。那个 版本比别的版本多出几百个字,这个版本是很好的,应该注意。我的书一出版就给 您邮寄过去。为我们共同喜欢的中国古代文学干杯! ”我大口地再次吃掉了一个生 蚝,和他愉快地碰杯,喝下去一大杯法国干白。 后来,我和维庸分手之后,到了晚上,我的肚子突然就疼了起来,是那种很钝 的疼痛,从胃部的下端开始,然后延伸到肠子里。我知道,一定是生蚝吃多了、吃 坏了。我果然拉肚子了,一晚上跑了10次厕所,可把我折腾坏了。看来,要吃生蚝, 最好直接去巴黎吃算了,吃那边空运来的,也不可靠。 现在,在凤凰酒店的西餐自助餐厅,赵亮对我说,“你要是怕拉肚子,就加点 红醋,不过加红醋的话,味道就不那么鲜美了。我还建议你吃烤的生蚝,那味道也 很好。烤生蚝里面放蒜,这样会保险些。” 我就叫侍者给我烤了几个生蚝。烤生蚝的味道很好。当然烤的大虾也很好,我 们也吃了。 “好吧,现在,你给我说说,你准备和曾莉怎么样? ” “离婚啊。”他喝了一口干白,青白色的葡萄酒液挂杯,显示了这是一种浓郁 的好酒。“可是,问题就是财产的分割。我们有不少的财产,我要让自己尽量地少 受损失。”他的眼睛眨巴着,看着我的样子有些滑稽,因为一旦谈到了钱和财产, 他就显得很拘谨,可是,这个时候,作为他的高参,他必须向我说明他的困境。 “我们的财产,主要是房产和一些金融资产。房产嘛,老段,我也不瞒你了。 我们有6 处房产,两套别墅,三套公寓,还有我们学校分给我的一套普通的房子。 这些房子价值3000多万。都是我和她积累了多年的钱买的。现在,都升值了。你看 北京的房子涨价这么快,我们赚大钱了,翻番了。然后,就是一些金融资产,主要 是银行存款、债券和股票,这也有不少。我就是在考虑,离婚的话,怎么才能够在 经济上不要受太大的损失。此外,我们还有两辆车子,这个车子很好分配,丰田越 野车归她,宝马轿车归我,反正,现在我们本来就各开各的。这是主要的财产。此 外,我们还有一些家庭的物件,那些杂物,收藏品,这个就各归各的吧。另外,还 有一些东西,比如,在怀柔一家高尔夫球场的会员证归谁? 那是我们经常社交的地 方,还有,我在秦皇岛那边一个奥地利人开的一个葡萄酒庄园里面有股份,还有一 个大酒窖,藏了很多葡萄酒,她也喜欢喝葡萄酒,在东五环边上的一个叫‘醉库’ 的小酒窖里也有我们的酒,这两处的酒和股份归谁? 应该怎么分配? 想到这些,我 就很烦恼啊。” 我大为感慨,“看来,你们富人和我们穷人想问题真的是不一样啊。我没有想 到你的财产还真不少。早知道这样,我也应该早改行学经济,当经济学家算了。” “你就不适合做经济学家,你是一个道学家。这都是我们最近一些年积累的啊, 全部是合法收入,我告诉你。离婚的最大的麻烦就是财产的问题。我根本就不想失 去这些东西。”他双目炯炯。 “那你真的觉得和她已经到了非要离婚的地步了吗? ” “是的,因为,我在她的面前,没有自尊心。 我再优秀、再能干,可是,在她的眼睛里都不咋样,还有,她和我生活在一起, 我感觉像是和一个竞争对手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和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 “你本来就喜欢这样强势的女人,活该! 要是让你和一个低眉顺眼的女人,处 处听你的,说话细声细气的,你不是也不喜欢吗? 是你自己选择的生活,选择的女 人,是不是? ”我反问他。 他用力地撕开了一个霸王蟹的大腿,然后用有力的下腭咬了一口。这样大的螃 蟹在深海里面活了几乎和人一样的年龄,现在被一种可以拖到海底的大网给捞上来, 然后被做熟了,进了他的肚子,我觉得,真的很难过。 他说,“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家庭里面最好不要有两个拿主意的。她的主意太多, 而且很强悍,我已经完全受不了了。告诉你吧,我们有半年都没有性生活了。”他 的大眼睛眨巴着,似乎觉得我不相信他说的话,“我和她完全没有感觉了。她太强 势,半年前,有一次我竟然阳痿不举,没有和她做成功,之后,我就知道,和她做 不成了。所以,她想出来一个代孕人的鬼主意,然后,弄到了现在我们准备离婚的 这个地步。” 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疑问,那就是,这半年,他是如何解决自己的性问题的。 但是,在餐厅里,人很多,我没有问他,我问了别的:“关键是,要是你离婚,想 在财产问题上占优势,你必须要抓到她的把柄和问题。她可是律师,在法律方面比 你精通。你确信你想在财产问题上和她斗争一番吗? ” “肯定的,我觉得受到伤害了——其实,我一直感觉她外面有情人,但是,我 没有抓到具体的证据。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雇一个私人侦探呢? 现在的私人侦探可 靠吗? 他们有能力抓到证据吗? ” 我知道,他开始吐露真实想法了。“应该比较可靠。现在,在北京,一些人开 的私人事务调查所,实际上就是私人侦探,他们专门就干这个,搞婚外调查是他们 业务的大头。大部分私人侦探接的活儿,都是给离婚案件找证据的。 找他们正好。” “这个事情,你最好帮助我去联系一家调查所,回去之后就开始调查曾莉,她 可不是省油的灯。” 我答应了,“好吧,我可以出面,帮助你找一家合适的私人事务调查所。但是 我总是觉得不应该进入你自己的私生活里面。” 他伸过手来,握住了我的手:“老段,你总是我的坚强后盾。咱们俩虽然世界 观不太一样,可是,我知道,我最信赖的就是你啊,老段,我亲爱的老同学,每到 我的人生困境的时候,我都需要你的帮助。”他把手缩回去,抓住一条抱着蓝色的 籽的冰冻北极虾,放到了嘴巴里,很香甜地把它吃了下去。 “唉,你总是把你的生活搞得过于复杂,你应该简单一些生活。” “难道我不愿意简单过活吗? 难道我想离婚吗? 我其实要的很简单,就是一个 幸福的三日之家。可是,我现在事业成功,连一个孩子都没有,我的妻子和我竟然 成了敌人,你说,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我难道不应该告别这样的生活吗? 所 以,找老婆一定要当心啊。”他看着我,“我就是前车之鉴,我就是你的反面教材。” 我们吃完了饭,肚子里装满了那些海鲜,那些鱼虾蚌蟹和牡蛎,感觉很饱。 “我们需要到酒店外面的水疗中心的露天温泉泡一泡,把这肚子里的东西给消化消 化。这里的温泉非常好,不比日本的差。”他提议道。 这个时候天色向晚了,快黑天了。天色显现了神秘的乳白色光晕。我说“好啊, 泡温泉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