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知道是不是我在图书馆的样子比较刻苦,张老师居然要我做新闻社的社长! 由小到大都属于老师特别管辖对象,从来也没当过“官”的我真是受宠若惊!我 兴高采烈地回到宿舍,一路上都在盘算要如何炫耀一番。 谁知一进门,却看见贾晓很诡异地用报纸当住脸,像一片落叶那样,坐着一 动不动。 “你,没事吧?”我慢慢地走过去。 “还好……”贾晓的声音有气无力。 “连报纸都拿倒了,应该不是‘还好’吧?”我小心翼翼地说。 “唔哇~~~~”贾晓突然抱住我号啕大哭,吓得我连忙扶住她。 贾晓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好像天塌下来了。 曾经我也见过一次她这个样子,那是因为她爸妈离婚,说来也是六年前的事 了。那时候我们才读小学五年级,贾叔叔有外遇的事被妻子知道了,一向强悍的 贾阿姨坚决要飞去国外,任贾叔叔如何挽留也不为之所动。以后每年过节才会回 来看看贾晓,所以就是到了现在,贾晓也没原谅过她爸爸。还记得那是一个黄昏, 我玩到很晚回家。等我走到门口却看见蹲在那里的贾晓。我过去叫她的时候,她 已经冷得直发抖,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无助地看着我,然后扑过来像现在一样抱着 我哭。我当时愣愣地站了一个多小时没敢动,只知道不停的说:“你别哭了,求 你别哭了!” 事过境迁,再遇到这样的情景,没想到我还是如此不知所措。但这次我想我 是知道原因的,贾晓她失恋了! “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吧!”过了很久,我见她稳定下来才问。 “分手了……应该说他把我甩了!”贾晓自嘲地说。 “你也知道和他是不会有结局的不是吗?你们已经爱过,这样就够了。” “如果这样我会毫无遗憾,可事实上他可能从来没有爱过我!” “你怎么知道?” “直觉!”贾晓的表情坦然。 我也相信直觉,就像我现在终于能肯定祁恒是喜欢我的,只是这种喜欢也许 有时间性,也许不及旋惠那么多。既然他可以因为一时兴起而吻我,可以不跟旋 惠解释,那么,只能说他喜欢谁都不会多过他自己。 “我想把整件事都告诉你,我快不堪重负了……他叫林羽锋,是个知名的画 家,也许搞艺术的人天生就是追求浪漫的情种吧!”贾晓两手托住腮,虚弱地朝 我微笑。 “我很想听……”我心里酸酸的,好想帮她分担一些痛苦。 “我去报名的时候看到了他的画,凝重的笔触,极端的色彩,一种说不出的 魅力……危险的魅力。他成了我的老师,第一次见面时有点失望,他相貌平平, 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慢慢地我发现,他的身上总透着一种忧郁,是那种忧郁 成就了他的艺术,不用看他的画,看他画画的眼神我就知道。有一次,他让我们 自由画肖像,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画了他的样子交上去。后来别人的画都被批阅过 发了下来,惟独我的没有。放学的时候有同学来叫我去他的办公室,我很紧张地 站在外面透过玻璃门往里看,他背对着我站在窗前,手里正拿着我的画认真地看。 我进去后他把画递还给我,只是说‘还可以,就是线条的力度不够。’后来他又 带我们出去写生,画一块石头,他来回走动给我们指点。我的石头越画越像一个 人的脸,他走到我身后站了一会,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那天很不巧地下了大雨, 我因为跑到山顶玩离了队,被雨淋得全湿了。没想到他居然爬到山顶来找我,当 时……情感凌驾于理智之上,我不顾一切地奔过去,抱住他。他不说话,只是竭 力地阻止我。我却死不放手,他最后终于软下来紧紧地抱住我,雨很凉,但他的 身体很灼热……”贾晓凝视着我的手指,平静的叙说,脸上荡漾着微笑。 “你们是从那时候开始在一起的?”我轻声问。 “嗯,以后我们就经常在一起。他告诉我他有妻子和孩子,他说他不会离婚。 我笑了,我说我并不想嫁给他。我们一直都很轻松很快乐,可是,前天他一声不 吭就辞职了。今天上午我就跑去他家找他。是她妻子开的门。我居然一直都不知 道,他的妻子是那么美丽而温柔。在她面前我羞愧的不得了。更不可思议的是, 她竟然知道我,还从书房里拿出了一幅画给我看。画上是我淋雨后的样子,林羽 锋的笔感回旋于纸上。我马上高兴到拿过来仔细观察。她却又摆出了另外的几幅 画,同样的笔感,不一样的年轻女孩的形态,然后我明白了,林羽锋爱的只不过 是我身上新鲜的气息!可是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永远令他觉得新鲜,所以他才不断 地画,为的是抓住美丽的瞬间,让它鲜活地跃于纸上。我问他的妻子,为什么可 以忍受,她笑着说因为她爱他,这是爱他的代价,爱上一个艺术家就必须接受他 的艺术气质。我说我没有她那么广阔的胸襟,从今天起她少了一个对手,然后我 就离开了。其实我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只是林羽锋的玩物罢了,他真 正爱的只有他妻子,所以她的忍耐值得。他也许并不想这么滥情,但画家永远需 要灵感,这或许可以算是理由。到报名室领退学费时,我碰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女 孩,她看着林羽锋的作品,那眼神和我当初的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 贾晓将头深深地埋下,手使劲拽着牛仔裤,双肩像窗外风中泛着银光的梧桐 颤抖不已,我搂住她的肩,不再说话。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件事给贾晓所带来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天真地以为事 情过去了就会好的。可是我错了,我没想到从那天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以前的贾晓 了。 爱情有时候就是恶魔,可以完全吞噬人的快乐! 这件事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可居然被恶意地刊登在了新闻社的专栏上。可 想而知,这段不伦之恋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评论有褒有贬。可以肯定的是,这一 定给贾晓带来很大的打击!而且这件事并不单纯,如今我是新闻社社长,此时又 正是新闻社竞选进入学生会期间。很明显有人故意挑拨我和贾晓的关系!而且这 个人对我还有一定的了解,至少他清楚贾晓知道我喜欢祁恒,如果新闻社竞选成 功的话我便可以天天在学生会看到他。好阴险,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没想到身边 居然有这种人! 我心急火燎地赶到宿舍,贾晓出奇地平静,脸上毫无表情。旋惠陪在她身边。 “贾晓,我……”我正要解释,她却立刻打断我的话。 “那个人真笨,用这种蠢办法!他一点也不了解我们,他不知道你是绝对不 会这么做的!”她的语气很肯定,但眼神里却闪烁着猜疑。她看着我,害怕从我 脸上看出破绽。 这种眼神让我恍惚,心空荡荡地往下落。她是在怀疑我吗?我一直以为她很 了解我,甚至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可原来不是的,她竟然无法分辨我会不会做 这种事。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一种亢长的绝望,久久不能平息,那是只有自 己在乎的人才能给予你的伤害! “好过分!一定要查出来!”旋惠愤愤地说。 “可能是花溪。”虽然不想怀疑她,可我心情不好,想不出其他人。 “应该不是,她不可能会知道这件事,连我都不知道!”旋惠分析说。 “贾晓,你认为呢?”我看着她问。 “不知道,我累了,想睡会。”贾晓把身子滑到被子里。 她在逃避我的问题,她知道我生气了。 有人敲门。 我开门,黄然扶门而立。 “你怎么来了?”我问。 “来恭喜你的啊!新闻社上学生会了,我们都有奖学金可以拿的!”黄然是 副社长,她显得很兴奋,声音很大。贾晓也听到了,我回头刚好看见她的肩膀抖 了一下。 “我不稀罕,我会辞职的。”我冷冷地对她说,其实我是说给贾晓听的,我 要让她知道她的怀疑有多么可笑,难道只因为失去爱情就认定世上没有可以相信 的人了吗?那个人对她来说真的就是全世界吗?所以自己还拥有其他的所有的东 西,无论多么美丽,全都失去了意义,可以毫不在意的拿来祭奠那失去的爱情? “啊!”黄然看到贾晓的时候很惊讶,也很后悔刚才的话。看来她并不知道 我和贾晓是一个宿舍的。 “你来得正好,我有话问你。”我带上门拉黄然出来。 “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和她一个宿舍的?哎呀,真是的,你害死我了!”黄然 小声抱怨。 “你知道那条消息是谁贴的吗?”我问她。 “不是你吗?我以为是你啊!”黄然惊诧地说。 “为什么会是我!?”我很生气。 “因为,因为除了社长外别人不可以擅自张贴的啊!”黄然理所当然地看着 我。 “不是我,我没有!”我愤慨地嚷道。 “你吼我干吗?我也不知道啊!莫名其妙!”黄然根本不理解,只觉得我在 发她脾气。 以后的日子,贾晓慢慢变得沉默、稳重起来,似乎一夜之间改掉了所有的劣 根性。那个大大咧咧的她就此消失了,跟着消失的还有曾经绚烂的笑。 记得卢佳逸说过,爱情是成长道路上最好的催化剂,那这就是成长吗?而那 些随之消失的纯真便是成长的代价吗? 现在我才明白,成长就像青藤,会悄悄地沿墙而上,静静地开出忧伤而卷曲 的绿叶。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