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我以为婚姻是非常美好的。我曾经那么的向往过。我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把婚 姻当作我生活的全部。婚后,我心里就只有斌一个人。我只为他一个活着。每天下 班后我就急着上菜市买斌爱吃的菜回去亲自下厨煮饭做菜,等着他下班回来吃饭。 婚后没多久,我就能做很多好吃的菜了。这些都很让父母吃惊。我婚前是从来不下 厨房的。我常常等不回斌。我经常一个人吃饭。有时候我会边吃边哭。 那天是斌的生日,我准备了一桌好菜等他回来,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可是打了 几次电话给他,他不回来。后来干脆把手机给关了。那天,我失落的心情难以言述。 我草草的扒了几口饭,就再也没有胃口了。我感觉烦闷至极,想出去走走。于是穿 上一件黑色紧身低领中袖的秋衣,再配上一条深咖啡色的南韩面料的裙摆很宽的中 裙,提着一个黑色提包出了门。那晚,我遇到了一件令我很屈辱的事。至今想起来, 还很反胃。 那时候是秋天,晚上天气有点凉了。我一个人在街上跟着人群满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道该走向何方,我觉得我就像一只没有灵魂的空壳一样。不知走了多久,从不 远的地方飘来《昨日重现》那首外国歌曲,我很喜欢这首歌曲,不自觉的就顺着音 乐走过去,没多久,我就走到了一个闪着彩灯的歌厅门口,我连想都没想,就进去 了。歌厅设在二楼,里面的灯光很暗,我在侧边的角落里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向 服务员招手,一服务生向我走过来,很有礼貌地问我需要什么?我看了一下单子, 点了一瓶红酒,并要了一些小吃。小吃和红酒上来之后,我喝着红酒,欣赏着优美 的音乐,我的心一点都不烦了,我感觉到我的灵魂又回到了我的身体,我已经是一 个灵与肉结合的人了,一种美好的感觉回到了我的身边。我想,以后不开心就来这 里听音乐,我终于找到了精神寄托。正在我如痴如醉地欣赏着优美的音乐时,一个 穿着一件深灰色啄木鸟衬衫,打着金利来领带的中年男子向我走来,他坐到我旁边, 不但用放肆的目光看着我,还用挑逗的语言对我说,小姐,你的气质很好,我从来 没见过气质像你这么好的小姐,今晚我们出去开房吧,我可以给你一个很高的价, 怎么样? 我一下子懵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着他问,你说什么?那家伙用轻 视的目光看着我,从他那满口黄牙的嘴里吐出一句话,你别扮纯情了。我终于明白 了,原来他以为我是妓女。这天底下有像我这么高雅的妓女吗?爸爸喜欢女孩子有 高雅的气质,因此,我一直都是很注重自己形象的,无论何时何刻,在外人面前, 我都要摆出高雅的架势。为的是让爸爸喜欢。可是居然有人把我当作是妓女,我显 然是气疯了。我把手中的那杯红酒照着他的脸泼过去。那个家伙没想到我会有这种 突如其来的举动,他愣了一下,霍地站起来,用手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别不认抬 举!一个鸡,扮什么高贵!我被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想大骂他一顿,可张开 嘴巴又说不出话来。这时和那男人一桌的另外两个男人走过来,其中一个见到我, 马上向我道歉说,对不起,我这兄弟喝多了,冒犯你了!说着就把那男子拉走。我 听到他对那男人说,你找死呀,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市委书记的女儿,本市首富 林老板的儿媳妇!你要是动了她一根毫毛,你会死得很难看的! 我招手叫服务员过来结账,结完账,把披肩长发一摔,就走出了歌厅。我感觉 自己好像在精神上被强奸了一样,喉咙里似乎有一百只苍蝇,想吐又吐不出来,很 难受。 我一个人漫无边际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市里最大的广场,广场人很多, 我在一块石板凳坐下来,看着人来人往。不远处传来了《回家》这首悠扬的萨克斯, 如果在外的游子听到这悠扬的萨克斯,肯定会有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可我一点回 家的感觉都没有。我总觉得我住的那豪华的房子不是我的家,而是一艘漂泊在海上 的豪华大客船,而且就是《泰坦尼克号》里面的那艘。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在这座城市里,是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可 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生活的。那个晚上的第二天,妈妈找到我狠狠的骂了一顿, 什么结婚没几天就像个怨妇一样,奈不住寂寞,出去丢人显眼。第三天婆婆以送海 鲜过来给我为由,拐弯抹角的,委婉地说什么女人都得吃点亏的,要想维持婚姻一 定得忍耐。 我是市委书记的女儿,本市首富的儿媳妇。在别人眼里,我的生活是幸福的, 婚姻是华丽的。我是没有不快乐的理由的。可是,有谁能看到我的不快乐呢。又有 谁能看到我在黑夜里欲哭无泪,痛不欲生呢? 每个晚上,我都是在寂寞和孤独中周而复始的继续着。斌常常不回家,我又开 始了遥遥无期的等待。每晚洗完澡后,我总是习惯的坐在客厅的沙发,手里拿着遥 控器,打开电视机,一集一集地看电视连续剧。结婚后,除了上班,我多数时间都 是在电视机前度过的。当看完所有的电视剧还不见斌回来的时候,我的心就会烦燥 起来,我就会不停地给他打电话,不停地崔他回家。可是打了一次又一次的电话, 他不但不回来,当再打的时候,手机已是关机。我常常被气得发疯。整夜整夜的无 法入睡。我感觉很压抑,很想大哭,可是我哭不出来,我像一头困兽,无处可逃, 很想发出一声尖叫,把心中的闷气叫出来,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像母亲当年那样, 总是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如果这样,我会看不起自己的。我要优雅地生活。我要 让父亲喜欢我。父亲是不喜欢歇斯底里的女孩的。 又是一个不眠的晚上,我试用了所有的催眠办法都不凑效,只好起床上网聊天。 我打开电脑,点击新浪网页,直接进入了一个叫“广州酒吧”的聊天室。我没经过 大脑的思考,就打上了“寂寞少妇”的网名。名字刚打上去,就有一排排的文字在 我眼前出现: 你好,今晚我陪你,好吗? 你好,你漂亮吗?漂亮的话,我可以免费为你服务! 你好,是不是老公不在家,想男人了? …… 无聊,我觉得简直就是无聊透顶。上网聊天,本来就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我关 了电脑,又回到卧室上床迫使自己入睡。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凌晨3 点了,斌还 是没回来,我给他打了几次电话,总是关机。寂寞少妇,这个名字能让人产生多少 的幻想。我是不是真的寂寞难耐呢?我为什么不能优雅地,从容地生活?是谁毁了 我的生活?是斌。我对斌的憎恨已经到了极点。等到他回来,我一定要和他打架。 不,这样还是不解恨,我要找一个比他优秀的男人在他面前调情,我要他难受得咬 舌自尽,我在想着种种报复斌方法。我的一股怨气不知如何发泄,跑到衣柜里把斌 的衣服拿出来,狠狠的丢到地上,用脚一脚一脚的踩着,这一脚脚的踩,不是踩在 斌的衣服上,而是踩在我自己的心里。我觉得自己很可笑,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呢?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高干子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我有点怀疑,在踩 衣服的那个人是不是我,我一点都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我觉得自己很悲哀,眼泪 从脸颊流了下来,我坐在地板上哭了起来。哭完,我的心情平静了许多。我再也不 能这样过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连自己都会讨厌自己的。那个时候,我想起了爸 爸,我想爸爸要是看到我这个样子,他会很失望的。我不能让爸爸失望。我要按照 爸爸的意愿,优雅地生活。想到这里,我站起来,把斌的衣服收起一件件叠好放回 衣柜里,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在孤独,寂寞,无奈和压抑中,我认识了枫。枫的出现,不但没能把我挽救于 苦海中,他差点把我推上了绝路。枫是爸爸在部队时一个上司的儿子,他在我们市 里开公司,经常来我家吃饭,我自然的就认识了他。枫的长相很一般,可是人很能 干,很有魄力。我认得他的时候,他已经30多岁了,可是还没结婚。不知道他是寂 寞还是喜欢我的缘故,他经常给我打电话,约我出去喝茶,我常常拒绝他。在那段 时间里,我的生命里除了斌已经不能再容下任何人了。我怀疑我得了一种病,一种 叫偏执狂的病。 在一次等不回斌的回来的晚上,极度孤独的我又接到了枫的电话。他约我出去 喝茶,我答应了他。他开车来接我。我们进了一个典雅的咖啡厅。我没喝咖啡,只 要了一杯牛奶。由于长期的失眠,我不敢喝茶更不敢喝咖啡。枫跟我谈了一些以前 在部队的事。我兴趣不是很大。那段时间已经很遥远了,也模糊了,我唯一还记得 的就是妈妈歇斯底里的叫喊还有那个抱我上牛背去的大婶。枫告诉我说爸爸以前在 部队时是在制造一种武器,现在已经解密。他并告诉我爸爸他们当时在制造的是什 么武器。我对爸爸当时制造的是什么武器也同样的没有兴趣。我对什么都没兴趣, 我只是想要斌陪在我身边。枫好像看出了我的不开心。在送我回家时,到楼底下停 车的时候,他看着我说,我感觉你很不开心,你的婚姻是不是很不如意?我没吭声, 只是对他说了一句再见就下了车。在我走上楼梯的时候,我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那次喝茶之后,枫对我进行了无休止的纠缠。他常常打电话给我约我出去。有 时候,我觉得枫像只苍蝇一样讨厌。尽管我觉得枫像只讨厌的苍蝇,可是,人在寂 寞的时候,苍蝇也是可以作伴的。在后来我寂寞的日子里,只要枫给我电话,我都 会出去。我明明知道,枫是只苍蝇,我是一只裂了缝的蛋。这是妈妈说的,她说苍 蝇不叮没缝的蛋。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我害怕寂寞,害怕自己在寂寞的黑夜里跳 楼自杀。 在我对婚姻和爱情的无望的等待中,后来发生的那件事,至今想起来,还是觉 得非常的荒唐。 我和斌结婚两周年纪念日那天正好是周六,早上斌出门搓麻蒋时,我吩咐他晚 上一定要回来吃饭。我想搞个烛光晚餐来庆祝我们结婚两周年纪念日,两个人过个 温馨的夜晚。斌出门时信誓旦旦的保证,晚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回来陪我吃饭。 斌信誓旦旦的保证,我好像吃了定心丸,心里很踏实,从早到晚,都在忙碌着。早 上搞完卫生,就到花店去买了一束大大的百合花,再到超市去买了很多斌爱喝的酒 和爱吃的菜,还有很多他爱吃的小吃。自从结婚后,我好像就只为斌一个人活着。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