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警察 总有借口罚你钱 太阳快下山时,螃蟹开始咬钩了。刘忠胜一连钓上来十来只,周祥也钓上来 四、五只,我的钩也被咬了几次,但都没拉上来,刚浮出水面就跑了。 当螃蟹再一次咬钩时,我向刘忠喊:“快,快,快把槽搂子递给我!” 刘忠把槽搂子递了过来,刘梅接过来递给我。 我聚精会神小心翼翼地把槽搂子伸到水中,慢慢地起钩。我看到,一只硕大 的螃蟹浮向水面。我心里非常激动,站了起来,尽量把槽搂子往向伸去。我轻轻 地提着鱼杆,那只大螃蟹马上就要进槽搂子里了,就在这时,那只老螃蟹似乎发 现了危险,它立即松开了夹肉的两只巨大的钳子,慢悠悠地向水底沉去。我急了, 把槽搂子伸进水中,使劲儿往上一捞,“扑通”一声,我掉进了河里。河水虽然 不深,但这一吓,我却不由地大喊了一声。所有的人都扔下鱼杆向我跑来。我爬 上岸边,衣服裤子全湿透了。 刘忠胜看了看斜挂在天上的太阳,说:“你把衣服拧干,把我那件风衣穿上 吧。” 没办法,我只能躲到柳树丛中,把衣服裤子脱下来,拧干晾在树枝上,穿上 了刘忠胜的风衣。好在这几天不冷,否则我就得冻成冰棍。 刘梅却大方得很,几次招呼我过去。我可不想在她面前展示自己。我不过去, 刘梅却走了过来,还把我的鱼杆拿了过来。 刘梅大大方方地往水泥桥墩上一坐,说:“孙哥,别不好意思了,你把我当 成中性就行了,你说我什么场面没见,你还用这么遮遮掩掩吗?” 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有些作假的感觉,既然她不在乎,我还在乎什么? 我接过鱼杆,把钩甩进河里。 螃蟹好认识人似的,那边刘忠胜和周祥已经钓上来三十多只了,我这边连钩 都没咬一下,急得我抓心挠肝。我虽然对钓鱼的瘾头儿并不大,但人家钓上来一 大堆,自己一只也没钓上来,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这时,我发现有一辆面包轿车向我们这边开了过来。汽车停在铁路大桥下面, 从汽车上下来了两个小伙子。 两个小伙子扛着鱼杆,上了铁道大桥,向我们这个方向走来。 我猜想,这两个人肯定也是来这里钓螃蟹的。果然被我猜中了,他们一眼就 看到了刘忠胜,老远就打招呼:“刘二,怎么样?钓着螃蟹了吗?” 刘二冲他们笑笑,喊着回答:“你们不就是螃蟹吗?横着往这边挪,上次被 罚了还不吸取教训啊,怎么又跑出来了?” 其中一个小伙子看了看天,说:“现在不用怕了,警察这个时候都下班回家 搂老婆了,哪有时间跑这里抓人罚款?” 说着话,他们走到我和刘梅所在的水泥桥墩边上,瞅了我一眼,两个人都笑 了,其中一个说:“一看就知道你掉河里了,看起来你一定钓了不少的螃蟹。” 我苦笑着:“如果真的钓上来螃蟹就好了。” 另一个小伙子在我的四周巡视了一番,没找到一只螃蟹,说:“怎么,你真 的一只也没钓着啊?” 我苦笑着点头。 那个小伙子说:“如果你被警察抓到了,非治你一个下河洗澡洗衣服的罪不 可,罚你一大笔,你说你倒霉不倒霉?” 另一个小伙子说:“王四,闭上你的乌鸦嘴,上次就是你这张臭嘴得吧得吧 地,把警察给得吧来了,你还想把警察得吧来啊!” 那小伙子向我做了个鬼脸,说:“你的衣服赶紧干了吧,不然让警察看到了, 你真的说不清楚。” 我的好奇心上来了,问:“如果警察来了,他们真的会因为我掉进河里罚款?” 那小伙子说:“你怎么还不相信啊,这是真的,我上次也是掉河里了,愣被 罚去了500 卢布。” 接着,他跟我说,俄罗斯乌苏里警察抓人罚款都是“有法可依”的。俄罗斯 政府对环保非常重视,国家所制订的《环保法》把许多动植物都列入了保护“目 录”中。凡是进入目录中的动植物,不允许随便捕杀和采挖,如果谁不守法,就 会受到严厉的制裁。这些新制订的法律,其实大部分都是针对中国人的。几年前, 俄罗斯远东乌苏里警察局抓了一批采挖山参的中国人,他们从这些中国人身上罚 到了不少钱。尝到了甜头以后,他们每次抓到中国人都不往司法机关送,而是直 接罚款。只要交了罚款,就可以立即走人。按照俄罗斯有关法律,警察部门罚款, 只开据不收现金,被罚款者到银行自己交罚款,凭借交款收据,再去警察局领取 被扣押的护照或其他财产(如汽车等)。收取现金不开任何票据的罚款,其实被 罚的钱全部都流进了警察个人的腰包里。抓中国人罚款赚钱在俄罗斯乌苏里警察 局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警察把抓中国人罚款作为一项副业,每逢周六、周日或 者下班以后,他们就会或者潜到有中国人出入的路口守株待兔,或者去水泡子、 大河边抓捕鱼捉蟹者。 太阳快落山了,我的衣服还没晒干,我急得在地上直蹦,衣服不干,我怎么 回去啊! 刘忠胜和周祥已经钓了四十多只螃蟹了,两个小伙子更是钓蟹能手,他们来 了一会儿就钓了二十多只,他们一边钓还一边讲着笑话和他们自己的传奇经历。 这时,我的眼睛里突然露出了惊慌之色,一辆警车停在了那两小伙子的小面 包车的旁边,车上走下来两名警察。刘忠胜、周祥他们光顾着高兴了,对警察的 出现根本没看到,我不敢大声喊叫,怕惊动了警察,便穿着风衣向他们所在的那 个水泥桥墩上跑去。 看到我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两个小伙子刚想笑话我,我用手一指,他们面上 的表情立即僵住了。两名俄罗斯警察已跨过了铁道桥,距离我们不远了。 现在即使想跑也来不及了,因为警察手里都有枪,如果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谁如果敢跑,他们会把你当成逃犯,毫不犹豫地向你开枪。乌苏里市场就有倒爷 怕被警察罚款,见到警察就跑,结果被乱枪打死。死了白死,没有人去追究警察 的责任。现在,我们谁都不敢跑了。 那两个小伙子,一个劲儿骂:“倒霉,真他妈地倒霉!”一边说着,一边把 钓的螃蟹全部都倒进了河里。 刘忠胜不解地问:“你们怎么把螃蟹倒了?” 其中一个小伙子说:“我可不能等着被他们罚款黑钱。” 等刘忠胜明白过来时,警察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他想把钓上来的螃蟹倒进水 里,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根本不知道河蟹也是列入俄罗斯《环保法》目录当中的被保护品种。两 位警察先是微笑着看了看我们的“成果”,然后要我们的护照看。可是护照到了 他们手里以后,他们的脸色立刻就变阴了。 其中的一位警察说:“你们违犯了俄罗斯的《环保法》,按照法律规定:河 里不能洗澡,不能洗衣服,不能洗车,不准钓螃蟹……你们违犯了俄罗斯好几项 法律。” 两个小伙子一起用俄语辨解:“我们的汽车虽然停在河边,但没洗车啊!” 其中的一位警察把手伸了出来:“洗车罚款500 卢布,拿钱吧!” 两个小伙子不给,那位警察把他们的护照往口袋里一揣,不再理他们。两个 小伙子急了,赶紧掏钱。接过了钱,那位警察仍没把护照给他们,问道:“你钓 的螃蟹在哪里?” 两个小伙子把双手一摊,把身边的塑料袋抖了一抖,说:“我们刚来,一只 也没钓到。” 警察把护照还给了他们,说:“你们可以走了。” 两个小伙子扛着鱼杆,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另一位一直盯着我笑了:“你又洗澡又洗衣服,罚款1000卢布。” 我说:“我没洗澡,也没洗衣服,我是掉到河里了。” 警察笑着说:“我知道,你不是主动洗澡洗衣服,你是被动的,但你还是洗 澡洗衣服了,你已经有了违法事实。” 我说:“这也算啊!” 警察说:“你违返了俄罗斯的《环保法》,交罚款吧!” 刘忠胜小声地跟我说:“交钱吧,不然你就会被带到警察局,你的事实是明 摆着的,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我说:“这也太不讲理了,我明明是掉到河里了。” 刘忠胜叹了一口气,说:“在俄罗斯乌苏里警察面前,中国人是没有理可讲!” 我交了“洗澡洗衣服”的罚款。 警察把目光在刘梅身上扫了一眼,耸了耸间,夹了一下眼睛,做了一个暖昧 的表情,算是饶过了她。警察把刘忠胜身边的那个装着四十多只螃蟹的塑料袋子 拎了起来,说:“按照俄罗斯的法律,钓螃蟹每只罚款100 卢布,交钱吧。” 刘忠胜跟警察商量道:“能不能少罚一点?总共给你们1000卢布行不行?” 其中的一位警察坚决地回答道:“不行!”说完,拉着另一个警察就要离开。 护照如果没有了,天天都会被警察抓住罚款。刘忠胜赶紧把警察叫住,不情愿地 从口袋里拿出了2000卢布:“这些总算行了吧?” 两个警察接过钱,又往口袋里看了一眼,说:“再交1000卢布。” 刘忠胜知道自己钓了多少只螃蟹,如果倒出来真的查数的话,罚得会更多。 他又拿出了500 卢布塞进了其中的一个警察手里说:“咱们都是老朋友了,就这 样吧?” 两个警察接过钱收起来,对视了一眼,连票据都不给,把护照交给了我们, 走了。 太阳快要落山了,我的衣服还有些潮湿,但我不能光着身子回中国市场,我 还是把潮湿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刘忠胜说:“走吧,全当我们花钱买了这些螃蟹。” 周祥说:“过去我光听说过钓螃蟹警察罚款,这还是第一次经历过,俄罗斯 警察可真黑啊!总能找到理由罚款!” 来乌苏里的中国人,除了少数是旅游者外,大部分都是来俄罗斯“淘金”的 倒爷,来经商的中国倒爷就被当地的俄罗斯人公认为有钱人,俄罗斯警察把他们 当成了永远也采挖不尽的“金矿”。他们想着法罚倒爷的钱,中饱私囊。 今天我们真是倒霉透顶。一行四人,垂头丧气地往回走,没等走进中国市场, 又遭遇了俄罗斯警察。 走到乌苏里中国市场大门口时,天已经发暗了。来到西南门,修鞋的老罗和 配钥匙的尤拉早就收摊了。 刘忠胜说:“走,去老罗的住处。” 我们几个人刚要进门,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两名警察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刘忠胜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倒霉……” 其中的一位警察阴着脸对我们说:“上车”。 刘忠胜的俄语比我们几个好,问:“为什么?” 另一位警察不耐烦地说:“没有为什么!上车!” 我立即把护照拿了出来,我持的是旅游护照,在俄罗斯远东这种护照是最好 使的身份证明。两位警察连看都没看,其中一位把头一歪,向我吼道:“上车!” 我想,俄罗斯警察也怕记者吧,我就冒充一次中国记者,看看管不管用? 我说:“牙给大衣嘎列斯班季因特(我是中国记者)”。 那个警察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嘎列斯班季因特?”又仔细地端详我一 会儿,终于伸手接过我的护照。他好象看不懂,把我的护照交给了另一位警察。 另一位警察看了看,把护照还给了我。 这时,刘忠胜又问:“我们可以走了吧?”两位警察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位 伸手向他要护照。刘忠胜把护照交给了警察,接着,周祥和刘梅的护照也被他们 收了去。然后催他们上车。看起来我冒充的记者身份还真起了一点儿作用,我暗 自庆幸。 我高兴的太早了,两位俄罗斯警察又嘀咕了几句什么,于是催促我们一起上 车。 我问他们为什么也要让我上车?其中一位警察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喝酒了。” 喝酒也违反俄罗斯的法律?我当时有点发懵。再说,我们现在连晚饭都没吃, 怎么能说我喝酒了呢? 我说:“我从来不喝酒。跟朋友在生日宴会上喝过一杯啤酒,那是一个月前 在中国发生的事儿。” 我不肯上车,两个警察架起了我的胳膊,想把我弄上汽车上,其中的一位还 向我吼道:“我说你喝酒了,就是喝酒了!” 刘忠胜推了我一下,说:“别跟他们犟了,在俄罗斯,我们中国人是没有理 可讲的。还是交罚款吧!” 刘忠胜说:“你们要罚款多少?” 一听到“罚款”两个字,两名警察停了手,脸上也挂上了笑容,其中一位警 察拍了拍刘忠胜的肩膀说:“你真聪明。” 刘忠胜望了我一眼,只能苦笑。 其中的一位警察说:“每人罚款500 卢布,四个人2000卢布。” 刘忠胜向我们几个说:“一人500 ,自己拿自己的吧。” 刘梅摸了一下口袋,脸红了,我猜想她身上肯定没有卢布。我拿出了1000卢 布,帮她交上了。她感激地向我点点头儿。 两名警察离开以后,我问刘忠胜:“为什么警察罚款都以500 起价?” 刘忠胜笑了,说:“孙哥,你真细心,一下子就看到问题的实质了,我是很 长时间才搞明白的。俄罗斯司法机关有规定,受贿数额不超过500 卢布视为合法, 如果超过这个数额,警察就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刘梅说:“他们敲诈我们,乱罚款,还说成是我们行贿?” 刘忠胜苦笑:“即使我们去警察局告诉他们,因为数额不大,他们也不会被 追究责任的。” 我问:“老罗住在什么地方,千万别再碰到警察了,我可是见了警察腿就软。” 刘忠胜说:“不会再碰到警察了,因为这些罚款的警察都在市场的外面,中 国倒爷只要老老实实地呆在市场里面,不出大门,危险就会小一点儿的。” 我叹了一口气,说:“我前天刚来市场的时候就被‘警托’给敲诈了一回。” 刘忠胜笑了,说:“警托只敲诈新来市场的人,而对我们这些老业户,他们 不敢敲诈。” 说着话,我们来到一排板棚屋跟前。 周祥说:“到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