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我置身于一个白茫茫的世界之中,一切都是迷迷 糊糊的,我不知道我是活着还是死去,我也不知道这是阴间还是阳间。床前坐着我 的父亲,看到我醒来,他抓住我的手流着眼泪说,你真是个坏丫头,你居然要狠心 的抛弃爸爸。我第一次看到爸爸流泪。我的眼泪也慢慢的流出来。我问爸爸,我这 是在哪里?我是不是死了?爸爸用他温暖的大手帮我擦去脸上的泪水说,你在医院 里,你还活着。我突然的想起了一件事,我发疯了一样要挣扎着起来,口里喊着, 斌呢?斌在哪里?我手上插着的针头被挣脱。护士赶紧跑进来。爸爸用力的把我按 住,口里说着斌和你一样还活着,他在隔壁的病房里。护士把针头重新插到我的手 上。我抓住护士的手,请求她让我去看看斌。护士对我说你现在还很虚弱需要休息, 斌也和你一样,他也需要休息。听说斌还活着,我平静下来,我觉得身体软绵绵的 没有力气,惭惭的,我就又什么也不知道了。在医院那段日子里,我常常是处于半 梦半醒之间。当我第二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母亲和父亲都在我的面前。看见我醒来, 爸爸抓住我的手,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对我说。妈妈铁青着脸,一句话没说。我知道 妈妈对我已经是失望至极,从小她就对我寄予很大的希望,希望我能大有出息,没 想到是今天如此的结局。我很想对坐在我床前的父母说声对不起,可是对不起这三 个字却有千斤重,我怎么也提不起舌头,说不出口。 我身体在慢慢的康复之中,醒过来的第三天,在父母的陪同下,我到斌的病房 去看望斌。斌的父母也守在他的床前。我们两一见面,就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四 个长辈看到我们两个像个泪人一样,他们也一脸的悲慼。回到我的病房之后,我看 着父母,恳求父母不要让我和斌分开,也不要再把斌送进戒毒所。母亲还是不哼声, 自从我清醒过来我就没见她开口说过一句话,她一直铁青着脸,有种恨铁不成钢的 怨气。爸爸一只手抓住我的手,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说,我们不会让你们分开的, 斌也不用进戒毒所了,现在发明了一种新的戒毒药物,可以轻松的戒毒,听说效果 很好,爸爸早就联系好了,等你们出院后,就让斌轻松的把毒给戒了。妈妈出去买 吃的。我扑在爸爸的怀里哭了起来,口里说着谢谢。爸爸拍拍我的后背说,傻孩子, 说什么谢谢,只好你能好好的活着,爸爸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试的,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听了爸爸这句话,我哭得更凶。我对爸爸说,爸爸,你为什 么不早一点对我说这些呢?如果我知道爸爸这么爱我,我就不会选择出走,就不会 选择自杀了。爸爸说,我以为爱在心里就行了,不需要说出来的,我以为你能体会 得到,谁知你这么傻呢。是的,我真是太傻了,我为什么就不早一点知道呢? 让我想不到的是,我们出院回家后,还是住回我原来的房子。我原来的房子所 有的摆设都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改变。看到这一切,我又哭了起来。听妈妈说, 这房子是爸爸后来花了一百万才买回来的。我知道,爸爸是爱我的。可我知道得太 晚了,想挽回也来不及了。 那次死里逃生回来之后,我的心态有了很大的改变。我不再像以前那样,自己 孤独一个人的时候心里就空荡荡的慌。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的心里是温暖的, 充满柔情的。斌接受了一种的轻松的戒毒法,效果非常的好。那段时间,我的心情 的愉快的,我在等待着一种新生活的开始。 我回来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爸爸就调离了本市,到另外一个市去做书记。接 着,没多久,爸爸被双规了。再接下来,爸爸就被检察院以受贿罪提起公诉。一切 都来得太快,太突然了。我不相信爸爸犯有受贿罪。在我心里爸爸一直是一个清正 廉洁的官,他曾经是一个军人,他一向来是那么的正直,他怎么会是一个贪官呢? 不会的,肯定是他们搞错了,要不就是他的政敌故意要搞垮他。我给爸爸请了律师。 开庭那天,我也去了。爸爸确实是拿了别人的一百万。那一百万用于买回我那套房 子。检察官问爸爸为什么要拿别人那一百万。爸爸说,当初我女儿把她住的房子给 卖了,我看着别人住进了我女儿的房子里,我心里很难过,我当时的想法就是无论 如何也不能让外人住进我女儿的房子,那套房子是我花了一生的积累再加上亲家的 一半钱才买下来的,无论如何我也要把房子拿回来,可是,当时我没有钱了,只好 拿了宋老板送的那100 万。听到这里,我哭了。当审判员问爸爸你今天落得如此的 下场你后悔吗?爸爸摇摇头说不后悔,他说只要是为了我的女儿,我做什么都不后 悔。听到爸爸这句话,我当场嚎啕大哭。在场的人听到我的哭,也都悄悄的落泪。 这一刻,我多么希望我能用我的一切来换取爸爸的自由。那怕是我的生命。 为了减轻爸爸的罪行,我把房子给卖了,把钱全部退还。为了让爸爸更加的清 白,我把爸爸曾经利用他手中的权利帮我搞到的这份工作也辞了。爸爸被判刑十年。 在爸爸调离本市后,公公的房地产公司就出事了,由于公司的资金周转不过来, 银行又逼债,最后只能宣布破产。家里原先的房子车子全部被银行查封。斌的家里 也是一贫如洗。我们最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爸爸被判刑后,我母亲的精神完全崩溃,她已经不能正常的工作。她经常一个 人发呆,问她什么总是答非所问。惭惭的,她就开始认不得人了。她完全认不出我 是谁。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只能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进行药物治疗。妈妈住院 后,原先住着的房子也退出给了公家,那房子是没有产权的。 斌家里的公司破产后,我的公公因为经不起打击已经中风偏瘫在床。我的婆婆 她并没有被打垮,她是一个享得了荣华富贵,也受得起贫穷落泊的人,她表现出惊 人的毅力,为了维持生活,她出去做菜贩开始卖菜。斌由于吸毒已经被单位开除。 我们从昨日的富家子弟和高干子女变成了一无所有的失业人员。金钱,车子, 房子,这些都是过眼烟云,是留不住的,最后能留下来的,只有爱。 那一会,我虽然是什么都没有了,可是我并没有绝望。我还有爱。我相信,爱 可以让一切重来,爱可以战胜一切困难。我要努力的工作,我要赚很多钱,我要治 好母亲的病,我要让爸爸快点出来。我要好好的孝敬他们,让他们的后半生衣食无 忧,幸福快乐地安度晚年。 我想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占多数,他们身上都有正常人的情感。可是,我不明白, 在电影电视上看到的,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坏人。在我最落难,最无助的时候,我身 边的很多人并不像电影电视上演的那样,落井下石,幸灾乐祸。他们都真诚的,全 心全意的向我伸出了援助的手。最先向我伸出援助之手的是我的钢琴老师,她让我 到她的琴行去做钢琴教师,她始终认为我在音乐方面很有天赋。那天,她来找我, 见到我时,她把我抱在了怀里,像个慈母一样安慰我说,孩子,困难只是暂时的, 明天太阳依然会升起。再接下来的,就是我爸爸以前的一个战友,他有一幢很大的 房子空着,他说我可以在他那里办一个钢琴练习班。斌戒完毒后,很少和以前那些 朋友在一起吃喝了。他经常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做家务,一起面对家里大大小小 的事。后来他大学的一个同学邀请他到他的建筑公司去帮忙。他去了,并且做得很 出色。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