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胡驼子外甥的讲述(19) 且说他爬上南墙后,俯视城下的凤凰营营区,值岗哨兵还在巡逻,于是又耐 着性子潜伏了一阵。直至夜过子时,月光渐暗的时候,他才摸摸索索寻到新疆女 的石屋后面。他先向院子里扔了一块石子,见无动静,这才鼓起色胆,纵身一跃, 跳了下去。但万没想到,就在他双脚刚落地的当儿,院落的黑角里竟突然窜出一 条黑物," 汪" 的一声扑过来,咬住了他的后腿,他一声惨叫摔倒在地,那黑物 也迅即松口,一个鹞子翻身,逾墙而去…… 这一下!凤凰营里炸了窝,爹爹喊、娘娘叫,一片捉贼声。折腾了半宿,才 发现事情的源头在他这里。人们真是好气又好笑,连声斥问他半夜三更窜到这里 来干什么。他则不应答,只抱着那条血淋淋的伤腿,呻吟不绝。 很快地,马黑马羊副官等人赶来了,他这才吭吭哧哧地说,他是半夜里喝醉 了,出门夜游,误上城头,一脚踏空掉进了院里,院里又窜出一条大黄狗,咬伤 了他的腿……人们听着他这番解释,哪里肯信。如果说他酒后误坠城头还勉强说 得过去,但若说是一条狗咬伤了他的腿,却纯属鬼话。野驼滩旮旯城多年以来, 啥也不缺,就缺个打鸣的鸡和看家的狗,鸡犬之物已成隔世的怀念,现在竟突然 窜出一条狗来,真是天外奇谈。于是人们就继续追问,可他却一口咬定,就是狗, 而且是一条大黄狗,绝对没错。过了一阵,吓得发呆的新疆女也战兢兢帮他证明 说,确实像条狗,她正搂着娃儿睡得迷糊,忽然门外" 咚" 的一声,接着又是" 汪" 的一声,之后才传来人的惨叫。她披衣出门一看,他已倒在地下。人们听了 新疆女的话,这才诧异了。于是有人又仔细检查他的伤口,看是不是伪造现场自 残而致。可检查了一阵,结论却是真的,那伤口确实是被一种兽牙所伤,不是刀 子割的,也不是石块伤的,人们不觉发了大奇。 一阵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有人说,那条所谓的狗可能正是九眼井海子的那 头怪兽再度出现,只是仓皇之下,被独眼龙看花了眼。有人又说,这根本不可能, 如果是那头怪兽,饮水可到泉中,吃肉可到畜群,怎么会跑到凤凰营里?又有人 说,这条狗可能真是一条狗,人世间常有云游四海的人,狗里面也可能有云游四 海的狗,这条狗就说不定是从嘉峪关外云游而来的一条野狗,无意中嗅着了男女 娃娃的气息,便把凤凰营误当成了旧主人的窝棚……种种猜测不一而足,但终究 难下定论。 困惑的静默中,马黑马又注意到了另外一个迹象,用脚踢了踢散乱于地的那 束野花,问:" 这是什么?" 独眼龙顿时色变,结结巴巴说,这是他在沙漠里采 到的一束野玫瑰,想到凤凰营的姐妹们生活单调,便想给她们解闷儿,不料酒后 糊涂,弄到这里。马黑马就冷笑一声说:你到底是想给姐妹们解个闷儿,还是想 给自己解个闷儿?他就满头滚汗,答不出话来。马黑马也不再强作追问,直言斥 道:" 好了!你别再装蒜!你的用心路人皆知!狗的事情暂且不说,我先治你个 蔑视军规之罪!" 说着,大手一挥:" 给我狠打四十军棍!" 一帮武士便一拥而 上,当场扒掉他衣裤,一阵棍棒齐下,打了个皮开肉绽…… 十七 这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那四十军棍打得他半个月不能起身。外面的人 还在议论那只狗的事情,他则暗自庆幸,真正的意图尚未败露。 这天,我舅舅和车班长等人去看望他。车班长一边给他擦洗身上的创伤,一 边骂他说,你小子也太混蛋了,凤凰营的营规是众人集体所立,你怎么能敢犯众 怒?他就说," 兄弟啊,什么众人所立,纯粹是马黑马一手遮天,哄大家戴了这 个笼头。车班长又说,不管咋样,人家马黑马也是以身作则的,你就无话可说。 他又苦苦一笑说,你们呀,你们这些人太老实了!你们以为马黑马现在不近女色, 是真正出以公心?非也,他是在前个阶段的骄奢淫逸中,把女人玩腻了,现在才 做出这种高姿态。而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他却贪着另一种欢乐——龙阳之喜! " 若干天后,独眼龙伤势好转,又能下地走动了。马黑马又给他下来一道旨令 :给他一个班的士兵,限他百日之内,务必将他所说的那条大黄狗捉住或是击毙 ;否则,将以谣言惑众罪再打八十军棍!许多人都为他捏汗,他却毫不紧张,反 而从容地说,我不要一个班的士兵,我只要一把尚方宝剑,我会自己招募一支队 伍,如果逾期不能完成任务,甘受一切军法制裁!人们更加担忧,这野驼滩上哪 有供他招募的队伍呀! 事实上,却是人们低估了他的能力。就在马黑马旨命下达的第二天,他就把 勺娃子悄悄叫到一个隐蔽处,又通过勺娃子,将旮旯城中凡年满十岁的娃娃也叫 来,一共十几个,开了一个会。他说:小兄弟们,我今天招你们来,不为别事, 只问你们两个问题,一、你们的娘现在哪里?二、你们的爹,现在何方?请回答! 娃娃对第一个问题不难作答,齐声说:" 俺的娘在凤凰营中!" 但对第二个问题, 却都哑了声,大眼望小眼,全都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