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我对母亲非常的冷漠。对于她的话,我是一句都不听。为这个母亲非常的生气, 她觉得是外婆没有教育好我,她把所有的怨气都发在外婆的身上,每次外婆来,都 会挨她一顿骂,外婆每次都是哭着回去的。 对于我一塌糊涂的功课,母亲尽管很生气,可她还是很有耐性的给我补课。经 过母亲的不懈的努力,我的成绩很快就上来,一次段考,我还得了班上第三名。我 有点怀疑我可能并不是什么笨蛋。母亲很高兴,她叫我一定要努力学习,将来考哈 佛大学。我不知道哈佛大学是什么。我当时就说我不想考哈佛大学。母亲说那就考 清华或者北大吧。我不再哼声。我知道清华北大意味着什么。我知道我不可能考上 清华北大。我怀疑我连高中都考不上。母亲见我不吭声,心里一阵高兴,她以为我 已经默认了考清华北大。其实我是不想和她说话。 为了培养我高雅的气质,每到周日,母亲就带我去学钢琴。钢琴老师说我很有 音乐天赋。我每听到苍凉的歌曲就流泪。老师说我艺术的感受力很强。学钢琴是要 交很多钱的。我不相信我有音乐天赋,我一直都觉得我是一个笨蛋,老师夸我只不 过是她收了我的钱罢了。学了两年多的钢琴后,我的钢琴就弹得很好了。母亲非常 得意,她总是在别人面前拿我炫耀,每当家里有客人来她就叫我弹琴给他们听。可 我偏不弹,我就是不让母亲如意。母亲的虚荣心一次也未能得逞。我不想让她再把 我当作她手中的一种武器。为了这个,母亲非常的生气。有一次,是父亲的战友两 夫妇到我们家来作客。母亲在他们面前总是炫耀说我的钢琴弹得如何如何的好,并 叫我弹给他们听。为了让母亲出丑,我坐在钢琴前乱弹了一通,曲不像曲调不像调。 母亲非常的生气,客人走后,她狠狠的丢了我一句耳光。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 就是喜欢和母亲对着干。有时候我想,我可能是一个心理有残缺的孩子。我是一个 很坏很坏的人,我也想过不再和母亲作对,做个好孩子,可我做不到,我总是控制 不了要和母亲作对。 上初中后,我就成了一个学习的机器。我的生活除了功课还是功课。只要我有 一门课的成绩不好,母亲都要找老师为我补课。母亲的目标就是要我一定得考上重 点高中,父亲的意思也是如此。一次是在吃饭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要考上重点高中 才能考上重点大学。我很在乎父亲的每一句话。我想如果我能考上重点高中和重点 大学,爸爸他也许会爱我的。我太希望能得到爸爸的爱了。到了初三那年,我连心 爱的钢琴都不弹了,我只是一心的扑在学习上。尽管我已经很努力了,可还是以两 分之差未能上重点高中的线,知道分数那晚,我躲在被窝里哭了一个晚上,我知道, 我将永远得不到父亲的爱。父亲的爱,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最后还是爸爸找了关 系,花了很多钱,我才上了重点高中。我想,爸爸心里一定很遗憾。 为了不让父亲再遗憾,在读高中的三年,我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一分钟也不敢 耽误,在上厕所的时候也在背英语单词。我下决心,一定要考上重点大学。那段时 间里,妈妈比我更紧张,她整天给我熬汤,买营养品,请指导老师,买复习资料。 妈妈的目标就是清华北大。妈妈太喜欢清华北大了,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如此的喜 欢清华北大。直到她疯掉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妈妈读高中的时候成绩非常的拔尖, 清华北大对于她来说是稳拿在手的,可是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把母亲的清华北大 梦击得如落地的玻璃,破碎不堪。她只是把清华北大的梦寄托在我的身上。可我偏 偏又是一个笨蛋,尽管我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可是事与愿违,我非但没考上重点大 学,连大学本科都没上线,只上了专科的线。母亲非常的失望,她一连几天黑着脸 不说话。爸爸倒很坦然,他说专科也没什么,选个好的专业就行了。最后按照爸爸 的意愿,我选了财会专业。 大学的生活,本应该是轻松愉快的。而我的大学生活却是如此的沉重而郁闷。 我读的大学是在省外一所城市。我上大学那年,爸爸已经从县委书记调到地级市做 市委副书记。开学的时候,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读大学时最好不要谈恋爱, 因为大家都是不同地区的人,毕业后都是要分开的,他说他只能帮我一个人找单位, 不能再帮第二个了。父亲的意思已经很明确。我下决心,一定要听父亲的话,在读 大学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谈恋爱。 大学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很多学生都在快乐地生活。我是一个不容易快乐起 来的人。我从来没住过校,这是我第一次住校。我很难融进这个集体生活中去。我 不是一个善于与人交流的人。我从来不会和别人说自己的心里话。我总是把自己的 心埋得很深很深。 大学生活刚开始不久,班上就有男生约我出去看电影了。我知道约会就意思着 恋爱的开始。我是不可能恋爱的。我要做一个听话的孩子。这一次,我不能再让爸 爸失望了。 爱情,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来说,是极其有吸引力的。如果给沾上了,要 摆脱出来就很难。海是约我出去看电影的男生中最帅的一个。他个子很高,眼睛也 很有神,说话的声音很有滋性。他是我班的班长。他第一次约我是在阅览室,我没 答应他。可他没放弃,第二个晚上他继续约我。我要做一个坚强的革命战士,我的 信念不能动摇。我还是没有答应他。海显然比我更坚忍,他对我还是不折不扣。直 到他第五次约我时,我答应了他,我经不起他那略带磁性的声音的诱惑。 那晚的月亮很圆。海骑着他那辆刚买不久的新自行车载着我去看电影。电影院 离学校不远。在路上,海跟我谈起了音乐,他的吉它弹得很棒。我跟他谈起了钢琴。 海说我们其实是天生的一对,我们身上有很多共同的东西。我知道海向我暗示什么。 我觉得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这样会很危险。其实那一次看电影之后,我也喜欢 上海了。他的话不无道理。我们生命里都流动着音乐的血液。他很帅,我很美。我 们是天设地造的一双。可是,我们不能走在一起,是绝对不可能的。他来自北方, 我来自南方,我们来自不同的省市。毕业后,我还是要回到父母的身边的,我的命 运掌握在父母的手里。 在拒绝海的那段日子里,我的心总是很痛。海约不出我,就给我写信,他问我 为什么要拒绝他。我没有给他回信,我没法向他解释。为了找机会和我单独相处。 元旦开晚会出节目的时候,他报了我的名,要我钢琴演奏。他自己报了吉它演奏。 学校没有琴房,我们一起到附近一家琴行练习。练完琴回来后,我们一起散步回学 校,我们一直没说话,快到校门的时候,海问我为什么不给他回信。我没哼声。我 不知道说什么好。海拉住我的手继续问了我一次。我看着海说我不喜欢你。海紧紧 拉住我的手口里喊着,你说的不是真话,你在撒谎。我哭着摆脱海的手走进了学校 的大门。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