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冬天的夜来得格外的早,五点钟后,太阳就不讲情面地落了山,六点多,天色 就微微的有些暗了。我在饭桌上面放了一束大大的百合花,把吃的也全部摆上,倒 上两杯红酒,再点上一支蜡烛,然后,把家里所有的灯关了,我坐在饭桌上等斌回 来。看着外面的天色都暗下来了,还不见斌回来,我开始给他打电话,他说等会就 回。我等了十分钟,再打电话,他说马上就回了。我又等了十分钟还不见人回,我 又打电话,他说到楼下了。我等了五分钟,还不见人,我不明白走楼梯五分钟还不 到,我又打电话,已关机。我知道,那晚是等不回斌了。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 我不想再等待了,我不想我的一生都在等待,我厌倦了无休止的等待。我要冲出去, 我要大大的放肆一次。我觉得自己的婚姻也没什么值得珍惜的,我试图把它打碎, 以此来报复斌。 我拿起手机给枫打电话,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打给他电话。我也没问他有空没空, 就下命令似地说,我今晚想喝酒,你陪我喝吧。枫满口答应说,没问题,只要你高 兴。 我们约好到一个酒吧,我比他先到,早早的就在包厢里等他了。因为是我主动 的,枫一个晚上都激动不已。我只是借酒来解除心里的不快,频频举杯和枫干杯喝 酒。酒喝多了,话也多了起来,不时还发出朗朗的笑声。我听到自己的笑声里全是 放荡。我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放荡地笑,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觉得只有自己放 荡了,才能达到报复斌的目的。一想到能报复斌,我心里就快乐,我觉得自己有点 变态,可我懒得去管这些,我只想让自己快乐,没有什么比快乐更重要的。只要是 自己觉得快乐的事,我是没有理由拒绝的。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后来脑袋就迷 迷糊糊的,整个人都有点轻飘飘的要飞起来的感觉,我觉得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枫抢过我手中的杯子,不让我再喝。他说你醉了,不能再喝了。我抢过杯子说, 我没醉,我还要喝。枫把酒杯藏起来,他铁了心不让我再喝。我找不到酒喝,嘤嘤 地哭了起来。枫把我抱在了怀里,让我别哭,他说要送我回家。我从枫的怀里挣出 来,口里说着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家。枫用他温暖而宽厚的手帮我擦眼泪,他边 擦边说,我知道你过得很不开心,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不应该嫁 给斌,你应该嫁给我,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我已 经很累了,我把头靠向枫的肩膀说我想睡觉了。那时候,我已经很醉了。枫把醉得 烂泥一团的我扶上了他的车,回到了他的宿舍。我虽然是醉了,可我还是知道那是 枫的宿舍不是我的家,可是我没有拒绝,我一点都不想拒绝,我甚至为自己的红杏 出墙感到高兴,我终于从这个禁固自己的婚姻里走了出来,我终于让自己成了一个 不忠的妻子,我不再只是斌一个男人的女人,我还是其他男人的女人,我要让斌痛 不欲生,我要把对斌的爱情彻底毁掉。我有种毁灭性的快感,就像飞蛾扑向火堆一 样,就算把自己烧成灰烬也在所不惜。 那一晚,我和枫在云里雾里翻云覆雨,我从不敢睁开眼睛,不敢看压在自己身 上那个男人是谁。我不想知道他是谁,我只要知道他不是斌就行了。一想到压在自 己身上那个男人不是斌,我心里就高兴。我终于狠狠地报复了斌,那种报复的快感 难以言状。我终于找到了报复斌的方法。 狠狠的报复了斌后,我们也累了,我偎在枫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我一个晚上都在做梦,梦见自己在沙漠上行走,我很渴,到处找水喝,可是沙 漠里没有水。我渴得浑身发热,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起火了。我开始奔跑,我 要跑出这沙漠,我要找到水喝,再喝不到水,我觉得我就要死了。在奔跑中,我重 重的摔了一跤,我终于醒了过来。我依然很渴,我拿起床头的那杯水,一饮而尽, 我感觉舒服了很多,燃烧在心头的那把火也熄灭了。我的酒完全醒了,我看了一眼 像猪一样睡在我旁边的枫,我突然觉得恶心,很想吐。我跑到厕所去,像倒垃圾一 样,嘎嘎地吐起来。我的胃就像一个倒完垃圾的塑料袋,空得两边粘在了一起。 我不想再回到那张睡着枫的床上去睡,我想回家,想斌。我这种想回家的感觉 越来越强烈。我穿好衣服,拿起手提包,偷偷的从枫的宿舍溜了出来。 远处的天边灰朦朦的露出了一点鱼肚白,天快要亮了,我招手拦了一辆的士, 直接回了家。我没想过回去后,遇到斌怎么向他解释这件事。我知道他根本就没回 家。如果他回家的话,没看见我,他肯定会打电话找我的。下了出租车,我的双脚 像绑了两个大石头,沉得很。拖着两条沉甸甸的双腿,上了楼梯。开门进去后,我 就直接上了自己的房间,我一点都不关心斌是否回家。她只是想回去冲个澡,把自 己这只被苍蝇叮脏了的蛋洗干净。进了浴室,我开了笼头,躺到浴缸里,温暖的水 缓缓地从我的身体流淌。我把自己的全身都擦上了沐浴液,不停地用双手来回搓, 浴缸里的水慢慢地满了,雪花般的泡泡如白云一朵朵向外流去。我没关龙头,只是 任水不停地在自己的身上冲刷,我只是想把自己冲洗得干干净净的。也不知道过了 多久,外面已经有了汽车开动的声音,也有了行人说话的声音,我确定天已经完全 亮了。我不想从浴缸出来,我只是想一直这样泡洗下去,直到死的那一天。 又过了一会,电话铃响了,我很不情愿地起来接电话,是婆婆打来的,她说过 几分钟就过来,她有东西送给我。 我又回到浴缸里,站着让笼头的水,从头至脚冲了一遍,再把身子擦干,披上 长长的睡袍出了浴室。 门铃响了,我下去开门。婆婆穿着一件红色的羊绒衫风风火火地进来,她一进 门就四处打量了一翻,问斌没回来吗?我摇摇头很没精神地说没有。 唉,这混小子,跟他爸一个样,就爱在外面乱混,婆婆说着,把目光放到我的 脸上。她好像见鬼一样,被吓了一跳,她伸手去抓住我的手说,你脸色怎么这么难 看? 我把手缩回来说昨晚没睡好,说完就把目光转向窗外,我不敢看婆婆,我心里 有鬼。 无论怎么样,还是自己的身体要紧,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婆婆边说边从 她那只大大的黑色老人头皮包里取东西出来。 我仍然不敢正眼看婆婆,只是起身去给婆婆泡了一杯茶。当我把茶端到婆婆的 面前时,她已经从皮包里拿出来了一只精美的红色小盒子,不用看,我也知道是手 饰。我猜不到婆婆要给我送什么样的手饰,连钻石都送了,还能送什么呢? 婆婆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条紫色的水晶手链,抓住我的手说,你们都结婚 两周年了,我也不懂送你什么,就送了你一条水晶手链,希望你们的爱情像这水晶 一样纯洁,你们的婚姻像这水晶一样透明,不要夹杂什么杂质。说着,她就要把那 条水晶链往我手上戴。 看着那一条水晶手链,我心里有种火辣辣的难受,我觉得真是滑稽得可笑,昨 晚自己刚从外面偷情回来,今天婆婆就给我送来水晶链,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难道是婆婆知道了我昨晚跟别的男人上床了,故意这样做的不成?我把手缩了回来, 口里说,妈妈,你知道我不喜欢戴手饰,以后你就不用再给我买什么手饰了。 婆婆不理我,依然我行我素,把我缩回去的手拉回来,强硬的要给我戴上。她 边戴边说,你看你这手多美呀,白白嫩嫩的,戴上这紫色的手链,多漂亮呀。 不一会功夫,紫色水晶手链就戴在了我的手腕上。我觉得浑身像爬满了蚂蚁一 样,难受得想哭。我只是希望婆婆快点离开,让我把这手上的链子取下,痛痛快快 地哭一场。 婆婆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只喝了一口茶,聊了一小会就回去了。 我没想到,刚刚从外面偷情回来,第二天一早就让自己大大的尴尬了一回。 婆婆走后,我马上取下了手中的水晶链,跑回房间里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正 哭得痛快的时候,枫给我发了信息,问我为什么不辞而别。一看到他的信息我就觉 得恶心,我连想都不愿想到他,只回了一句,我们结束了,以后不要再打扰我,就 把手机关了。我打算以后再也不要看到他了。 哭完之后,我还是想洗澡,我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没洗干净。我脱下衣服,正要 走进浴缸,电话铃响了,我心里一惊,是不是枫打来的呢?枫不知道我家里的电话, 就算打114 也查不到,我家的电话是保密的。我围上浴巾出来接电话,电话是妈妈 打来的,她说她买了很多好吃的,叫我回去吃饭。回家?我怎么能回家呢,我怎么 能让妈妈看到我呢?我昨晚在外面跟一个男人乱七八糟的,如果妈妈知道了,就是 躺在棺材里也会流泪的。她以前跟我说过的,她让我一定不要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 如果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她躺在棺材里也会流泪的。我经常和妈妈骂架,她活 着的时候,我让她流泪都已经很过分了。我不想让妈妈躺在棺材里也流泪。我真的 没有勇气看到妈妈,就算妈妈不知道我昨晚的事,我也不能在妈妈的面前装出若无 其事的样子,从小时候起,只要妈妈看一眼我的脸色,她就会知道我做了什么事, 总之,我做什么都逃不过妈妈的目光。我只是在电话里借口说我胃不舒服,回绝了 妈妈。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