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一切的悲剧都源于我对父亲的不理解和母亲的不信任。斌出来后,我带着房款 和我所有值钱的东西离开家里,到了一个没有冬天的海滨城市。我们在海边租了一 套房子居住下来。我要好好的生活,我相信我的爱肯定能感动斌,让斌不再吸毒。 斌也答应我,为了我,为了我们美好的未来,他也要把毒给戒了。我既然相信了爱 情,就应该相信斌。那段时间里,斌天天陪在我身边。我们都没有出去找活干,吃 饱饭后就到海滩去捡贝壳,挖沙虫,累了我们就坐下来,我依在斌的肩膀上,看潮 起潮落。那段时间里,除了斌毒瘾发作的时候让我感觉难过之外,其它的时间我觉 得还幸福的。 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和斌才开始真正的恋爱,我们在一起日以继夜的聊天,谈 我们的童年,聊我们从认识时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从和斌的聊天中,我了解到, 斌的童年比我好不了多少。他的童年过得很不快乐,因为父亲有钱后,经常在外面 找女人,所以父母经常吵架、打架。他们就这样在父母的吵架和打架中长大,内心 非常压抑。他的内心总是很孤独,他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冰冷的世界里,没有人关 爱他。他说,小时候最大的理想就是做足球运动员,能进国家队,能参加世界杯比 赛,能当冠军。可小时候父亲不支持他,没送他去踢足球,而是把他扔进一家贵族 学校,要他考大学,他觉得他读的那个大学是为父亲考的,他自己一点都不在意那 个什么狗屁大学。斌还告诉我,我离开他后,他因为内心空虚,和很多的女人上过 床。我本来也想告诉他,我离开他后也和很多的男人上过床,可是,我觉得没有什 么必要。尽管在B 市那段日子过去不久,可想起来,恍如隔世。我已经想不起那些 和我上过床的陌生男子的面孔,只记得那个戴不上套子,提起裤子悻悻离去的男子 的背影,还有那个从我的眼睛能看到了我内心秘密的男人的目光。直到那时,我才 明白,一个女人就算你和一百个男人上过床,可你最终能记住的只有一个人,那个 人就是你爱的人。所以,至于我和多少男人上过床,我没有必要向斌坦白,因为我 在心里从来没有背叛过他,我爱的一直只有他一个人。 在海边那段日子里,我们的生活也并不是都是平静的,斌的毒瘾发作的时候是 我们最难熬的时刻。每当这个时候,斌就会向我哀求,他说他只吸一次,最后一次, 以后再也不吸了。我答应了斌。可是,对于吸毒的人来说,是永远没有最后一次的。 染上了,就会没完没了。斌一次一次的哀求,我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吸最后一次。半 年过后,我们身上的钱基本花光,我开始变卖手饰,最后连那我结婚纪念日婆婆送 给我的那条不值钱的水晶手链也卖了。我们的生活已经难以再维持下去,我也想过 出去打工维持我们的生活,可是我打工所得的那点钱,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满足 不了斌的毒瘾。我曾经努力的要让斌戒毒,斌也信誓旦旦的下决心要戒毒,我们都 努力了,可是没办法,就像妈妈当初说的那样,已经没救了。既然是没救了,就意 味着要死亡。我也想过回到家里去,让父母帮忙,让他们帮我救救我和斌。可是, 我对父母没有信心,我已经没有脸面再面对他们。我已经厌烦了以前的那些日子, 真的是已经厌烦透顶了。 我开始考虑我和斌的未来,回家已经是不可能了,要继续的活下去,也不容易。 我该怎么办呢?我想,唯一的办法只能死去。是的,死了,就一了百了。我想起了 一句话,好死不如赖活。是的,我应该和斌一起优雅的,安静的死去。只要和斌一 起死去,有斌的陪伴,在阴间里我肯定不会再孤独。我觉得,能这样死去,已经很 满足了。我以前是一个那么怕死的人,现在突然的不怕死了,而且对死还有一点的 向往。这一点,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我是一个很执着的人,一旦有了这种想法, 就很难改变。我开始在策划着如何死去。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我终于在一家黑店 里买到了一瓶安眠药。 那天,我到商店里去为我和斌买了一套新睡衣。人死了是要穿新衣服的。我再 给房东交了一年的房租,我知道我们在这里死后他的房子将会有很长的时间租不出 去,这样会损失很大。我不想我死后也被人咒骂。那天我还买了很多好吃的菜回来, 我要为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餐做一顿好吃的。我们要做一个饱死鬼。在买 菜回来的时候,我在门前附近的垃圾堆里看到了一个捡垃圾的老太婆,我想起了我 奶奶,我从口袋里拿出剩下的那八十六块钱给了她。经常听人说起一句话,钱是身 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既然我都要死了,也没有必要把钱带去。那老太婆接 过钱,用奇异的目光看着我问,你为什么要给我钱?我说我已经再也用不着花钱了。 说完,我就往处住走。那老太婆追着过又说了一些话,我没听清楚,只顾走我的路。 回到家里,我煮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吃完饭后,我们洗完澡,穿上了新的睡衣。我 把那些安眠药磨成粉沫放进了牛奶里,我给我和斌各冲了一杯牛奶。喝下那杯牛奶 之后,我和斌回房里睡觉,我把头偎在了斌的怀里。我要在斌的怀里睡上几万年。 那时候,我没有想过要给父母留下任何的遗言,在生命的尽头,我只能对父母说声 对不起。当我开始迷迷糊糊的时候,我看到了奶奶,她向我张开双臂,把我抱进了 怀里,我把我冰凉的小手放进了她的腋下。渐渐的,我没有了意识,一切在我的生 命里消失……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