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 杨立强答道:“青西镇储蓄所虽然储蓄余额只有800多万元,但我听县上说那 儿准备建一个火力发电厂,国家和省上来人都考察过几次啦。从长远考虑,这个点需 要留下。”杨敬信一听,点了点头。 大家讨论一阵,也都同意了他的意见。最后裁撤了桥西所、城关所和药厂所三个 网点。辞退了张微、吕玉玲、李梅、吴芸、王好学等一批代办员。桥西所的王兰,由 郑光伟提名,聘用到业务股。 杨敬信带着工作组离去了。留下的网点,都进行了全面的改造装修,铺设了大理 石砖,设置了防弹柜台,扩大了营业面积,增设了服务窗口,更换了醒目招牌,涌泉 办事处还购置地皮自建成了支行的资产。 过了三个来月,就象一个人翻越一条深沟,支行储蓄余额的曲线图,从下降到谷 底开始回升,且愈升愈快,呈现出总余额的增长趋势。 这时,杨敬信已升任省分行的副行长。他继续关注着这个试点行的变化,让杨立 强坚持实事求是的汇报,当听到余额开始增长的好形势,高兴地说道:“明年这项工 作就可以在全省铺开啦!” 民谚道:“开锅不响,响锅不开。”杨立强没有食言,但也没有向马明芝讨好而 故意张扬,只是实实在在地去干他该干的事情。 年初,他就给中支人事科写过报告,竭力推荐今年省财专的应届毕业生林淑惠, 即马明芝的女儿,希望J行接收且分配到青埂县支行,说基层行确实需要这些科班出 身的会计人才。王科长告诉他已将情况反映给省行人事教育处。 他借到省行办事的机会,又为此事去找人事教育处的吴处长,再三表明这不仅是 为基层行引进人才,办件好事,且关乎一家大客户的关系。几句话说的吴处长笑了, 答道:“省行这两年都去相关的大专院校招聘毕业生。只要这孩子应聘,我注意一下 就行了,满足你的要求。” 老杨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回到家又急忙给老马打电话。叮咛她早点嘱咐女儿注意 省J行的招聘动态,一定要及时应聘。办完这些事后,他才在备忘录那条记事上打了 个勾儿。 炽烈炎炎的暑日滚落到西边天际,燥热渐渐退去,丝丝凉风吹来。人们为享受大 自然赐给的这份爽意,纷纷走上街头。 杨立强和张文君刚迈出门,一阵脚步声伴着笑声迎面扑来。马明芝哈哈笑着嚷道 :“进屋吧,进屋吧,我们一家都来啦!”果然后边跟着林淑惠和她爸爸林茂生。杨 立强两口忙把他们迎进家里。 放暑假在家的杨丹妮闻声出来,打过招呼之后,拉着林淑惠进了自己房间,讨论 她们的话题去了。马明芝笑问:“咋不见你家儿子呢?”“早耐不住性儿,飞出去了。” 张文君边热情地沏茶边说道。茶杯刚端到马明芝面前,老马就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拿出 两筒“龙井”茶叶,说道: “我知道老杨爱喝茶,就送他两筒好茶叶,这可是姑娘采 的上等货啊!”林茂生在一旁接口道:“给了就对啦,又胡扯个什么。” 马明芝瞪一眼丈夫,嚷道:“你懂得个什么!这龙井茶采摘很有讲究哩。童男、 童女采的是嫩尖尖茶,姑娘采的是嫩茶,都是上等好茶;年轻媳妇采的也算高品级呢! 以后的档次就低了。” 杨立强颇感兴趣,开玩笑道:“象你和文君这些快做奶奶的老太婆,那采的就是 末等的粗茶啦?”边说边拿过茶叶筒,旋开盖子,捏了几片,在嘴里嚼着,连夸“好 茶,好茶!”却没有看到老马在一旁早吊了脸子。 张文君过来拍了丈夫一下,笑道:“连个话都不会说。我是个老太婆了,但马嫂 子看着还年轻哩,你就胡比喻!”林茂生忙笑道:“实话实说嘛,她还年轻啥呢!” 马明芝不好意思地说道:“老了,就不值钱了。”杨立强醒悟过来,故做一本正 经地说道:“老了才值钱呢。老来伴,金不换嘛!林局长,你说是不是呀?”老林连 着点头道:“是,是。”老马看着丈夫就笑道:“说假话呢,成天都嫌我烦人哩。” 又接着说道:“快讲吧,说说今天的正事。” 林茂生便说道:“淑惠的事已经定啦,九月一日分配到你行正式上班。我们全家 人都感谢你啊!”杨立强忙笑道:“自己人,客气啥呀!小林的事,我已经接到中支 通知啦,支行很欢迎呢!” 马明芝眼盯着杨立强,说道:“孩子就在你手下干事哩,照顾点啊!先安排个重 要岗位,过一、二年再弄个股长干干,也不枉她把你叫叔哩。”林局长忙挡住老伴, 嚷道:“你说这是啥话吗!单位上的事又不是家庭私事。孩子上班让她自己锻炼去, 别得寸进尺地乱提要求。”马明芝杏眼一睁,也对丈夫嚷道:“自己人嘛,说说怕啥 的。不给米了,还把升子挡住啦!” 林茂生生气地说:“看看,又不踏犁沟了!”杨立强两口忙把夫妻俩劝开。张文 君笑着对马明芝说道:“老杨那脾性,你还不知道,是个榆木疙瘩不开窍的人,好些 事办不来呢!还是靠你妹子我哇,咱的姑娘长得那么俊,我给她挑个好女婿吧!” 说到这儿,马明芝高兴起来,绘声绘色说道:“媒人把门槛都踏断了。刘副县长 想给他儿子说哩,还有王局长、李局长、赵局长都请媒人登门啦。咱现在是瓜园里挑 瓜,挑的眼花。” 林茂生望了望她,张嘴想挡住,却让杨立强用手势止住了。忽然,老林对老伴大 声道:“你咋忘了,她姥姥要去咱家呢!”马明芝忙停住嘴巴,慌慌地站起来,叫过 女儿,一家人急急告辞,匆匆忙忙地离去了。 马明芝的娘家在青埂县也算叫得响的人家。她父亲当过公社(相当现在的乡镇) 党委书记,后来是从县农业局局长的位子上退了下来。 林茂生的家一样有来头。他父亲当过公社革命委员会主任,和马明芝的父亲搭过 班子,后来是从县民政局局长的位子上退下来的。 两人的父亲合作共事的时候,关系相处得很好。马明芝父亲老马曾开玩笑的说: “你有儿,我有女,干脆咱们结成亲家。”林茂生父亲老林倒顶真起来,说道:“一 言为定啊,不可反悔。”此时,老马却改口道:“其实咱老哥俩说话不算数呀,还是 得人家年轻人拿主意呢!”老林哈哈大笑,也开玩笑的说:“烙熟的锅盔,泼出去的 水,变不回去啦。反正我儿子娶不来媳妇,我就缠着你要人哩。” 两家人都住在县城,平时也多有来往。这次开过玩笑以后,老马一家人去老林家 做客,老林就喊着:“亲家来了!”的话出门迎接,让两家其他人不知就里。待老林 说明原委,两家人都哈哈笑了一阵,也未当真。但是,这玩笑让林茂生与马明芝不好 意思地对望一眼,且此后两人都开始注意了对方。 文化革命那个时期,中学毕业的城市知青都要上山下乡。林茂生年长马明芝三岁, 高中毕业后先插队下乡到田平公社田平大队,也就是杨立强的家乡。两年后,喜爱舞 文弄墨的林茂生招干回城,到县文化馆上班。次年,马明芝又插队下乡到田平大队。 林茂生以当哥的身份,带着她熟悉村里环境,关照她的生活,由此二人产生恋情,直 至后来弄假成真,成了一对夫妻。 那个时候,马明芝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一副淑女形象,言语温柔,对林茂生的 话百依百顺。林茂生开始还担心小妹在生产队受人欺负,后来看这个小妹很快担任了 生产队会计,泼辣能干,颇得社员敬重,也就放下心来,且对她刮目相看,更添爱意。 马明芝家庭背景不俗。她插队还不到两年,就招工进城到商业局财务股当了出纳, 后来碾转调动到土地局财务股当会计,以至升任股长。 马明芝回城后不久,即与林茂生完婚。两家门当户对,婚礼仪式怕搞大了影响不 好,结果怕怕处有鬼,还是让帮忙的主事人给搞大了。虽然场面气派,风光一时,但 让人举报到县纪检委,老林与老马这两亲家都受到通报批评,所幸没有什么大的处分。 婚后,小两口卿卿我我了约半年时间,以后便都是图穷匕首见了。马明芝嫌林茂 生书生气十足,呆头呆脑的,不机灵,不懂得灵活变通。林茂生嫌马明芝爱逞能,说 话欺人,唠叨不休,原来那副淑女形象是装出来的,欺骗了自己。 于是乎,因经济条件较好已经分出来单门另住的小家,不安宁起来,三日小吵, 五日大吵,嚷嚷闹闹成了家常便饭。 比如两人若提起赵菁,马明芝的话匣子就打了开来,如数家珍般数落起赵菁的丑 事,说什么:“她招了干,升到副总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烂货么。我要是下 流的像她那样,早把县长都当了。”林茂生就驳斥她:“你看你这个人阳一面,阴一 面,是个两面派。你当面夸赵菁是才女,是你们‘三八’界的骄傲,背后又这样糟塌 人家!” 马明芝立即冲他嚷:“我在自家男人面前不能掏心窝子说话了?咋能算背后糟蹋 她呢?哦,伤着你的心肝了,你心疼啦!老实说,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林茂生便气 得回敬一句:“不可理喻!”钻进一间空屋,“啪”的一声关紧房门,躺下来图个清 静,心里后悔怎么娶了这样个“河东狮吼”。(苏轼写诗云:“龙邱居士亦可怜,谈 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师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戏说朋友龙邱先生害怕自己那 位厉害的老婆,后人便用“河东狮吼”比喻嫉妒而厉害的妇人。) 不过,两人闹归闹,却都怕张扬出去惹两家大人生气。两家是世交,小两口风光 的婚礼影响又那么大,如今若出现个离婚闹剧,两家大人的面子真是没地方搁了,在 小县城那就丢尽了人。 夫妻俩顾忌这其中厉害,都有了收敛之心,故而是内吵外不吵,也学会了你扬我 抑的自我节制,避免针尖对麦芒般扩大事态。尤其是宝贝女儿林淑惠出生之后,两人 的感情纽带更是系在了女儿身上。 虽说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但双方都自觉地适应对方,磨合关系,彼此间生气 的紧张状态也日渐缓和下来。 马明芝是个聪明女人,很快学会了对付丈夫的法子。林茂生书生气重,性格执拗, 一生气就不想理她,回到家就独自关们睡觉。马明芝是绝对不让这种冷战局面超过三 天,她叫不开丈夫的门,就让女儿去叫。 听到女儿奶声奶气叫爸爸,林茂生再也躺不下去了,一骨碌翻起身开门抱着女儿 就亲。马明芝这时就会站在面前,数落丈夫:“谁家的大男人,就那么样鼠肚鸡肠, 太没肚量了,还和自己的老婆做死对头,过不去哩。”然后软言款语相请:“我的大 先生,你爱吃的羊肉饺子鸡骨汤都端到桌子上了,快趁热去吃吧。” 几句话,反倒说得林茂生像输了理似的不好意思,乖乖地坐到了饭桌旁,冷战烟 云也随之消散。平时,她见景生情,瞅丈夫有空闲或者高兴时,便指派他去买面买菜 或帮忙干家务,虽不可避免地在价钱贵贱、干好干坏上,又发生争执,但在适当时机 的表扬下,倒讨得丈夫喜欢,越吵越增进了感情。 林茂生虽然对妻子说话占上风头,爱沾小便宜,眼头势利等几点不满,但对妻子 不安于现状,好学上进的精神十分欣赏,而且他劝说妻子身为会计,要注意大节,别 陷进贪欲害己害家的话,妻子也频频点头入耳,让他内心深处慨叹:“妻非完人,却 也可爱。” 如此以来,他俩则成了一对虽不时小吵小闹,却情爱甚笃的冤家夫妻。 闲话叙过,言归正传。 会计柜台前,客户不断。接柜记帐员马碧娥轻声问侯,和气解答,与客户情意融 洽,话语暖人心。出纳员张翠青舞动指尖,飞快地点钞,满面微笑,和蔼可亲,尽量 满足客户零整钱钞的需求,有时还耐心地教客户识别假钞。 后台的电脑录入员李娟,记总账的郭立等人也埋头干着自己的事情,显得有条不 紊,平静祥和。前任股长李海洋所订制度较健全,管理规范。看来,方元闿接任后坐 享其成,该过安稳日子了。 其实不然,他刚到任就有一阵躁动不安,会计股七个人各有心思,前台的记账员 与出纳员提意见说一个岗位连干三、五年,太累人也太烦人了,操不尽的心,该轮换 轮换了;后台的员工却说我们也从早忙到晚,但比前台少拿了补贴和奖金,颇有点不 公哪。尽管上班还都顾全大局,水波不兴;下了班则各持已见,沸沸扬扬,闹得方元 闿不得安宁。 他不仅先要熟悉会计主管的业务,而且还得殚精竭虑去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后 来,他提出草案,经行务会讨论,制定了《会计股岗位轮换办法》,实行每年对前台 岗位留一半,换一半,适当调整的轮换方法,且原有的补贴和奖金制度不变,上什么 岗位就拿什么钱,并采用可进可出的灵活用人机制,谁愿意挣这个钱了,谁就可以提 出申请,竞聘上岗。 如此落实,大家觉得比较公平合理。记账复核员刘丽轮换干了综合与记总账岗位, 原岗位的郭立则到前台干了记账复核员;张翠青上了电脑录入岗,而李娟到前台来当 出纳。一场小小风波总算平息,虽然每日都有新矛盾发生,但经过一段实践的锻炼, 方元闿也能应付自如了。 九月一日,学校很当回事,因为这天开学。银行员工却对它司空见惯了。可是, 县J行这日早上集体点名时,大家眼睛一亮,心头静水微澜,漾起涟漪。 杨行长引来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介绍道:“她叫林淑惠,省财专毕业,分配到 我行,大家欢迎!”一阵掌声过后,底下就有了“嗡嗡”的议论声。有不认得的,打 听她的来龙去脉。有认得的,就小声讲说她的家世根底。 众人散去,杨立强引小林到会计股,对股长方元闿道:“林淑惠先分派到你们股 上班,你就安排吧。”说完又为她介绍了其他人,再嘱咐几句,方才离开。 方元闿初听杨立强介绍林淑惠时,注意瞅着,似乎在哪儿见过,心就突突直跳。 灵光一闪,忽然明白她颇像电视剧《红楼梦》中林黛玉的脸庞了:两弯似蹙非蹙笼烟 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只是态未生两靥之愁,亦无娇袭一身之病。 看她浅浅两个酒窝似笑带羞,娇身洋溢青春朝气,个头中等,体态轻盈。方元闿 不由得心头颤动:这不正是自己心中的恋人吗?于是,当杨立强引她来到面前,小方 自觉脸先发烧,泛出红晕,慌得不知该说什么,仅笑着点点头,好在杨行长又引她去 认识别人,才镇静一下,稳住了情绪。 待林淑惠等他安排时,他笑着勉励几句,然后按惯例让她先跟着白石柱去学出纳 复核。老白年龄和杨立强不差上下,性格较内向,干了一辈子会计,打算盘是把好手。 现在电脑替代了算盘,他也如空有屠龙之技,只能管着钱箱,当个老出纳了。 他感激老杨,感激行里同志, 感激大家献爱心资助女儿上了大学,解决了当年燃 眉之急,故而工作更加踏实,任劳任怨。今日见一位姑娘跟着自己学习,便十分热情, 很认真地教她学习盘库,整理钱箱,识别假钞。出纳员李娟也以大姐身份爱护着这位 新行员,得空儿便教她单、双指点钞技术,学习出纳帐务,使林淑惠感受到家的温情, 怯怯地陌生感很快化为乌有。 日子就象翻看一本故事书,一页一页的翻过。林淑惠对里边人物日渐熟悉,自己 也愈显大方。一天刚接待完客户,有点空闲,她便把对客户说的那句“这是您想取的 钱。”译成英语唸了出来。 这让每日暗中观察她,不时艳羡地瞥视几眼的方元闿大喜过望,便走过来搭讪道 :“你英语学的蛮不错嘛!”林淑惠有点不好意思,抬头望了望股长,碰着那火辣辣 的眼神则如触电一般,忙低下头小声道:“我在学校爱学英语,现在用不上了,怕忘, 随便念几句。”“咋能用不上呢,眼界放宽,往远看,用处大哩。我现在就坚持学英 语,只是发音不准,你教教我吧。”方元闿边说边讲了几句柜台英语请她斧正。 客户过来了,两人才停住切磋。如此这般,方元闿常瞅空儿借口请教,与林淑惠 亲近。李娟、刘丽、张翠青等人看出蹊跷,不免下班后咕咕唧唧议论一番。有次,两 人几乎头挨着头争辩一句英语念法,老白眼望柜台装没看见,李娟却惹得笑出声来。 方元闿醒悟,忙借口离开。 李娟凑到小林耳旁,悄声道:“小方看上你啦!”一句话说得林淑惠两颊绯红。 她是位敏慧的姑娘,早已感觉到了,李娟一语道破,倒让她的心如撞鹿般一阵狂跳, 热流涌动,低声喃喃道:“好姐姐,你别胡说哇!” 天气慢慢转凉,马明芝从省城出差回来,给家人买了一大包新衣服。这天上午, 林淑惠下班回家吃过饭,缓过劲的妈妈就高兴地让她试穿新羊毛衫和新秋衣。她站在 穿衣镜前,试了一件又一件,按指令侧身、站正,再扭扭身子;妈妈夸了一阵又一阵, 总也夸不完。 她急着上班,显得不耐烦,妈妈却呵斥几句“怕什么呀!”仍絮叨不休。她实在 忍不住了,扔掉新衣,慌忙骑自行车向行里赶去,怎奈全行刚刚点过名,迟到了几分 种。她走近柜台,见大家的脸色不好看,便心慌意乱地低头坐下来。 这时,吴道兴象催命鬼似的找方元闿,说道:“你,你们股的人迟到了,交,交 罚款吧,十元!”小方交了十元钱给他。他也递过一张罚单,才转身出门。 林淑惠掏出十元钱走过来递给小方,说了声:“给!”便坐回原位,怨恨妈妈太 啰嗦,委屈的“嘤,嘤”哭泣。方元闿见不成样子,走到她身旁,小声而严厉地批评 道:“会计股今年无迟到的记录,让你打破了!不好好反省,还哭什么?马上就来客 户了,该注意点影响!不能错上加错啦,马上停住。” 她当即止住了哭声,取出手帕拭干泪珠。白石柱与李娟也轻言轻语地关怀劝说, 让她颇感慰藉,便又振作精神,抬起头来。 下班时,她出门刚骑上自行车,忽觉后座被人拉住,回头一看,原来是方元闿。 只见小方满脸抱歉样子,递过十元钱,说道:“钱我已经交过了,这钱你就收回吧! 中午是不是批评的太重了,要原谅啊!”林淑惠没有接钱,抬头看他两眼放电,第一 次勇敢地接住了电光,娇媚一笑,说道:“我迟到了,又不是你迟到,为什么让你交 钱?讲究当股长哩,批评人就象用小绸绢拍打,还回过头对人告饶说,重了,重了, 请原谅呀。你看你,有个啥威气嘛!”边说边嘻嘻的笑着,蹬动了自行车。 方元闿望着她的背影,一阵欣喜。此后,两人上班找空儿切磋英语的事儿少了, 却藕断丝连,害上了相思病。 “吉经理,您好!”记帐员马碧娥见吉利站在柜台前,忙起身热情问候。“我办 一笔购买钢材的汇款。”吉利说道。站在一旁的公司出纳老余提醒说:“还要取一万 元现金呢!”马碧娥则缓缓坐下,口中应道:“好,好,马上办理。” 方元闿走过来向吉经理打了个招呼,问清事由,便说:“让余师办业务吧,请你 到大户室来,啦啦闲话嘛!余师,办完业务你也过来坐坐。” 吉利见小方邀请,便点头向大户室走去。实际上大户室就设在柜台隔壁的业务股, 有一扇门通着营业大厅,还有一扇小门连着柜台内。两人分别从两门过去也仅十余步 之遥。 小方和郑光伟请吉经理坐到柔软舒适的皮沙发上,业务股的韩乐忙着取烟,王兰 也热情地端来一杯热茶。宾主寒暄一阵,方元闿笑问:“吉经理是建筑上的灵通人士, 最近有什么新闻吗?” 吉利笑道:“新闻倒有一条,那就是县上计划在城北新开一条街,各单位要建的 家属楼,都集中盖到那条街上呢。” 郑光伟一下子来了精神,急切地问道:“方案定了吗?”吉利答道:“这个话说 过好些日子了。方案已经有了眉目,只是还没有正式定下来,承建合同还没法签订呢!” 郑光伟摸了摸显得开阔的前额,说道:“城北那片地,可全都是坑洼不平,满是 砂石坑,水坑,芦苇坑呀?” 吉利点点头答道:“就是,就是。”又接着说道:“县上这次来了个以地换工的 置换办法,把地皮以市场开发价售给我们吉利、拓展和隆盛三家建筑公司。让我们采 取自己联系的方法,由县上统一协调管理,给单位盖家属楼和开发居民商品房。虽然 地价不让我们付现款,却让我们三家分段包修城区所有街道,按规定标准修成水泥路 面,最后统一结算,多退少补。” 郑光伟拍了一下手,说道:“嗬!这可是个妙法子呀,即开发了荒地,又不让县 财政上出钱,说不定三算两算县上还赚一点呢!”小方想了想道:“这么多路面也不 好修,可能县上还得贴哩。”韩乐笑道:“不管赚和贴,县上再不像过去那样工程未 动,先在筹资上发愁啦!” 方元闿笑着说道:“就是嘛,县上领导不单单盯着银行贷款了,现在筹资的门道 多啦,既有招商引资,又有向上边‘跑部’争项要资,现在这个法子可以叫做盘活潜 资吧。”众人皆笑,夸赞总结的好。 王兰忽然问吉经理:“这项工程,是不是城建局管呀?”吉经理答道:“自然是 的。不过局下边设了一个城建开发公司,将来由他们统一规划,统一管理和统一验收。 如果方案谈成了,也是他们和我们三家公司签合同。”方元闿笑问:“难度不大吧?” 吉经理苦笑了一下,说道:“县上决心大,难度当然不大。听说县上整修好街道, 就想申报县级市呢!只是我们的难过大呀,这起步资金得自己找门路哩。我和县电力 局联系过了,局长答应在我们那块地段上,盖两幢家属楼,搞集资建房,先收上来一 部分资金。我和你们杨行长也联系过了,他答应证求一下员工意见,也想在那儿盖幢 家属楼呢!他还说你们这儿可以提供个人住房贷款,是不是呢?” 郑光伟连连点头,答道:“是呀,有句话说:‘要住房,找J行’嘛!”吉利来 了精神,高兴地说道:“那大问题就解决了。只要有了资金,事就好办,合同也敢签 了。开饭店的,还怕客人吃八碗?我们下这号苦的,就不怕水泥浆子多!” 此时,老余已经办完业务,走了进来。吉利见状,站起身想离去,却被方元闿挡 住了。 小方微笑着问道:“说了半天,还没说出街名呀。新街名起下了没有?” 吉经理也就示意老余坐下,兴奋地说:“县上下了番功夫,请了几位老先生专门 讨论起名的事呢。现在初步定下来的街名叫‘熙和街’,是其中一位县政协文史委员, 参与过写县志的老先生给起的。说起来,这位老先生还和你们县J行有着割不断的缘 分哩,猜猜,是谁啊?”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