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琴声如水(1) 琴声如水 秋草凋零,秋叶萎黄,秋气深矣。昭君立于阏氏宫中,不时有枯叶落于肩头, 稍顿之后,又被疾风扫至冰冷地面,落寞无限地归于一角。 天上,又一队鸿雁离开这荒漠之地,抵南方过冬而去,不远万里,不避苦辛。 鸿雁边不时变换着队形,边洒下蕴满渴望的亢鸣。 雁犹如此,人何以堪! 宫里静极冷极,静得能够听见自己心跳,冷得透骨且无处可逃。 " 唉——" 昭君不由长喟一声,心已化为飞鸿,追随那队雁阵而去。 那是几年前的春天了?昭君恍惚之间亦难以清晰记起。昭君只是记得,一个 人的眼神和表情。初见到她时,他威严的双眸霎时变得直了,盯着她一动也不动, 仿佛她是一块巨大磁石,让人躲闪不得,更回避不得。 温柔轻笼于他脸上,氤氲起来。 刹那间,他的脸上满满地积蕴了对昭君而言极为陌生的内容:有浓烈的惊诧, 有浓郁的依恋与不舍,有莫名的惆怅与痛苦,亦有一些让昭君难以名状难以理解 的东西。 入宫三年多来,竟然初次见到这人!这无数人穷其一生、望穿秋水欲见一面 之人!这能让人片刻之间抵达富贵云端片刻之间亦能将人掷入地狱之人! 此次初见,竟然是永久的分别,且自己要远嫁大漠,远离故土! 真是莫大的讽刺! 昭君能够看得出,他眼里盛满了诧异:如此女子,丝毫不逊西施貂蝉,本应 艳绝后宫,深得宠幸的,是何种原因致使她虽已于数年之前即选入宫中,而朕却 与她初识? " 大汉皇帝,吾皇万岁,谢大汉皇帝赐予为臣呼韩邪天仙一样的美女和数不 尽的宝物!为臣走了!" 呼韩邪猛喝一声,声如洪钟,怪如枭鸟,致使昭君自与 那人的对视中撤回眼光。 是啊,该动身了!永别了,寂寞无边的汉宫风月!永别了,养我二十年的大 汉热土!永别了,咫尺天涯的大汉皇帝!永别了,昼夜思念我担心我的故乡 亲人! 出塞之时,汉元帝赏赐给她锦帛二万八千匹,絮一万六千斤,黄金美玉等贵 重物品无数,并亲自送出长安十余里。最终,元帝依依不舍,几乎挥泪告别,若 不是堂堂一国之君,看得出,元帝之心几乎为一女子而崩溃。 一滴咸咸之物自颊边滑落,是泪,冰冷得令昭君颤栗的泪。 蓦地,昭君看到那个人嘴张了几张,欲对呼韩邪单于说出些什么话,抑或欲 对昭君说出些什么话,然而,终于未得说出口。 那个人要挽留住她吗?若果真如此,他初见她之后,即对和亲之事深深后悔 了! 那个人要收回成命吗?若果真如此,大汉与匈奴的关系又将剑拔弩张了。 最终,他未出一言,只是将脸别过去。 这一刹那,昭君分明看到,他的眼里竟蕴含着太多痛苦! 可怜的大汉皇帝!竟连一个弱女子——自己名下的弱女子都难以保护,不得 已最终拱手送人,送至卷地风沙、满目荒凉的蛮夷之地,谁能够理解他此刻的自 责与悔憾? 昭君知晓,昭君理解,又有何益?一切不过镜花水月,过眼云烟。 车声隆隆,铃儿叮当。呼韩邪一行作别大汉元帝,径直北去。昭君内心亦作 别了他——以心相接,以目相呼,辞别而去。 厚重的车帘放下的一刹那,昭君的心已然破碎,如摔碎的玉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