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胡驼子外甥的讲述(8) 而此时的马黑马、羊副官、卜连长等一班权势者们,也开始故态复萌了。在 先前的苦难中,他们尚能和大家同甘共苦,现在命运好转了,又开始作威作福了。 治水的大禹又变成了享乐的纣王。他们又像初入沙穴时那样,将大部分年轻有姿 色的女人收罗到他们几个人的石窟中,纵情享乐,恣意为欢。剩下的一些女人, 也按营连排班的秩序,被一些中下层的军官所占有。一般的士兵根本无缘染指。 当时的军中,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 团长××营长看,连长提了个接尿罐, 排长要着喝点点,班长骂了个不要脸!" 没有办法,事情就是这样。人类社会, 不论到什么时候,也有个等级之分。我舅舅他们只能眼望着这些,干咽唾沫。更 令人难过的是,那些女人们,当初被掳掠为奴的时候,尚有反抗不屈之心,在经 历了这一场场生死磨难之后,也逐渐变得随遇而安了,没了半点的抗争精神。这 又使得曾经对她们深怀同情的广大士兵,也对她们产生了某种复杂的恨意。 但,事情终究不能永远如此下去。在那样的环境和岁月中,要叫这些从战场 上下来的武夫们,彻底戒绝性欲冲动,是根本不可能的。尤其是到了春暖花开的 季节,驼马发情、野鸟踩蛋,人们的裆下就如火如灼,浑身发热。万般无奈之下, 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各种各样的自我排释方法…… 八 人们的心绪发生了一种变化,默默地意识到,那种行为确实荒唐无聊,他们 的苦闷并不单单为个性,如果单单为个性,那种种自我排解方法,岂不已经痛快 淋漓了吗?可心中的苦闷却依然深重。渐渐地,他们就悟解到,他们最最渴望的 还是另外一种东西,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是那么的令人渴望而又苦 不能得。情不自禁地便又唱起了流传百年的花儿山歌。 河州籍的唱: 万挂石崖的大子山, 白云在半腰里缠哩。 离家千里者见不上面, 难心者怎回去哩? 青海籍的唱: 黄河的筏子藏里的经, 塔儿寺上的宝瓶。 疼断了肝花想烂了心, 望瞎了一双眼睛…… 河西籍的唱: 甘州凉州嘉峪关, 玉门关连着阳关。 我活着捎不出信儿去, 你死了托个梦来…… 歌声如泣如诉,唱着唱着,就又回想起了他们往昔的生活。 种田的唱: 四斗大地丢荒了, 有牛是没人种了。 肚子里疙瘩成疮了, 苦水是没处诉了。 经商的唱: 西宁的脚户下来了, 店家的鸡娃叫了。 灯盏照你者衣穿好, 上路的时候到了。 打猎的唱: 白马哈骑上枪背上, 照林棵里打了两枪。 枪子儿落到牡丹上, 下马者哭了两场…… 唱着唱着,不知不觉又连到了" 尕妹" 和" 阿哥" 的身上。阿哥近在眼前, 尕妹却远在天边。怅然嗟叹间,他们便互扮男女,结伴成双,画饼充饥地对起恋 歌: 阿哥唱: 天上的流云啊地上的风, 世上的男人和女人。 千秋万代的江河水, 爹妈是永世的命根。 尕妹唱: 千年的松柏啊万年青, 山头的雄鹰和母鹰。 人间最重夫妻恩, 孟姜女哭倒长城…… 阿哥又唱: 白马儿拉的血缰绳, 咱俩是一路败兵。 尕妹给阿哥长精神, 把我的牛牛亲亲。 尕妹又唱: 地上的韭菜嘛不要割, 就叫它绿绿儿长着。 心里的话儿嘛不要说, 就叫它慢慢儿想着。 阿哥再唱: 鸡蛋壳壳里舀水喝, 几时家解下个渴哩? 牛牛儿胀了拿手搓, 几时家搓到个亮哩? 尕妹再唱: 上天的梯子你搭上, 天上的星宿哈摘上。 你你的良心放公当, 我我的肉身子贴上…… 于是,歌声便渐渐进入高潮。先前怀念故乡时,人们的心情是沉重的,鼻窍 是发酸的。现在唱起了阿哥和尕妹,人们的眼泪就忽然干了,一种忘我的激情就 冲却一切。" 阿哥" 开始跳着蹦着做各种挑逗引诱的动作," 尕妹" 又一边频递 飞媚,一边做掩面害羞状。种种忸怩,种种做态,真个像真一般。终于" 尕妹" 就扭头跑开了," 阿哥" 也撒腿追开了,一时间满滩里欢声笑语响成一片…… 这是一种无法言述的、不可理喻的风牛风马,就在这风牛风马中,男人们的 那种欲火就真的得到了抒发和抚慰。天长日久,这便成了野驼滩旮旯城的一种习 俗。每当夕阳西下,劳作归来,光棍汉们就端上茶碗,抱上酒罐,这里一群,那 里一伙,边饮边唱,边唱边跳。直至太阳下山,明月升起,犹不能歇。往往还要 点上一堆篝火,围成一圈,彻夜狂欢。那个场景啊,不身临其境是没法儿细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