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炮火轰鸣下的南京声震地表,战尘遮天。街头满目断壁颓垣,遍地瓦砾。墙头 上“保卫大南京”的标语已被轰得残缺不全。国军士兵在破砖乱瓦中与敌激战,不 断有士兵倒下。 张忠良、素芬、阿根等救护队员携着红十字旗,穿着救护队制服,从瓦砾堆上 跑过,躲到救护车后面探视前方。 在日军的扫射下,一位老太太和一个小女孩中弹倒下。素芬心中一紧,欲往外 冲,被张忠良拉住:“别去!” 几个国军士兵边射击边运动,退向一幢破房子,有三人中弹倒下,其中一个战 士在挣扎爬行。 张忠良:“跟我来!”刚跑出几步,就被子弹打回来。 阿根冲出去,站在瓦砾堆上,高举红十字会旗,摇晃着大喊:“别开枪!我们 是救护队!” 日军照样射击。张忠良把阿根拉回来:“当心!他们不管的。” 这时,敌人加大火力,重机枪、小钢炮一股脑儿打过来。国军士兵倒下无数。 张忠良高喊:“同志们跟我上!抢救伤员!”八九个救护队员冲出去,冒死抢救伤 员。 日军发起冲锋,轻重武器不停地扫射。国军士兵从掩体里跳出来,迸血大战。 救护队员见势不妙,纷纷放下伤员,捡起枪参加战斗。 张忠良端着重机枪拼命扫射,素芬在一旁帮他扶着弹带。 国军士兵和救护队员纷纷倒地,剩下的见势不妙拔腿逃跑。 阿根跑过来:“张队长!我们赶快撤退吧?”张忠良打得正欢:“你带着其他 队员到下关会合,我掩护你们!”阿根:“不,我们一起走!”张忠良:“听我的, 快跑!”素芬:“忠良……”张忠良推开她:“这是命令!”“我们走!”阿根拉 起素芬就跑。 张忠良被机枪后坐力震得浑身颤动。素芬突然回到他身边。张忠良:“你怎么 还不走?”素芬:“我要和你在一起。” 突然,子弹打光了,机枪变成哑巴。伏在对面的日军见机枪熄火,叫嚷着冲过 来。这一下,所剩无几的国军士兵全部逃命要紧了。 素芬:“忠良,快走!”张忠良:“来不及了!快趴下装死!”他从旁边的死 尸身上抹了两掌血,涂在素芬脸上,并把死尸压在她身上,又往自己脸上、身上抹 血,闭目装死。 潮水般的日军从两人身边汹涌而过…… 温公馆的留声机里唱着软绵绵的歌曲。 温经理夹着公文包走进客厅。何文艳迎上来:“回来啦?”温经理:“回来了。 没什么事情吧?”何文艳接过丈夫的皮包:“表妹来信了,她和庞董事长一家上个 月中旬离开南京,现在已经到了汉口。”温经理:“在汉口住下来,还是继续走?” 何文艳:“说要看局势的发展再作决定。”温经理坐下来,不无忧虑:“局势很不 容乐观啊!” 何文艳:“现在军事上怎么样了?”温经理: “日军已于今天占领南京。南 京守军已全部撤走,下关一带混乱不堪。现在入城的日军正在杀人放火呢。一帮东 洋禽兽!”何文艳面色阴沉:“相比之下,上海倒还好一些。”温经理:“上海是 国际都市,日军的行为总还有所顾忌,再说,日本未向英、美、法等国家宣战,不 能占领租界。现时的上海,仿佛成了一座孤岛,只怕好景不长。”何文艳:“我看 也是,这世外桃源,不过是个纸糊的天堂。”温经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 头自会直。过一天是一天,想是想不好的。” 时值冬季,冷雨如箭。国军一个师的兵员、车辆、驮马艰难地在公路上行进着, 脚下的土路黄泥如粥。 三十多名救护队员走在队伍中间,两三人合一件雨衣,没有雨衣的只好遭雨淋。 张忠良搂着素芬,躲在一件雨衣下,走得非常吃力。 军号吹响。部队停下来。 张忠良和素芬坐在石头上,躲在雨衣里吃中饭。雨水滴滴答答落下来,飘在两 人身上,也飘在饭盒里。吃着、吃着,素芬感到恶心,想要吐,又忍住。 张忠良:“素芬,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素芬摇摇头:“没事,突然感 到有点恶心。”张忠良观察她的脸:“大概累了,等一会儿你坐车走。”素芬: “把车让给伤兵员,我走得动的。”张忠良:“从南京到安庆,我们已经走了不少 路。”素芬:“你放心,我能走,就怕……”张忠良:“怕什么?”素芬不好意思 地低下头:“我……大概有了……”“有了?什么有了?”素芬脸一红:“有了还 不知道?”张忠良明白了:“你是说……有喜了?”素芬害羞地点点头。张忠良差 点跳起来:“真的?什么时候有的?”素芬笑而不答,稍顷:“我想,大概有三个 月了。”张忠良扔掉饭盒,高兴地问:“这么说我要做爸爸了?”素芬点点头: “看你高兴的,你想过没有,万一在行军路上生下来,我们怎么办?”“我们是救 护队,有医生,你不用怕。”素芬开玩笑:“看样子,我们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要 参加抗日了。”张忠良:“给爸和妈报个喜,让他们高兴高兴。”素芬:“写封信 到乡下,把我们的近况告诉他们。”张忠良:“好,我这就写。” 军号吹响,部队要出发了。值日军官喊:“出发了!动作要快!” 汽车发动。轮胎在乱泥里打滑空转…… 晚上,枫桥张家的饭桌上一灯如豆。张母已从上海返回家中,此刻就着灯光穿 针走线。张父坐在一旁吸旱烟。忽然有人敲门,婉华在外面叫:“伯父、伯母,快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