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内心的黑暗有多黑 果然,自从那天晚上赵亮托孤般地、为了寻求他自己内心的拯救和我说了那些 话,还交给我一个沉甸甸的信封之后的第二天,他就消失了。 我往他的手机上打电话,他电话的回音也总是处于关机状态。我猜想,他也许 真的被双规起来了? 像很多腐败分子那样被控制起来了? 那么,如果是这样,情况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非常糟糕了,糟糕到了他将身败名裂,直接下地狱的程度。 他可能被视为是张良基市长的同伙,而遭到政治上、经济上和法律上的巨大惩罚。 谁也不知道他在张市长的案子里,到底牵涉有多深。有些事情,水非常深,我也不 能仅仅依靠他给我的讲述,就完全相信了他,我和他一直没有在一个层面上生活。 再说,赵亮的复杂性远远超过我对他的认识。他的生活,他说给我的,和展现在我 面前的,都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很多事情都是他后来无奈之下才告诉我的,比如, 他和韩樱子的关系,他的性倾向和特殊的性爱好,喜欢被女人虐打并能够享受那种 古怪的快感,等等。这是一个我根本就把握不住的老朋友,越是向他靠近,我却觉 得他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清晰,甚至有些令我感到厌恶、迷惑和匪夷所思了。比 如,他突然让我办捐赠的事情,要把那些钱委托我捐助给贫困大学生,他这么做的 动机到底是什么? 他真的感到自己需要良心安慰,需要去做一点慈善事业吗? 他有 没有别的隐情? 这些钱的来路到底如何? 真的是他的血汗钱吗? 他怎么忽然想到要 把钱捐出去了? 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倘若这些钱是黑钱,那么,这样的捐助,就是 在洗钱了,那他给我留下的那个信封,在我的手里就非常的棘手了,它就像一个烫 手的山芋,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再说了,如果这是他和曾莉的共同财产——显然算是的,那么,他也涉嫌转移 家庭资产,在他们的离婚官司没有完结之前,这笔钱,看来是不能动的。 我思前想后,真的是感到了很为难、很难办。我拿着那个信封,在房间里一直 发呆,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按照他说的那样,去把钱尽快处理掉。万一 这是一笔赃款,我就是在帮助他隐匿,要是花掉了,我就成了协同犯罪,最终,都 会牵连到我自己。想到了这一点,我感到了恼火。我恼火的是他把我无缘无故地牵 扯进他自己拘事情里,不能自拔,让我担惊受怕,而我为他的事情已经够操心的了。 我打开来那个信封。的确像他说的那样,里面有一封正式的委托函,他还盖了 自己的印章,签了名,委托我全权处理这笔款项,主要用于教育慈善事业,以及如 何支取这些钱的方法,这些钱的总金额,等等,都写得非常清楚。那是一些存折和 银行保险箱的密码。在银行的保险箱里,存放着论公斤计算的一些金条和金块;还 有一些珠宝。这些钱款和物品折合,加起来大概有人民币500 多万。如此大的一个 数目,由我来负责捐赠给贫困大学生,对于我,倒很容易做到,也很愿意去做,我 后来也逐渐地感觉到了、相信了他们一点诚心。当他身处眼下糟糕的处境里,随时 要灭顶时,他肯定是觉得,钱,现在对于他来说是身外的东西了,他需要把这些钱 都散出去,做更有益的事情,他就获得了一些拯救和安慰。毕竟,他出身低微,后 来是依靠自己的发奋学习.才获得了现在的地位和影响,他知道知识和教育改变人 的命运的重要性。 我也乐意帮助他做这个事,但是,我又想到,一旦有人查问,我能够说明这些 钱款的来源吗? 我还是感到了困惑。最终,我决定把这个信封放起来,等到赵亮化 险为夷,或者他的事情都水落石出之后,我再决定如何处理,这仍旧要听他的。也 许.他只是心血来潮,一时性起呢? 我犹犹豫豫地,把那个信封收了起来。 没过多久.我就从报纸上得知了张良基市长被开除公职开除党籍并且移送司法 部门的消息。他的罪名涉及了受贿、纵容亲属贪污和非法从银行套取资金、帮助境 外犯罪集团洗钱、生活作风糜烂、包养二奶还生育了孩子,犯了重婚罪,等等。而 在南澳市,想都不用想,那里的官场也正在经历着一场地震和风暴,一些人将要被 清洗和边缘化,另一人则被提拔。上位,要替代像张良基这样的旧的、腐烂掉了的 人。这个景象,在最近20多年的时间里,不断地在我们的生活中上演。说实话,对 于这些官员的腐败消息,我都有些麻木了。专家也说,抓到并且最终被惩处的腐败 分子,只占实际存在的腐败分子中很小的一部分,大概也就是十分之一的样子。 我很仔细地注意从报纸上和网络上搜寻赵亮的消息,我担心看到“著名经济学 教授赵亮涉嫌受贿被逮捕”这样的标题。可是,一连多天,我都没有看到他的任何 消息。我怎么给他打电话,他都没有回应。 他的确是消失了,他就仿佛是从人间蒸发了,完全没有消息了。我还找了一个 在中央办公厅工作的老同学,请他帮忙问了纪委的人,那边的人回答说不知道,还 说,赵教授从来没有被他们列为调查对象。这就奇怪了,那他跑到哪里去了呢? 我 又询问了他所在的学校的人,他们也说不知道,他们也在找他呢。如果这两个地方 都说不知道他的行踪,这就奇怪了。我感到了茫然。我以文学研究者的想象力,想 象了各种的可能性,比如,他被利益集团谋害了? 灭口了? 他被人控制起来了? 他 出家当和尚了? 他不慎出了事故,溺水而死,成了无名尸体? 他出国了? 潜逃了? 或者,在国内隐居了?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想象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但是,有一 点是确定的,那就是他真的消失不见了。我感到他这次的消失,看来是凶多吉少、 难逃厄运了,我做好了可能会听到他最坏消息的心理准备。 而曾莉也找不到他,她给我打电话,语气也是恶狠狠的:“他跑到哪里去了? 他羞辱我的劲头那么大,藏起来干什么? 他才是真正的大流氓,一个无耻之徒。请 你告诉他,过一段时间,我和他的离婚案就要开庭了,他要是不出庭,那他就铁定 输了,一分钱都没有了。” “我也在找他呢,我哪里知道他在哪里? ”我很生气地回答她,“也许,他已 经被你杀了呢。” “你说话最好小心一点,我和你的通话,可都录音了,在法庭上都是证据。” 她威胁我,很恼火地挂了电话。 我现在已经成了她的对立面了。从她说话的语调里,我听得出来,她已经完全 把我当做了赵亮的帮凶,赵亮干坏事的胁从和知情不报者,赵亮的狗腿子。当然, 她对我的恼怒还在于上次的捉奸,她认定是我给赵亮出的主意,虽然我没有亲眼看 到他们两条大肉虫在床上惊慌失措地翻滚的尴尬场面,但是,赵亮用这种对一个女 人进行极端羞辱的做法来取得证据,这个高招,她认为赵亮想不出来,一定是我出 的主意。于是,我就成为她把我和赵亮一起诅咒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了。这是赵亮 后来告诉我的。虽然我并不在乎她对我的态度,但是.我还是可以感觉到她的愤怒 和仇恨,羞辱和难:甚。现在,她和赵亮都掌握了杀向对手的撒手钔,那么,他们 谁可以获得胜利呢? 他们决斗的好戏能够如期上演吗? 因为赵亮的悄然失踪,他们 的对决忽然变得模糊了,使我感到了疑惑。 大概距离他交给我信封的那个夜晚之后半个月的时间,某天的下午,我忽然接 到了他的一个电话,“喂,老段吗? 我是赵亮。你现在在哪里? ” 我完全惊呆了,他就这么突然显现了,跟诈尸一样,在我的耳朵里出现了。我 感到了恼怒和惊喜交混的情绪,我大叫:“际他妈的,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你是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突然消失那么长时间,你到底——” “先别着急骂我,总之,我出去了一段时间。 现在,我回来了。等我和你见面的时候,再仔细告诉你吧。今天晚上我请你吃 饭,怎么样? ” “好啊,”我稳定了一下情绪,稍微可以接受他已经活着出现了的事实,没有 再感到惊吓了,“好吧,地点在哪里? ” “嗯——定在望京的‘全州烧’韩国料理店吧。你不是爱吃韩国料理吗? 在那 里你可以吃到花样很多的韩国料理,我们在那里聊吧。”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晚上,我如约赶到了望京那家“全州烧”韩国料理店。那是一家店面不很大的 料理店,可我发现餐厅晚上的生意似乎非常好。在门口,门童在不断地指挥着进出 的车辆,车位很紧张,老远就可以闻到韩国烧烤的荦:味儿。我把车子停好,上了 二楼,看见还有等座位的。领座的姑娘把我领到了一个雅间,我走过去,拉开滑动 的推拉门,就看见赵亮一个人正盘腿坐在里面等我呢。乍一看,他的脸色还不错, 虽然看上去还有些劳顿,但他现在是气定神闲,不那么慌乱消沉了,显然,他的事 情没有那么糟糕了。 我坐到那个韩餐厅很特别的池子里,把鞋脱了,对他笑了:“真的是很长时间 都没有看见你了,怪想念的。你怎么想到要来这家餐厅和我见面? 不怕被跟踪了? 不怕被双规了? 不怕你老婆盯梢了? ” “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我已经躲过麻烦了。这家餐厅的品种多,有五六十种 呢,你理解的韩餐就只有烤肉吧? 这家有很多正宗的韩国美食,咱们今天大吃一顿,” 他哈哈大笑,“也给你压压惊,你来点菜吧。” 我打开菜单,看见菜单上面果然是琳琅满目,种类花样很多,比一般的韩餐馆 品种多多了。除了惯常的韩国各式泡菜、韩国红辣酱拌的凉拌菜、石锅拌饭、烤肉 和各种面食小吃,还有非常多样的海鲜、烧菜和烤肉。我先点,点完了他继续补充, 我们点了很多菜,还要了韩国清酒。在北京开车绝对不能喝酒,但是今天我要使劲 喝,因为这家酒店有雇佣的代驾司机可以代驾,因此,我们就放心地喝酒了。当服 务员将各种由不锈钢餐具盛装的美食端上来,看到那些颜色和散发出来的味道都非 常的诱人的菜肴时,我食欲大开。 吃了半晌,我才发问:“你说说,你最近到底去哪里了? ” 他也是食欲大开,鱿鱼卷、烤牛肉不停地往他的嘴巴里面塞,好像他刚从一个 很穷的地方回来似的,顿了一下,他才说:“我去了一趟南边。” “南边? 那你是去南澳市了? 那张良基市长他——” “我哪里再敢去那里啊。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 就是我给你一个信封的那天晚 上。第二天,纪委的办案人员就和我谈话了,谈了好几天的话。我将自己了解的关 于张良基市长的情况,都说了。还说清楚了他们想了解的我的一些情况。后来,他 们和颜悦色地告诉我,谢谢你的配合,你可以走了。我当时可真是吓破胆子了。你 知道,纪委掌管共产党的家法,他们是很厉害的,家法一旦动起来,比国法还厉害, 你官’再大都跑不掉。我知道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但是,我就怕别人乱咬我, 那个杜飞龙就乱咬了不少人,他当然也可能咬了我,说我干了什么什么,时间地点 都有。但是,老实说,我幸亏不是张市长那个小圈子里面的人,我只是张市长小圈 子外面的一个好朋友而已。我并不了解他们核心圈里的事情。这就救了我,要不然, 我也就栽进去了,完蛋了。我是拿了南澳市政府的顾问费,我在那边应张市长的邀 请,每个季度要开一次大讲堂,其实就是经济学讲座,给他们的官员、企业冢、银 行职员和私营企业主上课,门票都是几千块一张,讲一场我虽然得了几十万,可我 都是上了税的啊,我拿到的都是税后的钱啊,我上过税的税单,都是留着的,这些 证据我都有。我给纪委的人把杜飞龙咬我的那些事情都说清楚了,然后,我就没有 事情了。但是,我还是被吓坏了。我通过这件事情,知道了有些商人有多么的坏, 他事先就将自己行贿的各种证据全部记录在本子里,哪天用上了,就一下子把你给 卖了。真是歹毒,我感到后怕。加上那段时间,我老婆做的那些事情,我的心情恶 劣到了极点,我被这些事情完全裹挟和包围了,我都快疯了,乱丁方寸,都想要杀 人了。” “杀人? 你最多也就是去玩玩杀人的扑克牌游戏吧。”我嚼着辣牛肉,嘲笑他, “你连一只小老鼠也杀不掉,你被你老婆这么一个女律师就搞得灰头土脸的,穷于 应付,我看你,根本应付不了任何风吹草动。” 他嘿嘿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告诉你,现在,在网上,就有人专门提供 杀人玩的渠道,这是一桩生意呢。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网址,你上去查一下,有 时候,网上就有。比如在泰国,有人就张罗这个生意,专门给那些在全世界范围的 愿卷去杀人的人。” 我这次真的是目瞪口呆了:“你的意思是,你去泰国杀了一个人? ”如果真的 是这样,我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我的震惊,以及我眼前的这个人的灵魂到底有多 么的复杂,如果他真的去杀了一个人,只是为了释放和缓解他自己内心的焦虑和压 力,那么他内心的黑暗也是无边无际的,这样一个人也就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了。 他的目光有些闪烁,不敢看我。那一瞬间,我似乎觉得他在告诉我,他的确杀 了人。我感到自己的血脉贲张。我觉得我开始愤怒了。 “不。我我……没有,你觉得我真有那个胆子吗? 我告诉你,我是去泰国了, 但是,我没有杀人。但是那边的一些性服务,我倒是体验了,我老实告诉你吧。” 他叹了一口气,“但是,我的确压抑到想干掉谁。自然,最好先干掉我的那个骚婆 娘曾莉就好了。” 我感到厌烦了,我害怕和他说下去我会翻脸。“算了。我也不想和你争辩了。 说些别的——你上次让我处理的那些钱,我还没有动,现在,我带来了,还给你。” 我去包里取那个信封。 他严肃地阻止了我:“不,我委托你的事情,依然有效。你必须帮助我把那些 钱散出去。我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头脑发热。我那天晚上说的,依旧有效。” 我看着他,有些搞不明白他:“那好吧,等你的婚离成了,我就动用你的这笔 钱,把它们全部散出去,去资助那些贫困的大学生。但是,现在我还真的不敢动。 我可不想惹很多麻烦,不想被你的事情搞得官司缠身。” 他哈哈一笑,“随你处理吧。这些钱,都是我的血汗钱,也算是我的小金库, 不过,我知道,曾莉同样有小金库的,可我也不想和她争小金库了。她作为一个很 会打经济官司的律师,一年就挣几百万呢。你看,这么多年下来,我们的手里,还 真有点钱,有那么个几千万,上亿。但是,我们的婚姻即将分崩离析了,这些钱, 也没有什么大用了。有时候,钱就是一个数字,一个概念,当它多起来的时候,就 是纯粹的数字了。 其实,我一个月只要花5000块就可以了。对了,下个星期,我和曾莉的离婚官 司就要开庭了。开庭那天,你有没有时间来法庭观战啊? ” 他问我。 “有时间啊,我对你的离婚案怎么判也很感兴趣啊。不就是分赃嘛,你们搞这 么大的动静,实在让我开眼啊。” 他哈哈大笑起来,“让你见笑了,老兄。这些天,我的沮丧、我的狼狈、我的 激动、我的软弱、我的丑态、我的阴暗、我的激奋、我的扭曲、我的猥琐、我的执 拗、我的阴险、我的直率、我的盲目、我的复杂、我的崇高,都让你看见了。老段, 谁让咱们认识了那么多年,谁让咱们俩是一个硬币的两面? 谁让咱们俩是睡在上铺 和下铺的兄弟? 你说呢? ”说完,他自己已经是热泪盈眶。 我这个时候也有些感动丁,他描述得很精当,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的。.也要 是一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我是不愿意和这样复杂的人打交道的,因为他就像一 个巨大的漩涡,很容易就把你吸进一个黑洞当中去,他还像一团迷雾,你走进去, 肯定会迷失方向,包括迷失了你自己。你被他耀眼的光圈所笼罩,你的眼睛一直是 晕眩的,你感到了他的灼热,同时,你也将失去判断力。有些东西,你本来有一个 固定的看法,有自己稳定的价值观,可是在他的影响下,你很快就开始质疑自己, 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于是,在他的影响下,你对自己、对社会和人,都产生 了新的质疑和新的见解。总之,这个赵亮,我的这个老同学,是我面对的一个任何 影像都将在他面前扭曲变形的奇特镜子,这镜子由迷宫和迷雾构成。我这么说,可 能有些悬乎了,但是,他的确有一种魅力,这魅力让你感受到恶有时候也是一种美, 是一种恶之花,在今天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里,他的人性的复杂和灿烂辉煌之花在 那些城市金属、钢筋和水泥建筑里游动的人群中猛烈地绽放。 “有时候,人必须有野兽的性格,”他有些醉意了,说,“老段,我总是感觉, 在我的胸口这里.”他在他的胸前比画了一下,“有一头野兽,一不留神,它就会 把脑袋探出来,冲别人吼叫,并且露出獠牙。” “我知道,”我也喝多了,因为我眼前的几十个小清酒空瓶子都在晃动。我说, “你就是一个叫兽啊,叫唤的教授,叫唤的野兽,叫唤的叫兽。” “我是叫兽这个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摇着脑袋,抓住我的手,认真地 问我,“你竟然也知道,我的这个地方,藏着一头野兽? ” 我哈哈大笑,“你那里藏着一头野兽,已经不是秘密了,而是公开的秘密,你 过去就告诉过我了。其实,你还是具有兽性的人。可是,你又是大学教授,经济学 家,于是,你就是一个经济学叫兽。”我的舌头打结了,我明自我喝多了,这韩国 清酒刚开始喝就像清水一样,慢慢地,感到有些辛辣了,到后来,当你感觉它像凉 开水的时候,你就要当心,你已经喝醉了,这和黄酒喝醉了一样难受,我想。我看 了看表,时间过得很快,我们这么一边吃饭,一边喝清酒,还不停地斗嘴,不知不 觉,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酒使得我们的思维活跃,但是头脑却混乱起来,我 们开始东拉西扯,说了很多漫无边际的话。 “这个地方,不错吧? ”他结账的时候问我。 “不错,我们真的很能吃啊,是饕餮的罪人。”我看着眼前的几十个大大小小 的不锈钢盘子、圆圆的、可爱的粗瓷碗、不锈钢筷子和杯子,里面的大部分食物, 都已经掺和着清酒进入我们的肚子里了。 “那,咱们回家吧。有没有女人等你回家? ” 他结完账之后说。 “哈哈,没有哇。可是你,你还有家吗? ”我嘲笑他。 “我当然——不过,你说对了,我不算有家了。你也没有啊,他妈的,两个没 有家的男人——” “我嘛,我会有家的,你也还会有家的,你的女人,不是很多吗——”我们摇 摇晃晃地站起来,穿好鞋子,互相勾肩搭背地出去,酒楼派了两个司机,开着我们 各自的车,把我们送回了各自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