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其实葛夫人已经把我当成葛天姝的男朋友了,同样葛总也是这样认为。在他们
看来我和葛天姝两人早已经是心照不宣,并不用多说什么了。
梁新久走后,因我而引起的这场风波渐渐平息下来,大民族风味楼的生意仍旧
同往常一样,一切又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太阳仍然是早晨升起傍晚落山。
我左右摇摆的钟砣终于在李晓瑜这一边停下来。这是因为我终于看清楚了葛天
姝古怪性格的本质。那天我陪葛天姝去中街购物,在路口我俩正准备过马路,一辆
缓慢行驶的出租车刮了我一下,其实并没有伤着我。然而葛天姝不依不饶地让司机
下来向我赔礼道歉。
司机对我说:“对不起,我没看见。”
葛天姝得理不让人:“对不起就完了吗?没看见就完了吗?”
她一定要让司机送我去医院检查。
我说:“算了吧,没什么大事儿。”
司机听我说没什么大事,开车就要走。葛天姝一把抓住车门要求司机拿出两百
元钱作为赔偿,司机不从。葛天姝立马就给交通队的马队长打了电话,马队长派辖
区巡警赶到出事现场将出租车司机的驾驶证扣留,并处罚这个司机停止运营一个月,
参加交通违章学习班学习。
这时我才如梦方醒,我终于看清了天生丽质的富家小姐的本来面目。财富是她
父辈的传袭,美德才是自身的修养。同时使我看清楚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不过是人世间的过眼烟云,惟有和李晓瑜在逆流之际建立起来的情感才是真实的。
我要把眼前这片浮云化为真情。拒绝葛家的好意,与其说是缘于难于接受葛天姝的
性格,不如说是我不能没有李晓瑜,不能背叛我过去对她的承诺,重要的是因为我
要赎罪。我知道是李晓瑜改变了我,是她的纯洁、善良还有那颗淡漠功利的平常心。
已然觉醒的时光就是我复生的今日。
天气已进入初冬时节。我找了一个机会,把葛天姝约到绿岛酒吧。这是我和她
曾经去过的地方。我把捷达轿车停在曾经停过的停车泊位上,同葛天姝一同下了车,
我们并肩踏上台阶,服务小姐为我们拉开酒吧的木制大门,我俩走进去,坐在曾经
坐过的地方,仅要了一壶茶。
我干咳了几声,便嗯嗯噎噎语无伦次地把话题引到我的过去。我像讲故事一样,
从我和迟亦菲相识说起一直到高大伟把我引荐给葛总。5 年多来在我身边所发生的
事情我用了4 个小时的时间给葛天姝讲完了。
我还详细讲述了李晓瑜的事:“李晓瑜的父母是老三届知识青年,插队在黑龙
江生产建设兵团。1978年他们被清底抽调回城,回城那天他们和其他回城的知青乘
坐的拖拉机出了车祸。李晓瑜就成了一个孤儿,那时她只有6 岁。后来李晓瑜被父
母的同学抚养长大。李晓瑜受过很好的教育,她心存美好,有一颗善良的心。在我
最困难的时候最需要有人帮助的时候,李晓瑜来到我的身边,她帮助了我。你知道
她有多可怜。她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在这个世界上李晓瑜把我当成亲人,
我怎么能离开她。”
听了我的故事,葛天姝了解了我,她表示理解。
“你做得对!”
出乎我的意料葛天姝没有像往常那样任性,那样使小性子。在我讲述的过程中
葛天姝的眼睛始终是红红的,烛光下她几次用雪白的手绢擦拭她的眼睛。她的动作
仍然是那么优美,而今天还夹带着几分沉重。
爱我的我叹息,恨我的我微笑。功名利禄过眼烟云,我和葛天姝这个好姑娘还
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走出绿岛酒吧天已经黑了。我把葛天姝送回家,在葛宅大门外我向她摆摆手,
葛天姝颔首而笑,然后她转身走进葛宅大门。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她一口气跑到
母亲的房间里,黑暗中她一把搂住母亲的腿摇晃着哭,哭了半日也不见母亲有一句
安慰的话,心里都凉了半截。在她微弱的哭泣声中还在想,今儿是怎么了?母亲竟
铁石心肠起来。她知道父母还不知道我已经改变了主意,更不知道我过去的历史。
她不是在为自己哭,也不是为古复生而哭,她哭什么呢?人的悲哀就是想得到的东
西离你越来越远,失去的东西又总觉得是那么珍贵。现在感情的帷幔被人给撕破了,
葛天姝遭受了她人生的第一次挫折,她从来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但是天姝并不
怪罪我。因为我说得有道理,感情的事任何人也不能强求。她知道她一生当中碰到
的都是对她好的人。葛天姝呜呜地又哭了起来,可是仍不见母亲的回应。忽然她止
住哭声,伸手往床上一摸这才发现母亲根本就没在床上。她搂住的只不过是她屋里
的那只大娃娃的肚子。这娃娃怎么跑到母亲的房间里来了?在她疑问之中竟觉得自
己好没趣,气得又笑出声来,她站起来转了个身就又坐在床上了。眼泪却断了线似
的唰唰流下来,断断续续地吸着气又慢慢地呼出,这回她是在无声中哭泣。看来葛
天姝真的是动了感情。
葛夫人知道了这件事。这是夫人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没有想到曾经的流浪汉
现在刚刚才熬到一个副手职位的穷小子竟然是这样有眼无珠。也没想到那个李晓瑜
一个打工妹究竟有多大的魅力竟然能比自己的女儿还要招惹别人的爱怜。
当然我不能仅仅和葛天姝表明自己的态度后就算万事大吉了。我必须亲自去葛
宅与葛夫人当面解释清楚。虽然我无法面对葛夫人但是又必须得面对。我硬着头皮
迈着迟疑的脚步走进葛宅大院。在葛宅客厅里,面对一脸疑惑一脸严肃的葛夫人我
把曾和葛天姝说过的话又语无伦次地讲述一遍。我以为葛夫人一定会替葛天姝教训
我一顿。可葛阿姨没有生气也没有怪罪我。到底是有钱的人家,能拿得起也能放得
下,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生活中出乎意料的事情很多,我与葛家所发生的一系列
事情其结果都出乎我们的意料。事后葛天姝出乎意料的平静和坦然使葛夫人都感到
惊讶,我不知道是葛天姝的通情达理还是我和李晓瑜之间的真情感动了葛夫人,葛
夫人的理解叫我非常感动,感动得我都想以死相报。
葛阿姨说:“李晓瑜有福气,她遇到一个好人。”
她还说一定要见见这个李晓瑜。这个李晓瑜到底有什么魔法能抵得上千万资财?
那天晚上,葛夫人乘车去了四合小院。然而她没有见到李晓瑜,而是从田芳芳那里
知道了李晓瑜出走的事。
在表面看来葛总还不知道在他背后所发生的这些事情,他对我一如既往仍然和
过去一样。我认为葛总是处处以公司的利益为重,不搞任人唯亲的那一套。葛总越
是这样对我,我就越是愧疚。我本想与葛总当面谈谈把事情说清楚,然后我就离开
夏威夷餐饮娱乐有限公司,到别的地方再谋一份工作。可是手头的工作实在是不能
叫我一下子就放得下,我是执行副总,如果现在我走了会给公司造成很大的损失。
这样的话我就更对不起葛总了,我想慢慢地把大民族风味楼的工作交出去,让风味
楼有一个平稳的过渡,不能让公司有半点损失,这是原则。
这时已是初冬季节,大地更显沉重,下了一场小雪,大地显示出层次。这天一
上班,我刚走出电梯就看见严淑贤在电梯口站着。我以为她要乘电梯,她却把我叫
住了。
“古鸿鹏,你过来。”
她仍然习惯叫我的老名字,听了多少有些生疏,但是仍还有一种非常亲切的感
觉。
严淑贤秘密地把我叫到一边:“从窗户看你上楼了,我就在这儿等你。”
“有事儿?”
“向你透露个消息,董事会决定要派王维臣来当风味楼的总经理,你有个思想
准备吧。”
说完她就从步行梯上楼了。王维臣是客房部的总经理,我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
我明白了,这都是葛总的意思。虽然葛总当面对我依然如故,但是他还是给我派来
一个总经理,我的权利被削弱了,成为名副其实的副手了。我一边想一边走进办公
室,还没等我坐下来,负责人事的刘主任门也不敲便径直走了进来。
我惊了一下,便问:“刘主任,有事?”
“有事。”
“请坐。”
刘主任把会客椅子往后拽了拽便坐在我的对面。他面无表情,完全是一副例行
公事的样子。
“你是大民族风味楼的执行副总,自从大民族风味楼开业以来你一直很忙,你
很辛苦。考虑到这些实际情况,经公司董事会研究决定任命王维臣为大民族风味楼
总经理,全面负责餐厅工作。希望你能协助他把风味楼办得更好,王总经理明天上
任,请你做好交接准备。”
这就更加证明了是葛总的意思,按常理总经理的任命应该在公司的全体大会上
宣布,这次算是特殊情况。但是就目前来讲,当不当风味楼的一把手对我来讲并不
重要,重要的是我怎样把手头的工作交给新上任的王总经理。
这就是葛老板对我的叛逆行为作出的回应,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惊讶和气愤,我
认为他肯定对我有了另一番看法,他不可能像从前那样重用我了。我想找一个机会
亲自向他解释,可是我又能对他说什么呢?在这段日子里我害怕见葛总,害怕向他
汇报工作,我时时刻刻躲着他。我明显地感觉到葛总也不愿意见到我,他对风味楼
的事务不再像从前那么关心了。我处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之中实在是痛苦。我决定尽
快离开这里,离开夏威夷餐饮娱乐有限公司。
王维臣走马上任了,他的办公室就是在梁新久原先的那个房间。他上任的第一
天我向他汇报了大民族风味楼的工作情况,然后又陪他到一二三楼走一圈儿。我要
尽量让我的这个顶头上司更快地熟悉风味楼的所有业务。我在员工面前树立他的威
信,并把外围所有的关系给他接上头。王维臣有滋有味地履行起一把手的职责,我
便一步步退居二线。王维臣需要我这样的助手,因为我毫无保留地全心全意地支持
他。我计划在元旦之前就离开公司,可是手头上繁杂琐碎的事情使我一拖再拖,转
眼之间就到了新年元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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