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2005年9月30日接到死刑判决的第一天(14) 善恶终有报,这是宿命吗?不是,自然界的规律,人世间的规律都是如此。 不怕谁不信它,就怕有一天在你身上也验证它。 爬过艰难的十八盘,吕德彬才算直起了腰,楼梯上没有闲人围观,偶尔碰到 一两个狱警,他们也是见怪不怪,进入5 区的大门,聚集的目光就多了,他要经 过501 至505 五个监室才能进入关押他的506 监室,这5 个监室每个监室都关三 四十人,一二百人,一二百双眼睛都会聚集在他身上,他必须站着走,他必须显 得自然一些,人的社会特征会一直带到死,许多死刑犯在死神降临时,无论心里 是多么地恐惧,多么地怕死,表面上在难友面前仍然表现出一副视死如归,毫不 在乎,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坚强形象,社会性已经掩盖了人性,使人一直把 一个虚假的面具带到死,带进坟墓。 吕德彬刚到5 区铁门口,五区值班的管教民警杨干部喊了一声:506 接人。 506 监室赶紧跑出了两位犯人,接替吴、李两位管教干部架住了吕德彬。吕德彬 挺身昂胸,不再护疼,趟着镣大踏步地穿过5 区走廊。5 区各监室的在押人犯听 到喊声和脚镣的拖地声,随后看到吕德彬戴上的这副行头,心里自忖——省长判 死了。 笔者在这儿引用一段看守的民警记下的看守纪录,比较真实地记下了吕德彬 接判决回去后的情况。 下午17时05分,我们听到外边5 监区的铁门咣铛响了,值班的管教干部喊了 一声506 的人出来接人,我和小舍马上出506 监室向东边5 区监区的铁门看去, 吕德彬在吴、李两位看守民警的搀扶下,哗啦、哗啦,慢腾腾地向506 这边走来。 此时,吕德彬被戴上死刑犯应带的械具,土制手铐和大铁脚镣,只见吕德彬两眼 发红,脸色苍白,虽是中秋的天气,但是吕德彬的额头上明显有微微的汗渍,吕 德彬的脚步十分沉重,一只手里握着自己的判决书。 我和小舍赶忙跑过去,从吴、李二干部手里把吕德彬接过来,小心翼翼时搀 扶着他慢慢地走回到506 监室。经过501 至505 监室时,监号里的人犯们都把脸 转向监室的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吕德彬看,有的几个光棍们干脆扒在各监室的 门口近距离地瞅着吕德彬加戴刑具后的神态,看人的和被看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那一两分钟的时间里,整个5 区的空气像凝聚了一样,只能听见吕德彬拖着的脚 镣的声音,三四百人的5 区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那种静谧无声,那种宁静,让 人觉得压抑和可怕。进入506 监室,我们轻轻地把吕德彬扶到铺板上,吕德彬坐 下来,压抑着自己喘息的声音而深深地呼吸着,胸腹部一起一伏,明显地比平时 的呼吸深重。当时原在和跟进的一群人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都在那儿沉默, 长长的沉默,过了好久,老满首先发话安慰吕德彬说:“谁也没有想到,怎么会 是这样一种结果,不要气,不要慌,稳定一下情绪,先喝口水,休息一下。”沉 默了半天的吕德彬接着老满的话说:“这真是要整死我啊!我真不明白,中法是 怎样判的,我怎么能是故意杀人犯?” 吕德彬情绪仍然很激动,大家劝他先稳定一下情绪再说,老满掏出一根烟给 吕德彬,吕德彬不是太方便的双手接过来,塞进嘴里,老满连忙用火机给吕德彬 把烟点着,吕德彬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吸的很深,一根纸烟明显地留下了一截白 白的烟灰,几口烟抽过之后,吕德彬的情绪稍微有些平静。 18时05分,506 管教干部郭队来到506 监室内,与吕德彬交流,问了中法的 宣判情况看了一遍吕德彬的判决书,郭说:“老吕啊!你看你,这么急啊,先稳 定一下自己。”边说边给吕德彬一根烟,帮他点燃,接着郭说:“既然如此,你 此时的任务是:第一,今晚啥也不要去想,先休息好,然后再详细看看你的判决 书,针对判决书上所认定的事实、证据,你要认真地回忆,仔细的研究,是否符 合真实情况,写好上诉;再一个,要吃好饭,自己的身体不能垮,注意根本。” 无论郭队怎么宽慰他,吕德彬只在那里吸烟,脑子里是思考还是一片空白, 谁也难以说清楚,他不是不清楚这个判决对他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判决下达后 他还有哪些最后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