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李况(2) 犹豫了再三,清越到底没有舍得把纸船放到池塘里去,验证李允对纸船坚固 性的承诺。“这艘我留着,你以后叠了新的来,我们再放。”李允临走之前,清 越抱着木匣笑道。 “以后……我还可以来看你么?”黎明的晨曦中,李允有些情怯地问道。 “当然啦,我还要把你的船带到晔临湖去放呢。”清越笑意盎然,“改天晚 上我们一起去游湖吧。” “可是……越京晚上是宵禁的,特别是晔临湖周围……”李允有些担忧地告 诉清越。 “那你今晚不是也来了?”清越嗔道,“如果被抓住了会怎样?” “那是因为我的武功可以避开巡城卫士。”李允老实回答,“越京府例条规 定,平民违反宵禁者监禁五天,贵族缴纳金铢一百。” “不过才一百金铢嘛。”生长在王府富贵之中的平城郡主不以为然地笑了, “咱们不管它,去玩好了。老是循规蹈矩地,多没意思啊。” 清越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李允的心结,便点了点头,不再反驳。 看着李允轻盈地翻越了墙头,消失在视线里,清越忍不住低头一笑——李允 那羞赧的纯真的笑容,与她以前所见之人大是不同,而那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稚 拙的举止,更是如同孩子一般可爱。 心不在焉地当了一天值,第二天夜里,李允失眠了,脑中翻来覆去的,都是 清越灿烂的笑容和清脆的话语。 再躺不下去,李允干脆起身,点亮了案上的蜡烛。拉开柜门,他拿出一叠油 纸,正要折叠,耳边却仿佛响起清越不经意的话语:“除了叠纸船,你还会什么 呢?” 还会什么呢?李允蓦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苦恼地撑住了额头。清越多才多 艺,琴棋书画无一不晓,就连马球也打得纯熟,可是自己呢,自小被祖父逼着摒 弃一切娱乐专心习文练武,除了一身武艺之外再无半点长处,就连叠纸船这样的 小小消遣,也不知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才坚持下来。这样的自己,任何人都会觉得 乏味无趣,对于生性活泼好动的清越来说,更是不久就会腻味了吧。 霍地站起来,李允走过去拉开了房门,犹豫一下,终于朝西跨院走去。虽然 李家儿孙在祖父李况的训导下都和自己一样心无旁骛,但七叔李甚却生性洒脱, 最喜与斗鸡走马的纨绔子弟结交,丝毫不把祖父的训斥和家法放在心上。这两天 七叔正因为心爱的鲛奴辛变身而心情大好,就算前几日自己与他有些隔膜,此时 去求他答应教授马球,应该不会被拒绝。 西跨院的厢房里还点着灯,一明一灭,显见这个放浪不羁的七叔又在鼓捣什 么乱七八糟的玩意。李允有心示好,揣摩七叔爽直戏谑的心性,便蹑手蹑脚走得 近了,猛地推开房门,故意玩笑般笑道:“这回可给我抓住了!” 当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清脆地掉在地上,一个人影扑过来,捂住了李允就要 脱口而出的惊呼:“不许出声!” “爷爷……”揉着喉咙退开一步,李允惊骇地盯着眼前祖父李况严厉肃杀的 表情。李况的脚下,是七叔李甚沾满鲜血的尸体,那大睁着的眼睛悲愤地盯着正 前方的虚空,嘴角似乎还噙着来不及发出的绝望大笑,让李允禁不住腿一软,靠 在门框上。 “今天的事,千万不能对别人说!”李况缓过神,疲惫地叹息了一声,扶住 李允,满是皱纹的眼角轻微跳动着。 “爷爷……”李允近乎呻吟般地又叫了一声,不可思议地盯着平素威严却和 蔼的祖父,目光中有惊骇,也有一丝不由自主的乞怜。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设想, 进宫朝贺新帝登基而数日不归的祖父,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杀死了自己的亲 生儿子。 “你七叔他……他大逆不道,勾结叛贼,欲陷我李氏满门为乱臣贼子。我劝 诫无效,只好杀了他!”李况转身避开了李甚的尸体,口气里却是一片深深的无 奈,“自我朝开国以来,我们李家众多儿男血洒疆场,才拼出当今圣上‘一门忠 烈’的赐匾,我决不能因为你七叔玷污了李家的名声和诸多死去的英灵!允儿, 你明白爷爷的难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