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台湾。台北 “小姐!董事长现在很忙……”雷盛办公室外的总线小姐紧紧追着若欢。 若欢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这间办公室她小时候来过,该怎么走她还记得。 她明白这些小职员的做事态度,不敢奢望他们会为她这个素昧平生的人引见雷盛, 就算是拨通电话,恐怕也是不屑的。 不一会儿,她人已站在办公室前。 叩叩叩—— 一个身着黑色紧身洋装的年轻女人前来开门。“小姐,请问和董事长约了时 间吗?据我所知,他今天下午并没有安排会客。”趾高气扬的态度,很是盛气凌 人。 “我用不着和他约时间。”若欢不吃她这一套,这种排场,她见得可多了。 “那非常抱歉,我们董事长并不接见没有事先预约的人。”她口气傲慢。 里面传来一阵不耐烦的男声:“方秘书,是谁在那里穷嚷嚷?” 若欢趁她回头不注意时推了她一把,迳自往雷盛的办公桌走去。 雷盛抬起头来,脸刷地白了起来——十二年不见,她出落得愈发像是当年的 紫菱了。 “欢欢,你……终于回来了。”他颤抖地说道,不相信他辛苦找了十二年的 人,竟如此轻易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雷盛不解地看着那张巨额支票。 “是你十二年来汇到我户头里的学费和生活费,一年一百万,十二年一共是 一千两百万,一毛不少!” “这本来就是你的,供你生活、念书是我应尽的责任。” 若欢冷笑一声。“你竟然还对我谈责任?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会让妻子为他 自杀吗?” “欢欢,事情已经过去,现在说这些都于事无补了。” “你以为事情过去了,就不再有责任?”她凛然说道,眼中除了仇视;并不 带有丝毫感情。 连雷盛这种叱咤商场半生的猛海蚊龙,也不免为她的气势所震慑。“他用双 手揉搓着太阳穴,痛苦地说:”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尽力补偿你……可是你一 点机会也不给我。“ 若欢抓起那张支票,冷冷地逼视他。“你补偿的就是这些?” “不够是不是?”他拉开抽屉,抽出一本支票簿,递到若欢面前。“你要多 少尽管填!” 一直站在雷盛背后的方秘书,此时眼中隐约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你以为 我是来勒索的?”若欢的嘴角浮现鄙夷的冷 “这不是你回台湾的目的吗?要不是嫌一千两百万太少,你还回雷氏做什么?” 一直静默的方秘书,终于开口。 “方秘书!”雷盛对她使了个眼色。 若欢的目光随即转向方秘书,发现她像座冰山似的杵在雷盛身后,精明干练 的脸上鲜少有其他表情出现,而眉眼之间却有一股蠢蠢欲动的媚气;包裹在紧身 洋装里的丰满曲线呼之欲出,看得出来是个既明艳又聪明的女人。 若欢嫌恶地看了她一眼,不屑地说:“你未免也管得太多了。” “不关方秘书的事。”雷盛忙说。 “我知道有很多人对你的钱很感兴趣,但是那不关我的事。我今天来的目的 就是把这一千两百万还你;若是你不领情,随便把它捐给哪一个慈善机构都行, 顺便也替你自己积点阴德。”她狠狠地转向他,把话说完。 “欢欢!”他重拍桌面,霍地站起来。“我还没有沦落到让女儿来教训的地 步!”他青筋直冒。 “是的,是没有人有资格教训你,因为这里是你的独裁世界!” “你这是什么口气?别忘了你是我雷盛的女儿!”雷盛大吼。 若欢不禁狂笑起来。“你真的还以为我是你的女儿?告诉你,打从妈妈死的 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了。” “别嘴硬!在法律上,你始终是我的女儿!”他气得全身发抖。 “是吗?紫绢阿姨已经在办理领养手续了。”她挑衅地望着他。 “作梦!我绝不会在同意书上签名的!”他的脸因为愤怒而胀红。 “那只是形式上的问题,就算你不签又怎样?你赢得的不过是一个法律上的 名词而已,终究还是赢不回我的心!”若欢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事实。 “若欢,你——”他握紧拳头,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的 放肆。 “不必赶!我自己会走!”她不是个留恋的人,反正目的已达成,她也没有 必要再同他周旋。走了两步之后,她又倏地回头,“还有,我向来是个自食其力 的人,你不必再汇钱给我。”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想不到经过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肯原谅我……”雷盛气喘吁吁,无力地 坐回皮椅上。 方秘书忙不迭端杯茶迎了上来,娇声娇气地说:“雷董事长,喝杯水,消消 气。”接着,她用手轻拍着他厚实的背部,安慰道:“你对女儿这么体贴,她竟 然还不领情,现在的父亲可真是愈来愈难当了。” “方婕,”雷盛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这个时候只有你了!” 方婕粲然一笑,顺势把他的头贴近了自己的胸怀。 十一月的北台湾,气候已明显转凉。 若欢捧着一束鲜花,踏过漫漫荒草,来到紫菱坟前。 坟冢年久失修,周围长满野草。她不禁叹了一口气,堂堂台湾富商的夫人, 竟然连安眠之地也如此凄凉。 她先拂净墓碑上的尘土,然后,恭恭谨谨地把向日葵安放在坟前。 “妈,我知道你生前最爱向日葵,这就在你面前了……”若欢说着,不禁泪 盈于睫,紫菱那张因丈夫长年在外拈花惹草而郁郁寡欢的脸,随之浮现。 紫菱喜欢向日葵,无非是希望她也能像向日葵那般明朗;而给自己的孩子取 名为“若欢”,也不过是希望女儿欢欢喜喜的过一生;然而,她自己却抑郁而终 …… 背后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声响,若欢立刻抹干脸上的泪,机警地回头。 只见雷盛、赵如眉和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正朝紫菱的坟走来。 “你来做什么?”若欢的脸倏地崩紧。 “今天是紫菱的忌日,我来看看她。”雷盛说着,从容接过如眉手中的鲜花, 放到紫菱坟前。 “带赵如眉来看她?向她展示你们过得多么幸福和欢乐?”若欢讥讽道,冷 眼瞟向赵如眉。 如眉惭愧地低下了头。“若欢,别再刺激你父亲了,是我央求他带我来的— —紫菱的死,我也很内疚。” “你少假惺惺了!要是你真有良心,当初就不该踏进雷家大门,搞得我们鸡 犬不宁、家破人亡!”要不是看在她有小孩在身边,若欢真恨不得掴她一巴掌。 如眉的目光黯淡,神情憔悴,虽然仍保持着稼纤合度的身材,穿着也极富品 味,但是显然已不若十二年前那般趾高气扬、明艳动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就像 是个寻常的中年妇女。 真扫兴!本来有许多话准备好好对紫菱说的,现在让他们一搞,兴致全没了。 雷盛把如眉和小男孩拉到一旁,缓缓走向若欢。“欢欢,我有件事情想和你 商量。” “我没兴趣!”若欢转身就走,横竖气氛已被他们破坏殆尽,不如一走了之。 雷盛连忙抓住她的手臂。“你还没听,怎么知道没兴趣?” “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足以吸引我的。”若欢冷冷说道,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听着,这是一项大计划——我要你回到雷氏企业来,我相信凭你的聪明才 智,加上十二年来的欧洲的生活经验,一定可以轻易为雷氏打通欧洲市场……” 雷盛滔滔不绝,十分满意这个构想。 “你休想!”她一口回绝。 “为什么?我给你的待遇会比你现在高出二十倍……” “你留给那些更需要的人吧!我宁愿回法国过我自由自在的拍照生活!” 若欢挣开他的手,毅然朝山下走去。 雷盛茫然伫立在野风里,望着她踽踽独行的背影,心中猛然抽紧——他明白 自己势必会再次失去她,然而,他还有多少个十二年可以等待呢? 法国。巴黎 “欢欢,你可回来了!”紫绢围着一条红格子羊毛披肩,连忙把她迎入客厅。 紫绢随即扔给她一条毛毯。 “出远门也不带几件厚衣服!”紫绢咕哝着,已从厨房端出一杯热咖啡。 “去的是热带国家嘛!”若欢双手捧着杯子,啜了几口咖啡,身体已逐渐暖 和起来。“也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十一月了。” “对了,唐莉已经回来好几天了,这些日子她找你找得很急,也不知道是什 么重要的事?”她低头织着枕头套上的图案,边织边说。 “先别告诉她我回来了,否则公司肯定会马上叫我上工!”若欢双膝一屈, 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我得好好休息一阵子。” “什么?难道你休息得还不够啊?上次你打电话回来,不是说正在普吉岛度 假码?” “呃,我——”该死!什么事都逃不过紫绢的眼睛。 “到什么地方鬼混去了?你还是从实招来吧!”紫绢风韵犹存的脸上,浮出 一朵自信满满的笑。 “姨,不瞒你说,我去了……台湾。”她把腿伤那一段省略,因为紫绢要是 知道她为了工作而受伤,那么以后要趁出差之便顺道旅行度假的美梦可就要粉碎 了。 “你去见了那只老狐狸?”紫绢蓦然放下织针,一脸惊愕。 “嗯,为了把那一千两百万还给他。”她又喝了一口咖啡。 “干么和那些钱过不去呢?不要白不要嘛!你不收他还不是照样花在别的女 人身上。” “那是他的事,我早已把他当成陌生人,自然没有理由再拿他的钱。”她头 也不抬地说。 “其实,仔细想想,两不相欠也好,这样他以后就再也没有理由要求你回雷 氏了。”虽然挺心疼那笔钱,但难得若欢这样有骨气,紫绢当然全力支持她。 “咦?怎么不见皮耶姨丈?我特地买了上好的龙井要给他呢!”若欢四下张 望。 “他又被派到北非去了,唉!真受不了他的工作,每次出差都得三、五个月, 我简直就像是在‘守活寡’嘛!哼,到今天我还生不出个一子半女来,他可要负 绝大部分责任……”一提起皮耶,紫绢就牢骚满腹。 若欢真后悔提了“皮耶”这两字,连忙转称话题。“阿姨呀,你织得这个图 案好别致,手工又细……” 紫绢一听,立刻眉开眼笑起来,果然中计。 若欢乐得清闲地重新躺回沙发上。 半晌,紫绢突然开口道:“对了,最近有一个男人老是打电话找你,还天天 遣人送花来,真是殷勤啊!我受不了那些花粉,所以统统把它们摆到你房间去了。” 若欢不禁暗自咒骂着——这个赵嫒,没想到他竟然会追到法国来了! “怎么,你终于肯交男朋友了?”紫绢扬了扬眉。 “男朋友?”若欢做出一副昏倒状。“阿姨你别开玩笑了,我还想开开心心 多活几年呢!”话说完,她便往二楼的卧房走去。 紫绢摇摇头,微微苦笑。多年来她不只一次告诉若欢别把紫菱的死看得太严 重,但她从来就没有听进去过,唉,这孩子的恨未免也太深了…… 若欢一推开房门立即怔住——那满室的灿黄花瓣,竟让整间卧房充满了春天 的气息。 但,它们不是黄玫瑰,而是向日葵。 老天!赵媛向来只锺情于黄玫瑰,那么这些向日葵会是谁送的呢? 普吉岛上一幢栽满向日葵的白色别墅,赫然浮现在脑海中。左云天! 这三个字霎时掠过她的心田。她闭起眼睛,竟微微感到一阵晕眩,内心百感 交集。他到底想干什么呢?再睁开眼看这满室灿黄时,她只觉得这一切像是场迷 离的梦境,而自己已然身陷其中…… 若欢回到法国三天以来,花店仍每天送来一束向日葵,但左云天却不再打电 话来,她不禁感到纳闷。 “阿姨,你说前阵子老是有一个姓左的人打电话给我,那他这两天有没有再 打来?”若欢躺在沙发上,假装随意地翻看一本摄影杂志。 “没有呀!真是怪了,怎么你一回来,他的电话就断了?”紫绢仍旧织着枕 头套。 “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若欢喃喃自语道,双眼不自觉 地瞟向矮几上的电话。这两天她老是莫名其妙盯着电话,下意识地希望它下 一秒钟就会响起来。 铃铃铃—— 突然,那电话像是通了灵似的,真是响了起来。 “我来接!”若欢叫道,旋即敏捷地跳过沙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持起 听筒。 “哈罗?”她满怀希望。 “你回来啦?”唐莉在彼端听出了她的声音,立刻兴奋地叫了起来。 若欢的心瞬时跌落谷底——完了完了,本来还希望好好休息几天的,这下美 梦破碎了。 “公司一直在找你呢!上次在普吉岛拍的照片他们满意极了,现在正准备再 派我们去希腊呢!” 果然不出她所料。 “什么时候出发?”她只有无奈地问。 “细节还在讨论之中,不过我想应该在半个月之后——你会去吧?” “当然。”她不会放弃每一次出国拍照的机会,虽然每趟回来都累得半死, 但她仍然乐此不疲。 “太好了,希望这次可以有段荡气回肠的艳遇,听说希腊的男人是出了名的 俊俏健美呢!”唐莉兴致勃勃。 “拜托,你的老毛病改一改好不好?”若欢忍不住啐道。 “没办法,恋爱是我的天职。”唐莉大言不惭。“不谈恋爱的我日子根本过 不下去!” “你这个花痴!”若欢摇了摇头,每次只要唐莉搬出这套理论,她就克制不 住要笑她,她真是搞不懂,为什么唐莉总是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谈恋爱? “总好过你这个‘爱情残障’呀!”唐莉笑嘻嘻地反驳她。 于是,两个成年女子各自在电话两头大笑起来。 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唐莉说道:“我这里有鲔鱼三明治,待会儿带去给你 吃好不好?” “特地带来给我的吗?我想法国的鲔鱼三明治想得都快流口水了……”若欢 感动得无以名状。 “少臭美了!老实说,是我今天早上吃剩下来的,因为觉得丢掉太可惜了, 所以才——” “什么?你把我当垃圾筒?”若欢大叫起来。 哼!这个死唐莉!老是不把她当人看! 二十分钟后,唐莉翩然来到,像往常一样,她直奔二楼,进到若欢的房间。 “哇噻,你开花店啊!”唐莉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室的向日葵,不禁惊叹出声。 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般,逐步流览室内成百上千的向日葵,半晌,她走近若 欢,贼头贼脑地说道:“想不到我们的‘感情残障’竟然开窍了,说,到底是谁 让你想通的?” “呃——是……”她支吾其辞,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是她不肯说实话,而是 这样一来,不就太伤唐莉的心了吗? “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嘛!”唐莉的好奇心已然被挑起。 “还会有谁?”若欢耸耸肩,故作轻松状。 “赵媛?”唐莉挑了挑眉。 “看吧,连你都猜得出来,可见只有他会做这种傻事!”若欢转身走向阳台, 避开她的目光。 “嘿,说到他我才气呢!前一阵子老是打电话到我家问你的电话号码,我不 敢随便给,他就天天打……”唐莉真后悔当初软下心肠,安排他和若欢在海边会 面,惹得她现在两边不是人。 “别给!千万别给!不管用什么方法就是别给!”若欢急忙转身交代。 “那我怎么办?他还是天天打来啊!”唐莉苦着一张脸。 “别小气嘛!你的感情磨练那么丰富,刚好可以乘机开导他呀!”若欢突发 奇想。 唐莉白了她一眼,“你就只会把麻烦丢给我。” “别这样嘛,帮帮忙,我实在是不能再和他有所接触了,因为那只会让他愈 陷愈深……唐莉,你难道不能体谅我的处境吗?” “难道你就不能爱他一点点?”唐莉反问。 “哎,爱没有‘一点点’的,只有爱或者不爱,我们充其量只不过是兄妹之 情,你教我怎么去爱他?”她知道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但是,她就是 对他没有感觉。 唐莉无可奈何,只好弯身拿出手提袋中的三明治。“算了,吃东西吧!撑死 你这个感情残障兼冷血动物!” “别咒我。”若欢咬了一口三明治,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感情又不是慈 善事业,你要是看不过去,那就去‘救赎’他呀!” 唐莉没理她;再环视室内一圈,然后惋惜地说道:“唉,真是浪费了这些向 日葵。” 若欢若无其事地吃着三明治,眼睛不自觉地又瞟向床头的电话—— “阿姨,这是我在希腊的电话号码,如果左云天打电话请他拨到这里。”若 欢拎着行李,递给紫绢一张饭店的名片。 “有什么事不能等你回来再说?”紫绢接过名片,满脸狐疑。 “嗳呀,你不懂啦!”若欢急道,假意忙看手表,“快赶不上搭机了,我要 走了。”她急急朝门口走去。 其实连若欢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在意左云天的电话。 然而,一到门口,她却和花店的送货员撞个满怀。 “对不起,我太急了……”若欢看着那束被自己撞扁的向日葵和掉落地面的 蓝色卡片,不禁满脸歉意。 送货员是个年轻的工读生,碰到这种状况,一时之间,只是不知所措地怔在 原地。 “没关系,花是我撞坏的,你把它摆在客厅就可以了。”她说着,便匆匆走 出去。 但是,走了几步,她才想起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对了,是那张蓝色卡片! 往常送花来都没有附任何卡片,然而今天却夹了一张。 她连忙掉头回去拾起那张蓝色小卡片,卡片上是左云天龙飞凤舞的字迹: 若欢: 祝希腊之行愉快。 “祝希腊之行愉快。”她喃喃重复这七个字,不知不觉中已走至马路边。 她伸手拦下一部计程车。 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人潮,她觉得左云天肯定就隐藏在这座都市的某一个角 落里,也许就在下一个街角,也许就在某一个露天咖啡座……心,不自觉地被那 七个字揪紧了。 他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他到底藏在哪里呢?想到他正在暗处窥伺自己, 她就浑身不自在。他到底想干什么呢?千里迢迢从泰国追到法国…… 不!不能再想,她把额头抵住冰凉的窗玻璃,企图使自己清醒些——她怎能 为一个有妇之夫的诡计而迷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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