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蓝紫色的信纸,那些熟悉的字迹让人热泪盈眶。 伦敦的冬日晴天,有一种清爽的美,树桠在路边孤独地沉思。大西洋吹来的凄 迷冰雨,有时候我望着湛蓝的天空突然迷蒙一片,我就会想起我的故乡。故乡那冬 日也似这般的烟雨迷蒙之时,站在雨中远处幽幽等待着的蓝紫色的鸢尾花,让我充 满期待。 我想念你。就如这寒冬一样的透彻心扉。 我想起以前每一个冬天我拉着你的手,走过每一条街道,走过每一处河畔。还 有你家前面那条绿荫路。你现在都是一个人在走的,是不是?我不希望有别人牵你 的手,你一到冬天就冰冷的手,除了暖手器,就只能让我来温暖你,可以吗? 在陈夕寄过来的信里,抖落一些他的影像。果然是湛蓝的天,还有孤独的树桠。 他穿着厚厚的冬装,几乎已经看不见脸了。小小的影像站在白宫大道前,衬着后面 的建筑物,他显得很渺小。 如果我的身旁有你,是不是可以赶走这些无奈的孤独呢? 这个冬季少了陈夕,她的冰凉的双手还真是无可奈何地只能选择取暖器了。 臻熙将信收好,那些相片也被放进了相册。这是保存记忆的地方,让这四年的 分离的时间,就在这里停留。 臻熙也想到了,可以寄些相片去给他。想起相片,她就想起了那张在机场里照 的相片。都过了两个月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那个人?找回那朵让她惊讶的机场 里的蓝紫鸢尾花。 臻熙试着再次拨通那卡片上的电话。这次,终于让她释怀。电话通了。 “喂,你好。”臻熙听到了那个久违的男声。 “你好,请问,是不是唐铭襄先生?” “你好,我是。请问你是……” 臻熙简单地把照片的事情做了一番阐述,那边的男子,冒出了笑声。 “哦,我记得的。可是,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找我呢?” 臻熙撇撇嘴,心里想,那都是因为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啊……她没有把这句话 说出去。 “我想看看那张照片,可以吗?” 那个唐铭襄又笑了。 “当然可以。” 最后,两人约定了时间地点,臻熙挂上了电话。她走到宁雅心的书桌前,找到 那本杂志,翻到那一页,有照片的那一页。 照片会永远地在那里。她也想让陈夕看到它。很想。 她会告诉他,在每一个晴朗的夕阳西下的时候,她都会想念他的,离别的背影。 这种情绪正是这张照片里表达的那样,幽幽遐思,无尽深远,在夕阳下是一场梦境, 在灰暗的机场里是长长的阴影。 臻熙没有想到,唐铭襄约定见面的地点,正是那个紫薰婚纱影楼对面的咖啡厅。 从咖啡厅的靠窗座位上穿透玻璃望去,就望见了那些橱窗里的婚纱。已经改变了装 束的塑料模特儿,依然那么刻板的站在那里。那个招聘启事已经收走,换上了一张 冲洗完美的结婚照。 臻熙拿出那张两个月前那个女子给她的名片。Lavanda ,是指薰衣草吗?如果 是这样,那还真配这店名。她望着那个橱窗发呆,等着唐铭襄的到来。突然,她见 到店玻璃门后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嗯?那个不是……黑衣男,唐铭襄,她要见的人?他从紫薰婚纱摄影那里,走 出来。 唐铭襄过了马路,朝她所在的KaffaCafé走过来。他来到了臻熙的面前,满脸 微笑。 “你好。”他朝着臻熙伸出手。 “你好。”臻熙忙站起来,握住他的手。 当初机场里的黑衣男不见了,在臻熙眼前的这个男子穿着深褐色的高领毛衣, 外套深灰色的马甲,深蓝牛仔裤,戴着黑色毛线帽,他的手一晃,手上的LONGINES 手表闪着银光。他对着臻熙展开了微笑。 “等很久了吧。” 臻熙耸耸肩,表示不介意。侍者端上水杯,递上餐牌。唐铭襄没有接餐牌,对 着来人只说了一句。 “还是老样子。” 既而,侍者点头离去,收走餐牌。臻熙看到这些,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我平时和别人会面都会来这里,我是这里的老主顾了。”他似乎笑得很开心, 然后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惊愕了一下。“我点的是caf écrema ,不知小姐…… 你是否喜欢?” 臻熙耸耸肩,表示并不介意。唐铭襄恢复了微笑。 “caf écrema 不像美国咖啡那样的平淡,也不像土耳其咖啡那样的令人拒绝, 更没有意大利咖啡的浓重口味,它很理智,很温和,看起来高雅,但是令人欣然接 受。我不认为只有贵族才能享用它,它应该给所有喜欢它的人,带来非一般的品味。” 他自顾自地说着,似乎像接受了臻熙的不介意。侍者端上了咖啡,两个小巧的 咖啡杯都是红底白十字的瑞士国旗图案。 “奶?糖?” 臻熙仿佛在他眼里看到了渴望,她又只能报以微笑接受他的邀请。 “按照你的方法,怎么样喝着最好,就怎么样配。” 他又笑了。嘴角有些玩味。 “看来你很容易相处啊。”唐铭襄调好了咖啡递过来。 臻熙接过咖啡杯,握在手上,看着里面秀色可餐的液体,还有银勺搅拌后的漩 涡团团转。 “有没有闻到了一股,温和的,丝绸般的细腻芳香?” “你真用心,连这都想得出来。”臻熙讨好般地称赞。他会心地笑了。 “很冒昧,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将照片见报了。关于报酬,我会和杂志社商量, 如数奉还的。”他终于言归正传,和臻熙谈起了照片的事。 “呃,还有钱拿的?” “当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臻熙一眼。臻熙看着他从黑皮包里拿出了一个纸 袋子。 “你的照片就在这里面,不止一张,还有些是修饰后的效果,也很不错,你都 看看。” 臻熙打开纸袋子,倒出里面的相片。看原版的照片,她的裙子的蓝紫色,似乎 更鲜艳了。臻熙将照片一一收起来。 “谢谢。” 臻熙说了这一句,对面的唐铭襄似乎又有些惊愕。 “应该是我跟你说谢谢才是。”唐铭襄的表情,缓和了许多。“捕捉美的瞬间, 是我的责任,而你,是美丽的使者。” 臻熙有些不置可否。她歪着脖子装出俏皮的样子,问他。 “这,我可以当作是你的赞美吗?” 唐铭襄露出贯彻始终的笑脸,没有再说什么。他喝了一口咖啡,闭上眼,像是 在回味。 一杯咖啡,几曲柔和的音乐。这个午后的咖啡屋,芳香满溢,闲情适意充斥空 气中。唐铭襄在咖啡的香气氤氲之中讲了他的一些经历,包括去到世界各地摄影的 故事,他跟他的摄影朋友的趣事,还有,关于那天照了这张照片的由衷,一种难以 割舍的对美的执着的追求。分别的时刻,他终于解释了他之前打电话一直打不通的 原因。 “通常我在我的电话欠费的时候,我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一般都要我的朋友 打不通我的电话,再跑到我的工作室里把我拉出来,我才知道是这么回事。所以… …” “没事,不过,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也许我可以早两个月看到照片了。” 唐铭襄露出了一脸的歉意。 “我的名片上有我工作室的地址,那里也是我的家。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或许 如果你也喜欢喝咖啡的话,我可以奉陪的。” “好啊!”臻熙用最阳光的微笑回应他。“有免费的贵族咖啡喝,又可以听你 讲你的摄影见闻,何乐而不为,太好了。” 臻熙捏紧了手中的纸袋,跑上了公共汽车。透过车窗,唐铭襄在微笑着跟她招 手。她也跟他招招手。最后在公共汽车拐弯之后,臻熙才见到唐铭襄离开了公共汽 车亭,向着对面路走去。这时候,臻熙才想起,她还没问他,为什么他会从紫薰婚 纱摄影那里,走出来。 臻熙带着装有照片的纸袋子,颠颠地跑回宿舍。她心里一直在想,如果陈夕看 到这张照片,会怎么想。很惊讶吗?还是,很惊艳。她的心里有一股甜甜的感觉。 或许这是陈夕也没有见过的自己吧。穿着蓝紫色鸢尾雪纺裙的女孩。 转过了楼梯,臻熙一路跑进宿舍,她推开门。呃…… 宿舍里,宁雅心和一个男生正面对面地坐着。他们似乎正在聊天,宁雅心的脸 蛋红粉扑扑,有奕奕的神采。她看见臻熙推门而进,笑容无比地甜美。 “臻熙,你回来了?” 这本不应该是问句,可是宁雅心问得热烈,似乎像是很兴奋似的。 “我来跟你介绍,这位是我们鼎鼎大名的学生会主席,程旭,我们的师兄。” 宁雅心说完,靠着那个男生旁边站着,朝着臻熙眨眨眼。“师兄,这是我的室友, 也是你今天要找的人,顾臻熙。” 那个,程旭,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他伸出手,跟臻熙打招呼。 “师妹,很高兴认识你。我是程旭。” 臻熙在心里打量着这人,她一米六七的身高站在这男生面前,大概也只是到他 的肩膀的位置,穿着藏青色运动服,额前的头发微翘,眼睛炯炯有神,鼻梁高挺, 嘴角有着看起来挺阳光的微笑,身材……还算健硕吧…… 宁雅心在旁边是一副傻笑的表情。臻熙瞪了她的这个兴奋过头的室友,伸出手, 用一个也是阳光的微笑回应他。 “师兄,你好,我是顾臻熙。” “久仰大名。”程旭放开手,继续微笑着坐下。 臻熙莫名其妙地听着他的话,拉了张椅子坐下。 “师兄,你说什么呢,这句话应该是我的台词,我才应该说,久仰大名。” 程旭沉默不语,拿起已经喝了一半的茶杯,抿了一口。 “CiciGu,意大利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决赛选手。”程旭放下手中的茶杯, 一动不动地看着臻熙。 臻熙心头咯噔一下。她撇撇嘴,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沉稳淡定的男子。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知道你小提琴拉得好,想来请你参加院里的新年晚会, 到时候安排你的独奏表演。我们院里有你这样的人才,我这个学生会主席,怎么可 以让你漏网呢?何况你有这样的才华,本就应该展现出来才是,跟同学们一起分享,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说是不是?” 程旭似乎想给臻熙一个台阶下。臻熙从来没有在同学们面前表现的一面,就这 样在这个眼神灼灼的男子面前表露无遗。这让她也不得不承认。 “师兄你过奖了,我不过就是参赛选手,也没有得到名次,不算什么。”臻熙 跟他打哈哈。 “能够参赛的人已经很不错了,何况还是进入决赛的。帕格尼尼小提琴大奖, 那可是常年空缺的,没有相当水平的人,连预赛都进不了。师妹,你很谦虚。” “哦,师兄,你又在抬举我了。” 他们一来一往,臻熙看到一旁的宁雅心已经急得脸蛋更红了。她对着宁雅心一 扬眉。 “好吧,师兄,表演的事情你安排就是,我当小辈的,全都听你的。不过我有 一个小小的要求。” 程旭的脸瞬间充满神采,眼神又回到那个炯炯的神态。 “什么要求?” “只是小提琴独奏太单调了,我和雅心一起,雅心来跳舞,我来拉琴,这样更 有看头。” “这样当然更好了。”程旭想也不想地答应了。他身旁的宁雅心,更是一副拼 命忍住兴奋得似乎要一飞冲天了的心情的咬牙切齿的表情。 “那就这样说定了,你们两位就好好准备,后续的安排我到时再通知你们。这 是我的电话。”程旭满脸的满意,拿起宁雅心桌上的笔和白纸,写下一连串的号码。 他写完之后,将白纸递给宁雅心。 “我很期待你们的表演。”程旭出门的时候,回过头来,对着臻熙和宁雅心, 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等他关上门,臻熙果然听到了一声尖叫。 “你真是太棒了,我的好熙熙。”宁雅心失态地抱着臻熙又笑又跳,那种刚才 沉静优雅的姿态又被颠覆了。“想不到这么容易就拿到他的电话号码,我还可以借 着这个机会跟他名正言顺地交往,真是太好了。” 宁雅心放开了抱着臻熙的手,她又回到镜子前自我欣赏。臻熙看着她的那种陶 醉的神态,似乎像是一个已经坠入爱河的小女孩的神韵。她想象着宁雅心的这种心 态,她突然无来由地,很羡慕。 她和陈夕一直都是平平常常地,似乎在不经意之间就成了恋人。她从来没有过 这样激动的时刻。这或许,也是跟人的性格有关吧。臻熙心里想。 手里的纸袋被放下了。臻熙将刚才的一段放下,开始准备给陈夕的信,她想着, 也是要用蓝紫色的信纸,也是要开头就说一句,我想你。 真好。 这个冬季似乎比往常冷了些。是不是因为没了陈夕这个暖手的人在身边呢?信 寄出去了。臻熙就像把自己的心也给寄出去了似的。整个寒假,似乎都有些无法释 怀了。 过了寒假,大一的下学期在元宵过后就开学了。开学后的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就是那个新年晚会。 寒假里,臻熙和宁雅心都在一起排练节目,她拉的是波兰女钢琴家巴达杰夫斯 卡的《少女的祈祷》。宁雅心用心地编排了一支舞,用她那柔美的身段展示出来, 也是十分地动人心扉。臻熙早就猜到宁雅心可以接受得了这个挑战,她会跳舞这件 事,当是从那天的迎新晚会上,臻熙就看出来的。毕竟这件事最初的提倡者是她那 个念念不忘的极品心上人,所以臻熙也猜到宁雅心肯定是用尽全力要让那个程旭刮 目相看的。这样最后到底是宁雅心在伴舞还是臻熙在伴奏,已经看得不太明显了。 臻熙为的也是不要太招摇出众,她可是宁愿让众人记住的,是宁雅心的舞姿。为了 找到曲子的小提琴谱,程旭也帮了不少忙,宁雅心更是“热心”地常常去找程旭了 解情况跟交流信息。就这样,宁雅心包揽了一切的杂事,臻熙落得了清闲,她倒是 没特别地把这件事挂在心间了。 臻熙每次从学校坐公共汽车回家,都会经过那个紫薰婚纱。她常常透过车窗, 会习惯成自然地看一眼店面。她记起那天的那杯咖啡,想到了那个讲着摄影趣事的 唐铭襄。唐铭襄的工作室,并不是在这一区。她有些渴望地想知道,到底唐铭襄跟 这个紫薰婚纱,会有什么联系。这是臻熙感觉非常神奇的一件事情。她碰巧在同一 天结识了这个人和这家店,而两张名片都是同一天来到她的手上,这是不是冥冥中, 在指引着些什么呢? 寄给陈夕的相片,果然让他惊艳。陈夕的回信中透露出了惊讶,这是让臻熙得 意的事情。她在给他的回信中写了,如果你想继续拥有这朵美丽的鸢尾花,你就要 好好地给我保重自己,等待我们重逢的那一天,不准你每天因为任何理由而忘记想 我,就像我给自己下的决心一样。 是的,每天都想,就会刻骨铭心。这是臻熙希望的结果。她自然,也希望陈夕 能做到。 造成了这样的分离,是臻熙自己决定的。但她,没有后悔。 第二学期的课程又增加了。臻熙带着新课程的书本走进教室,看到宁雅心在跟 她招手。她走过去,做到了宁雅心的身边。这是一门公共课程,有几个专业的人一 起上,大教室里坐了几百个学生,宁雅心选择的位置在旁边靠后。远远地只能看见 显小的黑板,臻熙知道这是宁雅心的习惯。上课不是宁雅心的重点,所以她选位置, 自然也不会选好位置。哦,如果要说这个位置好,那也是偷偷撤退或者睡觉的好地 方。 宁雅心在左右张望,然后附在了臻熙的耳边窃窃私语。 “你知道吗?我听说,师兄是有女朋友的?” “嗯?”臻熙有些吃惊。她看着宁雅心沮丧的脸色。“是吗?” 宁雅心说的师兄,自然就是程旭了。最近他们走得近,宁雅心本来也是每天神 采奕奕开开心心的,突然这样的状况,是不是要受到严重的打击? “他有女朋友?谁告诉你的?” “那还用谁说,我们院里都在传。听说对方还是主动追求的,是个大集团的千 金。”宁雅心说得有些愤愤然。 “噢,大小姐搞金钱围攻啊。”臻熙看到宁雅心嘟起嘴,感觉有些好笑。 “你看,就是那边那个,我们院里另一个专业二班的那个柯羽,跟我们同年级。” 臻熙顺着宁雅心的手看过去,看到一个尖下巴,丹凤眼,樱桃小嘴,玲珑巧鼻, 粉状雕琢,褐色卷发的美女。哦,是个时髦美女,果然很美。臻熙在心里评价。 “这样的美女,谁不要啊……”臻熙不自禁地说出口,但很快,她就觉得有些 后怕。大概是,这话会得罪宁大小姐了。 果然,宁雅心瞪着一双愤怒的大眼睛在对着臻熙发火,但是,她却沉默着,仅 仅把火压在了眼睛里。臻熙更是心悸,宁雅心的这种状态,只能说明她是火上心头 了。 宁雅心只是看着那个柯羽,嘴里念念有词。 “论美貌,本小姐也不差。不就是有钱嘛,谁没有啊,要比财力,本大小姐奉 陪。” 臻熙有些后悔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了,宁雅心收了眼里的火力,像没事人一 样地翻开了书本。教室里安静了下来,授课的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臻熙看了讲台上的老师一眼。虽然隔着很远,但是臻熙还是看得清楚。她的心 里,是前所未有的难受。 妈妈,我终于见到你了。 见到妈妈,臻熙并不意外。当初拿到课程表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授课老师的名 字。徐丽娟。当时她也想象着可能是同名同姓,或者只是巧合。而且这个徐丽娟是 他们学院的副院长,博士生导师。一般来说有职务在身的老师,都应该是特别忙才 是,怎么可能会自己亲自来上课?有时候就打发他们的学生过来上课,也算是应付 过去了。没想到,这次,却真的笃定了。 这个徐丽娟,真是她的妈妈。 十年了,妈妈一点都没变,她还是臻熙心里那个最后离别时刻的老样子,只是 剪短了头发,一身得体的丝绸上衣和西装长裤职业装,整体简洁流畅,显得很干练。 透过话筒的声音,那样的柔软,如臻熙曾经梦里回忆到的,让她从心里感到亲切。 整整一节课,臻熙什么都没听进去,除了记得,这是妈妈的声音。课程中间休 息的时候,有好几次臻熙都有冲动要上去与她相认,但是,她都忍住了。身旁的宁 雅心也没有再与她说话,一直沉默不语。 最后,臻熙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妈妈离开了教室,留给所有同学一个弯起嘴角的 微笑。这是她熟悉的微笑,像小时候妈妈逗弄她的时候,那个如梦般迷人的笑脸。 爸爸大概不知道妈妈现在的身份吧。当初臻熙选了这所学校,爸爸并没有反对, 只是可惜她不愿意去留学。如果现在让爸爸知道妈妈就是她学院里的老师,那么, 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臻熙并不知道她的父母之间的恩怨,她只是知道,妈妈 是爸爸,不愿意提起的女人。当初臻熙一开始哭喊着要妈妈的时候,得到的,都是 爸爸深恶痛绝的眼神。 宁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她跟臻熙打招呼,大概也被忽略了。臻熙看 着教室里的学生们开始散去,她有些舍不得。或者,她已经开始在盼望,这课程的 下一节课了。 春天来了,臻熙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她看见有小孩子提着风筝,正在那远远 的草地上奔跑。风筝在孩子的身后悠悠地飘着,风承托起那些个像小鸟一样的玩物, 向着蓝天翱翔。 线在手上,依靠着风,得到这无尽的欢乐。孩子们的笑脸,沐浴着春风,温暖 而明媚。风筝在天上的时候,会否依恋这牵绊着它的细线?它心里是否也会向往这 自由的天空?但,没有线的牵绊,它会否感到孤独和无助? 风筝断了线,就没有停泊的时候。没有了牵绊,它一定会,让思念,无所适从 的。 臻熙抬头看见那悠悠的风筝,在碧蓝的天空中,很渺小。 “是的,很美,是不是?” 臻熙听到身旁出现了一个声音。她低下头,看见了不远处,提着相机的,唐铭 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