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典余波 杨立强匆匆忙忙回到家中,对正在做午饭的张文君说道:“罗豪打来电话,说他 已经在半路上啦,很快就要到了。” 张文君就让丈夫在厨房帮忙,自己急忙给近旁的“喜迎客”饭馆打电话,要了几 样凉菜、热菜,嘱咐尽快送过来。 夫妻俩正在忙乎,门就“嗵,嗵”的敲响了。杨立强刚打开门,罗豪就“哈哈” 一笑,大声嚷道:“饭做好了没有?”他背后还跟着一位姑娘。未等杨立强说话,那 姑娘先叫了一声:“姨夫!”老杨定睛一看,正是侄女李冬梅。 杨立强招呼罗豪坐下,李冬梅则去厨房帮他姨做饭。老杨笑问罗豪:“孩子在你 们那里咋样?”罗豪咧嘴一笑,说道:“冬梅这娃很不错呢,自考的大专文凭已经拿 到手了,现在是我们财务科的出纳,前半年还被评为先进职工哩。” 杨立强笑道:“多亏你关照,以后还得管严一点。”罗豪故意双眼一瞪,说道: “我关照她什么啦?我这个大脾气人,把自己都管不好,还能管好别人?关健还是她 本质好,就是你常说过的:内因起决定作用,外因只是个条件嘛!”他边说边从怀里 掏出一个象小砖块的东西,拿出来用手扬了扬,颇有些得意地说道:“刚才在车上就 是用这个给你打电话的。我给你也带来了一个,拿着玩玩,挺方便的。” 杨立强忙说:“中心支行下发文件正清理大哥大呢!这是违犯原则的事,我不敢 要呀。”罗豪就嚷道:“你一辈子把原则看的太当事了。这是我们送的,又不是你行 里的东西,怕什么?”边说边从皮包里掏出一个大哥大递过来,杨立强双手推拒,笑 道:“企业的东西更不敢要了,快放回去吧。” 正说话间,儿子杨崇实从学校补课回来,见了罗豪亲热地叫了声:“伯伯。” 罗豪大手一把拉过杨崇实,打量着说道:“象是又长高了,样子越来越出息了。 明年考大学没问题吧?”“难说,尽量争取嘛。考不上也不要紧,到你那儿去打工。” 杨崇实调皮地说。 罗豪双眼一睁嚷道:“胡说!必须考上,不准拉松!还能跟上伯伯学这幅没出息 相。”“伯伯都当经理啦,还没出息?”“伯伯算那门子经理?麦秸杆顶棍棍,凑数 哩,文化太浅哟!不能看伯伯的样儿,得好好地学习啊!” 趁他伯伯侄儿说话,杨立强忙把那个新大哥大装回罗豪皮包里。但是,罗豪放在 桌上的大哥大,却让杨崇实看见了。 他一把抓起来,笑道:“伯伯有了老板派头,都用上大哥大啦。”杨立强忙吆喝 他放下,罗豪却大声说道:“没事,你拿着玩玩!” 杨崇实便脸对着爸爸说道:“这算个啥嘛!现在稀罕,说不定过几年落后得没人 要呢!”罗豪笑道:“看看年轻人咋个样!侄儿说的对呀,拿着玩去吧。”杨崇实就 试着拨打着走进自己的卧室。 杨立强叹道:“这孩子比丹妮费事。”接着问道:“山上的工程进展咋样?啥时 候开业呀?” 罗豪喝口茶水,答道:“整个工程都竣工验收了。现在是清场子,整理景区,准 备县上庆典会开过,就正式对外开放啦。”“庆典会日子定下来没有?”“定下了, 就在十月六日,是个星期天,干部职工也能参加呀。计划六日、七日、八日不收门票, 开放三天;以后日子直到年底,半价优惠十五元;明年开春,就正常营运啦。”“照 这么说,我们就得及早准备去山门收款了。”“来得及呢,估计今冬的游客不会太多。” “庆典会咋个搞法?”杨立强又问道。 罗豪回答:“按县上说法,二级公路开通只举行了简单的剪彩仪式,青旅公司的 竣工庆典,就准备搞大一点,造些影响。会场计划在山口涌泉镇的中心街。县上还要 求各乡镇,把拿手绝活都亮出来,好好热闹热闹。”“涌泉镇街道那点地方,怕展腾 不开吧?”“看你说的,往外一伸地方不就大了!游行队伍先沿公路往南到山门口, 再折向西边,沿我们村的村道到村中心,然后沿涌泉河拐向北边接着二级公路,最后 向东就又回到了镇中心街。”“我记得你们的村道又窄又土,现在修好啦?” 这一问,罗豪有点得意,答道:“变化大啦。我开昌哥捐资一部分,全村人集资 一些,县上又资助一些,把一圈道路修得真漂亮!小桥另修了,又宽又结实,石栏杆 上还雕着小石狮;沿涌泉河那条堤坝修成了风景路,栽树养花,河畔上还固定有石板 连椅,石桌石凳。下一步想把我们村开发成度假村,吸引游客来住村里的农家小院呢!” “嘭,嘭,”门轻轻敲响,进来的是“喜迎客”饭馆女服务员。他送来了凉菜与 热菜,清完钱后离去。杨立强摆好饭桌,拿出一瓶五粮液,张文君与李冬梅端上四凉 四热八盘菜来。 罗豪笑眯眯地说道:“随便吃点就行喽,张罗这些干啥呀?还拿这么好的酒,今 天我可不喝酒哇!”张文君笑道:“不愧当了总经理,学会虚伪了。涎水都流了出来, 还说不喝酒呢!”罗豪下意识地抹了一下嘴巴,拿过酒杯,边倒边说:“落下贼名啦, 那就不客气了。”他又喊崇实出来吃饭。 杨崇实摆弄着大哥大,坐下来说道:“刚才打了几个电话,效果不错哩。伯伯, 还给你哇!” 罗豪就大方的说:“送给你吧。”崇实不等爸妈发话就回答道:“不要,不要。 我嫌不好呢!又大又沉又难看,待小巧灵便了,我自己买一个。”边说边挑衅似的望 了爸爸一眼。 张文君笑道:“又吹牛啦!”杨崇实答说:“等着看吧!”罗豪则竖起大拇指夸 奖:“年轻人厉害!”又邀请道:“来,和你爸都举起酒杯。干!” 罗豪夹菜时,看见一盘烧肥肠,双眼一亮,高兴地说道:“弟妹还记得我喜欢吃 这个菜?烧得又香又嫩的。”“也记着你那句名言哩,越臭越香嘛!” 李冬梅笑着问她姨妈:“啥意思吗?”张文君就笑道:“你姨夫和你们罗总当兵 那阵,头一次吃烧肥肠。你们罗总说那臭烘烘的猪大肠,做出来还蛮香呢,啥时候有 钱了专门吃一盘。” 此时,杨崇实抗议道:“妈,人家吃饭呢。你别说啦,讲点文明呀!”李冬梅瞥 了姨妈一眼,抿着嘴笑了。杨立强就嚷道:“这孩子真没经受过锻炼。我和你伯伯当 年还在粪场旁边吃饭哩。你妈说说就咋啦!别太娇气了。” 杨崇实白了他爸一眼,嘴里囔囔道:“你每次都向着我妈。”罗豪一副装好人的 样子,左手轻拍了一下崇实,低声道:“好娃呀!人家是老伴嘛,咋能不偏向呢!” 把大家都惹笑了。 忽然,罗豪把脑门一拍,说道:“差点把要紧事忘了。从山门到斜岭修了条进山 公路,路面较窄,只准公司的车运行。总公司就与我们村,合股成立了一个客运公司, 先买回八辆面包车,专门接送游客,不准其它车辆进去,立强啊,我想让你入一股呢!” 杨立强答道:“这不行,上边有文件,不许我们参与企业入股活动。”张文君无 名火一下子蹿上来,说道:“这不行,那不行的,见了财路一个劲儿往外推!”又面 对罗豪说道:“那就让冬梅入股。我借给她几万元,这总行吧!” 罗豪高兴地说:“行,行,将来客运公司还想聘请冬梅当会计哩。她入股名正言 顺的。”杨立强低着头吃饭,没有吭声。 日月如梭,不几天就到了10月6日。此日晴空万里,红红的太阳刚露出山头, 会场上已人山人海。有举着各色彩旗的仪仗队,排着整齐队伍的中学生,簇堆儿乱了 队形的各机关干部职工,五花八门的各乡镇表演队伍,还有四面八方涌来看热闹的人 群。交警满头大汗在疏导车辆,指挥参加大会的轿车、面包车停放到专门划出的停车 点上。民警分段包干维护着秩序。锣鼓队利用会前间隙,“咚锵,咚锵,咚咚锵”的 敲着凑趣,腰鼓队、秧歌队等也抽空儿练习,鼓乐杂乱,人声喧哗,热闹非常。 用铁管架子搭起的主席台上方,横挂着一条红色大横幅,上面用金粉写着漂亮的 隶书:“青埂山旅游总公司开业庆典。”两边竖吊着大条幅,用金粉写着一副对联: 开放开发合力装点青埂山群策群力同心高唱振兴歌会场上空还四散地漂浮着数十个彩 色大气球,下边都吊着长长的红色条幅,其上所写闪光的口号,条条激励人心。 台上,前边摆了一张长桌,放着三、四个麦克风;后边摆放着三排桌子,都铺着 桌布,桌面上除了放着茶缸、烟灰缸,还整齐地卧放着一排排写有领导姓名的牌子。 看来,三排桌子的座位都快坐满了。 大喇叭忽然响了起来,新到任分管旅游的李副县长大声喊道:“请大家静一静, 准备开会啦!”连喊了几遍,喧嚣声慢慢停了下来。李副县长转过身问办公室吴主任 :“就座的领导都到齐了吗?”吴主任回答:“还差几个人。”说着递上了一张名单。 李副县长对着麦克风大声喊:“请县人行的贡行长,县J行的杨行长到台上来。” 连喊两遍,接着又喊别的领导。 站在台下自己队伍里的杨立强,倒是听到了,但他不相信是真的,暗想这么大的 会,省地领导都来了,怎么能排上自己呢?朱久安推了他一下,说道:“叫你上台去 哩。”杨立强笑着摇了摇手,轻声说:“不会的。” 吴道兴引着一个人挤了过来,急切地说:“政,政,政府办的秘书叫,叫你呢, 请,请,请你上台去。”杨立强见如此,才跟着秘书向台上走去。 他来到台上,见贡行长也上来了。吴主任迎接他俩,引导二人坐到第三排。杨立 强刚坐定,就见第二排坐着乐宝济行长和齐夏阳副行长。 齐行长喊了声:“老杨!”和他热情地握了一下手。乐行长也扭过身子,向他点 点头。 贡行长和老杨坐在一起。他笑着对杨立强说道:“这是你们支持的项目,我跟着 沾光了。”杨立强笑道:“你是各行的头哇,行头咋能这么说话呢!我们都给你干事 哩,还敢本末倒置?” 此时,张县长走过来打抬呼:“两位行长都来啦!”赵书记,青旅公司刘总也都 向他俩招手示意。坐在第一排,特地赶回来参加庆典的港商许开昌,亦向着杨立强拱 了拱手。 早九时正,李副县长大声宣布开会。先开始念参加庆典会的领导名单,有分管旅 游的副省长,省、市旅游局的局长,大泉市长、副市长、宣传部长等多位领导,还有 相临县市的领导,临近旅游景区的公司老总,省市电视台、报社记者、市县人行、J 行领导,等等。一大串官衔和名单,念了十多分钟,然后才正式开始仪程。 庆典仪程倒很简单,省、市、县领导讲话,刘总讲话,还有相临县市、旅游景区 的来宾念贺词,都比较简炼。约一个多小时,程序便进行完了。 接着开始庆典游行。主席台位置,座南面北。台下前边站的是不参加游行的干部 职工队伍;后边从左向右,依大游行顺序站着仪仗队,各路方队、锣鼓队、社火队等 等。 游行前,台下催着前边站的干部职工队伍,快一点移动出会场,都站到公路两边 去,腾出台前场地来。 台上很快地把那张长桌搬开。后边三排本来就搭成了逐步升高的台阶状,因而贡 行长和杨立强虽坐在最后一排,看台下却一览无余。 十分钟不到,一切准备就绪。李副县长宣布庆典游行开始。 先是高举着各色彩旗的仪仗方队,接下来是军乐队,抬着大横幅的标语方队,百 人锣鼓队、腰鼓队、秧歌队、中学生的花杆队,再下来是民间的跑旱船舞蹈队,还有 表演者脚踩三尺多高木制腿子,不停走动的高跷队等等。 游行队伍经过主席台进入预定路线,融入拥挤的人流,愈走愈慢。排在最后出场 的是全县出名的城北村芯子。 说起这芯子,算民间绝活。它是用铁制的芯杆,把扮演者固定在特制方桌上的社 火。俗称桌芯子,分单杆、双杆、多杆和多层。扮者多为10岁左右男女儿童及幼婴, 身着仿戏剧的绸缎软衣,像树枝上的果子或粘或挂在芯杆上。内容多为古装剧及民间 故事传说。桌芯子过去是由四人或八人抬着,现在都改用小四轮拖拉机运行了。 只见八辆小拖拉机拉着八台芯子缓缓驶来,前面都有横放的板牌写着故事名称。 可惜相距较远,杨立强看不清楚。不过,前两台芯子和青埂山景区有关,播音员抬高 了嗓门,那芯子的台名便清晰的传来。 杨立强听到头一台芯子是:“所居兮青埂之峰,所游兮鸿蒙太空。”一个仿照青 埂山斜岭下巨石,制成的“通灵顽石”模型,上部半幻化成贾宝玉,由一男孩装扮, 其背后芯杆分成错开的三条分枝,最上边粘的是手握巨笔的曹公雪芹,其次分别是渺 渺真人和茫茫大士,皆由幼儿扮饰,脚下都踏着一朵白云。三仙既相互照应,又晃晃 悠悠的,似在结伴云游,高谈阔论。 第二台芯子是:“贾宝玉神游太虚境,警幻仙曲演红楼梦。”一个双脚抬起,如 同飞升的贾宝玉,自肩上伸出的芯杆蜿蜒,恰似一处景区路线图。每条分枝上都装扮 有一位或几位入了“正册”、“副册”、“又副册”的红楼女子,挂在既细若游丝, 又弯弯曲曲的芯杆上,摇摇欲坠,又高、又繁,又悬。 原来,景区内葫芦寺旁有一西沟,多细瘦婀娜的怪石,可比美女西施,称做西子 沟。今日利用其景,附会红楼故事,又改称了“太虚幻境。”这台芯子便是依此景而 制成。 后边几台芯子,既有红楼故事,也有传统戏剧,都摇摇晃晃,悬悬乎乎地经过了 主席台。待游行队伍过完,县上领导便热情地邀请贵宾到青埂宾馆休息,准备用餐。 杨立强就跟着大家一起去了宾馆。 餐厅雅间全安排满了,其余的宾客便坐在饭堂大厅里。杨立强随便找了个位子坐 下,却见罗豪来找,引着他进了一处雅间。这儿坐着港商许开昌和邓秘书,由李副县 长陪着,还有青旅公司刘宇总经理、伍志凌副总经理、县旅游局长、乐宝济行长,齐 夏阳副行长等人。 寒喧一阵,宴会开始,众人互敬过几杯酒,刘总、伍总和罗总都忙着去招呼客人, 走出雅间。此时,赵书记和张县长却转了进来。从许开昌开头,一圈礼节酒敬完,张 县长笑着对乐行长说道:“施工单位的工钱还没给完哩,支持一下,贷1000万元 吧。这回拿整个景区作抵押,担保硬实呢!帮个忙哇。”乐行长忙道:“已经和许总、 刘总、伍总他们几个谈过啦,问题不大,相互支持嘛!” 待书记、县长离去,杨立强见乐行长情绪蛮好,便把支行增加了景区与二级公路 代收款业务,以及给熙和街代收集资款的事,大概地讲了几句,提出车辆太少,需要 添置一辆运钞车的要求。谁知乐行长当即恢复了常态,目不旁视,无动于衷,只顾喝 酒吃菜。 齐行长见杨立强下不来台,有点难堪,忙答道:“我们记下了,回去再研究一下, 好不好!”如此遮掩过了。 许开昌久经世故,似乎看出点什么,就举杯向杨立强敬酒,又热情地拉拉家常话, 活跃了一下气氛。 此时,陆续来雅间敬酒的人走马灯似的不断。 宾馆经理赵增双也来了,许开昌客气地说道:“公司设在这里,多有打扰,先喝 为谢啊。”赵经理则说道:“你们是信用客户,从不欠帐,维持了宾馆经营,我该谢 你哩!以后你们搬走了,宾馆怕要亏损的难以为继呢。”许开昌开玩笑地说道:“经 理唬人哩,真要象你说的那样,我们就把它买下来,一举几得啊。” 赵增双就说道:“可惜我当不了家,若让你们买下,那就好了。”李副县长见话 说得离谱,忙打哈哈岔开。不过,心情不怎么好的杨立强却听在了心里。 庆典会过后,杨立强让办公室起草了申请增配一辆运钞车的专题报告,打印了多 份。他直接送到中心支行,分别递给保卫科和办公室,还拿着一份面见乐行长,又反 映了一遍问题,坐在沙发上静等回答。 乐行长翻了翻报告,说道:“齐行长不是说了吗,让我们研究研究,再答复你们。” 杨立强便说希望能快点解决,乐行长则模棱两可地点点头。 葛五星去中心支行开完储蓄工作会议,带回一份通知交给杨立强。通知说11月 5日,在J行福塬县支行和壁新村办事处,召开全市储蓄现场会,表彰办事处主任沈 可西,并授予他本年度揽储状元称号,要求各行行长和集资股长参加。 杨立强让葛五星把副行长刘义叫来一块商量。刘义皱着眉头说:“这几天正是熙 和街代收集资款的高峰期,加上山门和公路收费站的上门收款,车实在忙不过来。要 不这样办吧,桑塔纳送你俩开会去,我们代收款雇个出租车。” 杨立强笑道:“还能让外边的车拉钱款,太不安全了,行里车留下,我俩坐出租 车去。”葛五星建议道:“能不能借外单位的车用一天?”杨立强摇了摇头,说道: “各单位都有自己的难处,别麻烦人家了。再说市场经济嘛,欠人情总得偿还的,还 不如自己雇个车撇脱。”这件事就定了下来。 到了那天,杨立强和葛五星坐上出租车。司机老赵弄清原委,颇诧异,边开车边 说道:“那有行长坐出租车去开会的!”杨立强呵呵笑道:“你今天不就遇到了。” 路上,杨立强对葛五星说:“这次开会回来,要组织所长好好学习沈可西的经验。” 葛五星冷冷一笑,说道:“学他什么呀,学他弄虚作假,学他兼做生意办矿?” 杨立强愣了一下,问道:“这话怎么说?”葛五星叹口气道:“我是从侧面听到 的,据说二季度末,和璧新村办事处余额就上了五千万元,十月初却一下子降了二千 万元。为了开这次会,月底余额又轰上去了,开完会肯定又要落下来,完全是捣些肥 皂泡泡诓人呢!”杨立强又问:“兼做生意办矿是怎么回事?” 葛五星答道:“这是我听福塬县支行的人暗中说的,小伙子学他们的行长老柴哩。 老柴家里办了个什么食品公司,名义上是他妻弟的,实际上老板是他。上行下效,沈 可西也假亲戚之名做生意办矿呢。”杨立强笑道:“别乱揣测哪。” 谁知司机老赵接口道:“他俩做生意都是事实,没说诓话。我常去福塬县,那边 人熟,早听说啦。”又不解地问道:“老柴那个人我知道,是个老油子,连他老爸老 妈的养老钱都想哄到自己手上。小沈学着老柴,捞钱不择手段,扎好的钱把里都敢夹 假钱。就是这样本该处理的人,为啥还红得很,要你们去他那里学习呢?” 杨立强一惊,说道:“不可乱说啊,小沈不可能堕落到那个地步,维护真币是银 行工作人员的起码道德,咋能干那事呀!”老赵呵呵一笑,说道:“这事我能乱说吗? 我和福塬县我的朋友老王一块遭遇的事,假得了吗?”葛五星就问:“到底遇到了啥 事哇?” 老赵边开车边说道:“就是这个姓沈的小伙子,原来在东街储蓄所上班。我那次 买这辆出租车,到他们储蓄所提了5 万元现金。5 把百元大钞原样没动拿着到卖家所 开户的N 行储蓄所去存,结果从验钞机里查出其中一把有一张假钞。我就去找这小沈, 说路上我就没拆钱把,有朋友老王和卖主两个人一直跟着作证,让他赔偿我的损失。 结果小沈说离开柜台概不负责,说我讹他们。” 老赵停住说话,驾车转过一个大弯后,继续说道:“我吵了一通没有结果,就去 找老柴论理,谁知老柴护着小沈,说我没有抓住现场,无事生非。我咽不下这口气, 让老王陪着去找管你们银行的县人行说理。县人行的行长把老柴叫去,说这样的事有 人找到人行都反映了三、四次啦,叫他认真查一查。老柴却说你们谁抓住我们人的手 了,扑风捉影的事咋能赖我们呢?叫我怎么去查呢?蛮横的和人行行长吵了起来。我 一见是这个样子,只好自认倒霉,吃个小亏息事宁人了。”说完连叹了几口气。 杨立强说道:“他怎么能这么做呢?应该查个水落石出嘛。”葛五星也愤愤地说 道:“钻储户对银行信任的空子夹带假钱,太没德行了!”他又接着对老赵说:“以 后取钱要注意不离柜台查验清楚了再走啊。” 司机老赵答道:“吃一堑,长一智嘛,我后来取钱就注意查验啦。”接着又说了 起来:“还是老天睁眼,听我朋友老王说就有一个人在他们东街储蓄所取钱时,没离 柜台清点扎好把的一万元,发现了一张假钞,捉住了现场。他也不和沈可西理论,直 接打手机找县人行的金管股。县人行来人又把老柴叫到现场,小沈辩解说大概看错了 眼,掏出一张百元券赔偿。老柴也辩解说人有三十六迷,七十二糊涂,谁不做错事哪, 赔了不就完了吗,多大个事情嘛。让人听得不顺耳。” 杨立强问道:“人行的同志咋说?”老赵答道:“人行同志很严厉呢,不但当面 批评了他们,没收了假钞,还要求老柴写出检查,继续查清问题真相,向县人行和县 公安局汇报,而且准备向J 行建议把小沈清理出金融队伍哩。”葛五星叹道:“唉, 那老柴又把小沈保过关了。” 老赵答:“是的,但他们再不敢向人行同志吊儿郎当的说话了。后来老柴向上边 说是一个代办员作的案,与小沈无关,把那个代办员辞退了事。” 葛五星接着说道:“怪不得小沈在东街所呆不成,当不成所长了,老柴就把他调 整到和璧新村当了办事处主任。”杨立强问道:“原来那个主任呢?”葛五星答: “那个小伙叫李志奇,各方面素质挺好,办事挺认真,可老柴就是看不上,两人关系 疙疙瘩瘩的,很别扭哪。” 杨立强叹口气,说道:“老柴自有他的一套哲学、一套用人标准哩。”他不想再 议论下去,便转换个轻松的话题询问老赵:“你常去那边,知道为啥叫福塬县吗?” 老赵笑道:“你可是问到地方了。那次我送一个人到福塬县城,刚要返回,就遇 到一位老先生雇我的车。你猜怎么着,他让我沿着福塬那几条大沟的沟边转,走走停 停,写写划划的,最后又要返回县城,我以为他是个神经病哩!”葛五星倒奇了,问 道:“他干啥呢?”老赵答道:“在路上老先生才给我说,他退休后一直在家练字。 按县志上的说法,福塬这块黄土残塬,被几条大沟分割,这几条沟恰是一个草体‘夫 ’字,后来设县时便称‘夫塬’县了。他乘车就是为了验证这说法的,还拿出画的图 样让我看,的确象个草体的‘夫’字呢!” 葛五星又问:“那为啥又改称幸福的‘福’呢?” 老赵答道:“我也问老先生这个问题。他回答说夫塬县过去是个穷地方,南面是 山,全是死硬的花岗岩,没啥出产,北面又是旱塬,得靠天吃饭。地方穷了,光棍就 多。有一位县官便说县名太硬,阳盛阴衰,呈报上去,把‘夫’改成了‘福’字。不 过,县名改了,仍然穷的叮当响。改革开放这些年,山东沿海有一个出口石材、石雕 的县和这里结对子,花岗岩全派上了用场,产品飘洋过海远销国外,福塬县才一下子 发了。” 杨立强静静地听着,笑道:“今天去的和壁新村,大概就住的是先富起来的那部 分人吧。”老赵也笑道:“当然是的。你们要去的那个办事处存钱多,就靠这些人呀!” 葛五星瞅了一下杨行长,说道:“听说沈可西的姑夫,在县外贸局把着一个口子, 帮了小沈不少忙哩,老柴也巴结着这个人。不然的话,一两千万元要来就来,要走就 走,能那么容易吗?”杨立强叹道:“这未必是好事,福兮祸所伏啊!” 车进了福塬县城,直接去和壁新村。刚驶到街口,便见里边车辆拥堵,只好停下 来。 杨立强坐在车里,见眼前石牌楼修得雄伟,上有对联看不见全貌,索性走出,站 在车旁欣赏。只见上方正中龙飞凤舞的写着“和壁新村”四字,两旁立柱上有副长联, 写的是:千百年风雨销磨铁骨铮铮人称顽石十数载春光照耀玉轮熠熠盛名和壁他边看 边赞叹:“写的好!”忽然看见中心支行办公室主任何波正打着手势,远远的喊: “出租车请离开,这里开会呢!” 谁知的士仍停着不动,何波身后跟着几个人,便怒冲冲地赶了过来,对司机说道 :“怎么不往旁边打,还跟在车队里?”老赵笑道:“我们也是开会的车嘛!” 何主任正待发作,抬头见杨立强站在面前,便问:“你带的车?”杨立强笑着点 头,说道:“是呀,你不叫开会了,我就回去啦!”何主任立马换成笑脸,说道: “那里敢啊!请跟上队伍。你看,前边都动了。” 车被引导到停车点放好,老赵说:“我就呆在车里等着。”杨立强与葛五星向设 在办事处门口的会场走去。迎面见前边有人停步等他俩,一瞧原来是中支纪检组长成 兴忠。相互打过招呼,成组长笑问:“我看见你俩从出租车里出来,为啥吗?” 杨立强就把乘出租车的缘由说了,成兴忠笑道:“明白了,桑塔纳车留在行里运 钞要安全些。”稍停,他又道:“一会儿乘车游行,我坐你们的车。坐前边。”杨立 强连答:“行,行。” 主席台是用数十张桌子拼接而成的平台,铺着红地毯。上方靠办事处二楼有一横 幅,写着:“J行大泉市中心支行储蓄工作现场表彰会”等大字。台下摆着百十把椅 子,都快坐满了人。与会领导有省行副行长卢宪宽,中支行长乐宝济,纪检组长成兴 忠,还有当地一位副书记,一位副县长等人。 胡进才副行长主持会议,此时他正与何主任查点到会人数。县支行行长柴良戴着 宽边眼镜,满脸堆笑,催着两位挑出来的秀丽姑娘,给领导端茶倒水,削苹果,剥橘 子。他自己则殷勤地给领导递烟打火。 大约早上十时半左右,胡副行长宣布开会,军乐奏响,鞭炮齐鸣,静下来后,首 先由乐行长宣读表彰文件,沈可西随之登台领奖,由胡副行长、筹资科田科长二人为 他披红带花。 小伙子中等个儿,面皮略黑,人挺精神,不到三十岁年纪,站在台前讲了一阵子 经验,话语颇利落。接着柴行长讲话,别看他在台下说闲话一套一套,上台念稿子却 结结巴巴的,中间口语“这个,这个”的不断,将就讲完,憋出一头汗水。接下来, 几个单位念贺词,地方领导致贺,最后省行卢副行长讲了几句,便算结束,开始游行。 前边两辆大卡车坐着锣鼓队和被众人簇拥着披红带花的沈可西,紧跟着的是一串轿车。 老柴陪着卢副行长、乐行长和胡副行长等人在台上检阅车队,多少品尝着大首长 自豪挥手的滋味。忽见一辆出租车也慢腾腾地开过,不伦不类,大煞风景。 卢副行长怒道:“怎么让出租车夹在车队里?”站在一旁的何主任答道:“那是 青埂县支行杨立强行长坐的车,也是来参加大会的。”乐行长气愤地说:“这个老杨 和我较劲,一点不顾全大局。他们行申请增加一辆运钞车,中支还没来得及研究呢, 他就用这种办法出洋相,逼党组!素质极差!” 胡副行长也附和道:“这个人怪点子真多,品质不好!”老柴在旁边叹口气,说 道:“他不知好歹,不听人劝呀!”卢副行长拉下脸来,对乐行长道:“挡住他,别 让他上大街去了。”乐行长即指示胡进才:“你与何波坐车撵去,一定挡住,赶他回 去!” 胡副行长与何主任坐轿车很快就追上来了。他俩刚让出租车停住,车窗便摇了下 来,成兴忠伸出头问道:“咋不让走啦?”不知道为什么,胡进才见了成组长,就有 点发虚变瘦,锐气顿减,忙陪笑脸支吾道:“不见你人了,找你哩。”成兴忠笑道: “这下放心了,那你回去吧。”边说边挥手让的士继续前行。 二人返回,如实向乐行长汇报。乐行长向卢副行长诉苦道:“我这日子不好过哪, 内部不团结呀。”卢宪宽听见了,却没有吱声。 游行完毕,都到饭店用餐。吃过饭,杨立强问何主任:“还有没有议程安排?” 见何主任摇摇头答:“没有。”他当即乘车返回了青埂县。 卢副行长回到省行,借机向省行郑行长谈起了这件事,说杨立强这个人素质较差, 也对成组长的做法颇不满意,皱起眉头对大泉市中心支行班子不团结,表示深感忧虑。 他边说边用双目的余光扫了扫,见郑行长静静地听着,便适时地住了口,静等对 方说话。他心中嘀咕:“这老郑会怎么想啊?能回答什么话呢?”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