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羊副官的证词(4) 一天中午,我也迷迷糊糊昏了过去。已经分明地体验到了那种" 刹那、刹那 " 的死亡快感,据说那正是灵魂脱壳前的预兆。但就在我行将就木的时刻,忽然 有人在我的后脑上猛击了一掌。我惊悚地睁开眼,却见是那个马夫李老军。此人 年纪已近花甲,光光头下吊着一把山羊胡子,面目慈祥而又有点狡黠。他见我醒 来,诡秘地一笑,递给我一根泡杆芨芨。我非常惶惑,那么多青壮年士兵都死去 了,他怎么居然还活着?而且在这种时候,他给我一根泡杆芨芨是什么意思?他 见我不解,又做个鬼脸,从褡裢里又抽出一根芨芨,伏下身子拨开马鬃,鼓腮一 吹,对着一根粗大的血管,猛地扎了下去,接着张口衔住芨芨的另一端,大口大 口地吮吸起来。这时候我才明白,他原来是在喝他战马的血呀!我不禁一阵眩晕, 扑在马鞍上,眼泪夺眶而下…… 这一方法很快传遍全军,所有官兵竞相效法。一股股滚烫的战马热血,流进 了一个个干涸的心田……战马啊,从本质上说,它不过是一匹畜生,落在共军胯 下,它是共军的坐骑;落在国军胯下,它是国军的坐骑。它并不知道人间是非, 它只是按着它的动物属性为主人尽着忠诚。但令它的主人汗颜的是,在枪林弹雨 的血火中已经把它役使够了,现在还要喝它的最后一丝余血,实在令人伤感不已。 随后几天,情况略有好转,战马的热血使我们又鼓起了一线生存的希望。大 约在第十五天上,我们终于望见一片浩大的水泽,人和马俱似发了疯的饿兽,连 滚带爬扑到水边,就是一阵没命的狂吹…… 快心快意的沉醉,终于把我们从死亡的路上拉了回来。专门在水泽边直直躺 了有三个钟头,才渐渐被一阵奇怪的哞声惊醒。顺声音望去,只见水泽那边一片 绿草地上,忽然出现了黑压压一大群骆驼,其数不在三五百匹。我们初以为见着 了人烟,非常高兴。但紧接着,那驼群中居然有人持枪高喊:" 站住——哪一部 分的——?不许往前走——!" 我们又是一个大惊失色,其他人尚未省过神来, 白蛤蟆团长已失声叫道:" 糟了!糟了!我们闯到骆驼团的窝里了!……" 接着 一阵惊慌的解说,我们才完全明白,原来这骆驼团是河西驻军中一支特殊的兵种, 一般的骑兵都是战马,但这支骑兵却是清一色的战驼,在沙漠地带作战最为有利。 它原是肃州衙门的一支地方武装,后被国军收编,成为一个独立团划归于刘仁部 下。现驻酒泉锁阳滩,不但有战驼千峰,还养着一个运输驼场,势力很壮。如果 它已经接着刘仁的堵截命令,我们可真是飞蛾投火了!怎么办?怎么办?全体官 兵大眼望小眼,失了所措…… 马黑马,真不愧是一个从血火里杀出来的天煞星,他沉吟良久,突然鹊眼一 翻,面朝队伍,大吼一声:" 举起左手,咬住食指——" 我们下意识地举起左手, 咬住食指:" 一、二、三——""咯嘣嘣……" 一阵骨节断裂之声,几乎所有官兵 的左手食指都被咬断了。一股剧烈的刺疼把我们的全部杀性激发了出来。接着发 出一片震耳欲聋的呐喊,提着血手,高举马刀,向着骆驼团冲杀而去…… 五 骆驼团猝不及防,似乎没有料到我们这支来历不明的队伍,会对他们发起突 然袭击,有许多士兵还没来得及跨上驼背,就被我们冲了个四分五散。一场马驼 大战,只杀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虽然沙漠里驼兵比马兵更善征战,但我们毕 竟是哀兵,激战约半小时,敌已溃败。我们追了一阵,追不上,就停了下来。只 有那个年轻的卜连长,好像发现了什么特殊目标,率一小队人马穷追不舍……这 一仗打得真漂亮,我们捕获了数百峰骆驼,还缴获了一大批武器弹药和粮食物资, 更妙的是还找到了一个造酒的酒坊。我们好一顿吃、好一顿喝。马黑马喝得两眼 发了红,不住地呵呵作笑。那个白蛤蟆团长得此拯救,激动得喜泪难禁,再次从 怀里摸出那个小小的玉佛,双手捧着,连叫"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狂欢一阵,又听见一阵车马响,那年轻的卜连长追击回来,在门外大声叫喊 :" 弟兄们,快来看呀,好东西!" 我们出门一看,竟是一辆用炮车改装的驼车, 一个轿篷似的大车厢里,装着十几个女人和娃娃,原来是骆驼团的一些军官家属。 那些女人大多很年轻,有的朴实如村姑,有的妖艳如美姬。其中有个身着红旗袍 的女子,分外妖挠,其他的女子都已吓得魂不附体,唯她却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 还面带媚笑向我们挤眉弄眼。我们立刻就骨酥肉麻,丢了魂魄。在那种时刻、那 种环境,连生死都不顾的我们,猛然地见着女人,简直就像到了生命的最后告别 时刻。马黑马首先咯咯地发出一串淫笑,连声夸奖卜连长" 立了头功!" 孙龙营 长则早已按捺不住,趁着酒兴,立刻扑过去拉住一个女人……以下的事情就不细 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