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瑟缩 自从产生了去埃塔的想法,陆天羽似乎就给自己找了一个立身之处庇护之所。 怯弱让他发怵眼前的一切。他突然变得瑟缩起来,像寒冷的冬天,一个饥寒交迫 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可怜兮兮地流落街头。 此时的畔江,只不过是深秋,仅仅是在早晨的公园里可以看到被霜打湿的枯 叶。可陆天羽的心早已经进入了隆冬,两个女人以一种沉默把他打人了十八层地 狱。不仅如此,她们都以一种稳操胜券的态度,咄咄逼人地等待他最后的决定。 肖月红已经明确表态:你陆天羽可以在外面有女人,哪怕不止一个呢,但这个家, 你必须得维持,我不管你有没有感情,谁让你当初没有想好呢? 把一个黄花大姑 娘糟践成半老徐娘了,你倒好,要离婚! 我什么条件都可以讲,唯独“不离婚” 的这个原则不放弃。想离婚,没门儿! 苏然虽然没有用语言表达什么,可她的肚 子越来越明显了,这不是无言的提醒吗? 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不给她一个交 待? 陆天羽感觉自己窝囊、龌龊,可又没有办法。时光不会倒流,他只能希望肖 月红能尽快想清楚,好歹年龄还不大,以肖月红的外貌与贤惠,出去再找他一个, 也是上下嘴唇碰一下的事儿。可肖月红那种毅然决然的态度,似乎就是要准备在 他这棵树上吊死了。 冷冷的秋夜,陆天羽在街上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苏然的楼下。 他想约苏然出来一起吃顿饭,他想她了。可是他看到苏然明亮的窗前时不时 出现一个壮实的身影,那一定是夏太平了。这多少叫他有点迷惑不解:夏太平怎 么会接受苏然怀孕的事实呢? 这段时间里,陆天羽其实做好了夏太平和自己单独 面谈的准备,可是夏太平没有,一直也没有。有一次,夏太平还主动给他打电话, 他接起来还紧张得长吁一口气,准备在电话里和夏太平大骂一顿之后,再决一死 战。他要告诉夏太平他比夏太平更爱苏然。不想,夏太平的第一句就是告诉他: “埃塔下雪了,为了安全,你还是暂时不用去埃塔了。安安心心处理好畔江的事 儿,多陪陪老婆孩子,等明年开春再去吧。” 夏太平还把他当雇工呢。他想告诉夏太平,他决定不再为夏太平干了,就是 再到埃塔也与夏太平没关系了。可这些事,在电话里说不出长短,他只想通过电 话判断一下夏太平和苏然之间的关系。 电话里,夏太平只字不提苏然,也不提苏然怀孕的事儿。但以陆天羽的猜测, 精明的夏太平不可能不知道。以前。他给苏然打过电话,苏然不让他掺和这件事, 苏然还是坚持她的那个观点:她和夏太平的事儿,她来解决,陆天羽和肖月红之 间的事情,陆天羽去解决,两人各自清扫好门前雪就好了。一提离婚,陆天羽就 想到肖月红冰一样的面孔。陆天羽就想不通了,难道爱情的最终结果就是要结婚 吗? 两个人相爱就非得要一张结婚证来证明吗? 这样的问题,不用问苏然,陆天 羽自己就可以替苏然回答了,苏然一定会说:“那你怎么来表达爱呢,拿什么来 证明你的爱呢? ” 现在的自己只能有一个回答:“我要离婚,一定离! ” 陆天羽在苏然的楼下站了很久,知道夏太平在,他也不好给苏然打电话。他 就瑟缩着回家了。说实在的,陆天羽心里非常发怵,如果一阵寒风把自己卷到空 中摔下来摔死他倒高兴了,人活着,怎么就这么累呢! 陆天羽用钥匙打开门。门 里的一切是他想像不到的呢! 屋里的灯亮着,看上去平静,对于一个好心情的人来说,这一定是种温馨的 感觉。可在陆天羽眼里却是另外一种感觉,肖月红抱着女儿在看动画片《花木兰 》,见陆天羽回来,也不问他在外面吃过没有,肖月红把孩子放到沙发上,起身 到厨房把准备好的饭菜。用微波炉热好后端到客厅茶几上,柔声柔气地说:“吃 吧,怎么也是家里的合口! ”吃不吃当然那是陆天羽的事儿,就是全世界的人都 知道陆天羽在外面已经吃过香的喝过辣的也无所谓,我肖月红就是要做我作为妻 子应该做的事儿。肖月红就是要让陆天羽知道,无论他在外面怎么花天酒地,怎 样浪漫,这儿,家里,才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实实在在的日子,一个真实的真心 为他的女人在候着他。 肖月红坐回沙发,又把孩子抱在怀里。陆天羽感觉这个家仍然是按部就班的, 井然有序的。陆天羽侧头看了一眼母亲的屋,那个除了吃喝基本与这个世界没有 什么关系的老太太,肖月红把她伺候很好,她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地坐在床上,不 停地用手抓着什么。 “我妈这是怎么了? ”陆天羽问。 “我也不知道,好几天了,就这样! ” “好几天了? ” “亏你还是这个家的人。我问过医生,说没事儿的,可能是因为大脑糊涂了。” 陆天羽就没再说什么,他低头换鞋,却发现拖鞋不在门口。 肖月红把女儿放到地上,和女儿说:“去卫生间把把拖鞋给你爸拿来! ” 女儿跑进卫生间,把洗得干干净净的拖鞋放到门口,看一眼陆天羽,有点儿 害怕地跑开了。 陆天羽换上拖鞋,不想到沙发上坐,就说:“我不吃了,想看会儿书。”直 接进了书房。 肖月红在外面,低声地说:“爱吃不吃! ” 当然,陆天羽是无心计较这些的。他看到依然有条不紊的家,就知道肖月红 绝不是一个好斗的女人,她正在用不温不火的正常,对付着他的焦躁与烧灼。她 要让陆天羽自己打败自己。 陆天羽刚刚在书桌前坐下,肖月红就派女儿这个传话筒进来了。女儿往陆天 羽的腿上一坐,低声说:“妈妈让我来告诉你,再怎么心烦,也要吃饭。身体是 自己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 女儿哪里会知道“革命”的含义。说完,就像完成任务一样,从陆天羽腿上 跳下去,出去了。 陆天羽没有理这事儿,胡乱从手边拣一本书翻开了。 没一会儿,肖月红又出现在书房门口:“真的这么志气? 是就今天不吃了, 还是永远不吃了? ” “我吃过了。” “吃过了? ”肖月红轻轻地一笑,“你要是真吃过了,我肖月红从明天开始 头朝下走! ” 肖月红是怎么知道自己忍着饿回来的,陆天羽无从晓得。但这足可以表明肖 月红是太了解陆天羽了,似乎她吃定了陆天羽一样! 作为肖月红来说,就是通过 这么一个小小的判断,要让陆天羽明白,其实真正了解他的人爱他的人,不是别 人,是我肖月红。陆天羽真的没吃饭,但他不愿意在肖月红在面前示弱,他说: “我不吃了,就是没吃,也不吃了! ” “那,随你便吧! 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 说完,肖月红去客厅看电视了。 陆天羽看看肖月红轻飘飘的背影,决定晚上等孩子睡了,就和肖月红谈,无 论如何得有个结果。她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 陆天羽的气势,肖月红自然能感受得到。她也做好了严阵以待的准备,心想, 陆天羽你把所有的本事都亮出来吧,古话说得好,以不变应万变,横竖就这一个 样儿,看你陆天羽能把我怎么样。这样的心理,是因为肖月红一直认为陆天羽头 脑不清醒,似乎他不小心喝了迷魂药,她绝不相信苏然那样的人,会和他谈什么 真感情。肖月红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虽然不敢说在她和陆天羽的婚姻危机中凭 着伟大领袖毛主席《论持久战》能赢,至少她可以用时间来换取空间,看陆天羽 有什么变化。 既然谈,就应该摆出一个端正的姿态来。所以,陆天羽没有在书房呆多久, 就回卧室了。在路过客厅的时间,有意提醒肖月红:“让孩子早点睡吧,咱们谈 谈。” 肖月红真还早早地哄孩子睡了。 两个人脱衣就寝。 陆天羽半天不说话。肖月红平躺着,空泛泛地眨巴着眼睛,在等。陆天羽挠 了挠头,又搓搓脸,和参加体育比赛热身一样。没办法,还是肖月红主动开的口 :“说吧,有点儿勇气,反正迟早得说,横竖一刀,说吧! ” 原本陆天羽是靠着床背坐着的,现在他躺倒了,他说:“月红,咱们离吧! 咱俩不合适。” 又和上次一样。尽管这话如刀一样扎到肖月红的心里,可表面上肖月红扑哧 一声笑了,似乎陆天羽是板着脸和自己开玩笑一样。她说:“这是你的感觉,还 是事实证明? ” 陆天羽不看肖月红,而是把目光投给墙了。他说:“我感觉不合适,事实证 明也不合适。” “感觉我不知道,可你得给我讲清楚,什么事实证明咱们不合适了? ” “你对这个家很好,一心为了这个家,可我的心总收不回来。这还不能说明 问题? ” “不能。” “孩子都快一年级了,可是我都无法爱起你来。” “我没指望你能爱我,我知道我喜欢你就行了。” “那你图了什么啊? ” “什么不图,就图能和你在一起,能做你的老婆。” 肖月红说这些话的时候,没一句是用正式口气说的。这让陆天羽觉得肖月红 根本就没在和他谈,而是在逗他开心,她在敷衍了事! 这不纯粹是在浪费时间吗 ? 陆天羽下通牒一样地说:“你仔细想想吧,你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肖月红说:“不用想,也早想好了。只要你不和我离,你什么条件我也都答 应! ” “那我要和苏然继续下去呢? ” “只要不领回家来,我不管! ” “如果我不回家来呢? ” “只要你还惦记着这个家,隔三差五回来一趟,不说看我,就说看你妈和女 儿,总应该吧! ” 陆天羽心里特不是滋味儿。他对肖月红是又气又恨又觉得可怜。陆天羽就说 :“月红,你就不觉得……” “可怜是吧? ”肖月红的眼角淌泪了,“可我没觉得。” 两个人就谁也不说话了。 后来,陆天羽从很人性的角度讲了一番“人要活得有自尊”、“其实人生不 就短短的几十年吗? 干吗不轻轻松松地活着”之类的人生大道理,可是最后,肖 月红的一句话就让他一大堆话成了废话,白说了。肖月红说:“你说的那些,我 全懂。可是,我就是做不到,没有你,我就是活不了。没有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还要什么自尊? ” 房间里就彻底静了下来。 深夜十二点了,两个人还是说不下个结果。肖月红可怜巴巴地和陆天羽说: “这人啊,真的没什么意思,咱们还是闭上眼睛,瞎胡往下过吧! 我知道事情到 了这一步,我们不可能重新回到过去,可日子还得过吧? 孩 子一天天大了。“ “问题是我们的日子一点儿都不幸福。” “你出去问问,看看有几个家庭是幸福的? ” “我管不了别人,我只想自己真正地幸福。” “你现在假吗? ” “不假,可我累。” 肖月红很直接地告诉陆天羽:“人本来就是很累的。你的累来自你的不安分, 你太不现实了。我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是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幸福的。” “可你的幸福建立在了别人的痛苦之上。” “你说对了,其实你的幸福、苏然的幸福也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月红,你对爱的理解太片面,太狭隘了。” “我狭隘? 哪个女人愿意把自己心爱的人与另一个女人共享呢? 天羽,你别 做梦了。”肖月红很平静地说,“今天,我去找夏太平了。” “你找人家干什么? ” “你怕了? 我要让他看好自己的东西,既然是自己想要的就别老那么不在意。 你猜夏太平告诉我什么了? 夏太平说苏然已经有身孕了。” “他亲口说的? ”陆天羽感觉震惊,他坐了起来,很严肃地和肖月红说。 “那个孩子是我的。” 肖月红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没说话,这句话叫她的心支离破碎了。她再也不 想和陆天羽说什么,现在的她,只要一开口就会失声大哭起来,她的泪已经让她 无法面对自己了。肖月红一转身,伸手把灯关了。她不想让陆天羽看到自己的样 子。她用枕巾擦了一把泪,扔给陆天羽一句话:“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我绝不会 答应,除非我死。” “那就随你吧,自己要不爱惜自己,别人能怎么样? ” “是你逼的。” “是你想不开! ” “那好,我死,本来就是我的错,一开始就是我的错。能走到今天,我应该 满足了。我死。我成全你们! ” 可肖月红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她只是掖了掖被角,安然的,一动不动了。 这一夜就是在这种毫无进展的状态中度过的。天快亮的时候,陆天羽的母亲 突然大叫起来,她似乎听到了他们昨夜的谈话一样,她的情绪非常激动,而且破 口大骂:“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就折腾吧! 就不让我安生几日。你们这些该死 的东西!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的,不知道想折腾点啥? ” 母亲的声音吵醒了陆天羽。陆天羽几乎一夜未合眼儿,也就刚刚迷了一会儿, 母亲就叫开了。陆天羽这才发现,肖月红不在床上。陆天羽跳下床先跑到母亲屋 里,母亲半坐着,两只手不停地胡乱抓着。肖月红不在母亲的屋里,去哪儿了呢 ? 陆天羽往客厅里扫视一眼,就发现了地上一摊的血,而且屋子里弥漫着很浓的 酒味儿。 陆天羽跑到客厅,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肖月红。 这算什么,算什么女人啊! 这样做一点儿也不壮烈,一点儿也不伟大,只能 叫人气愤。陆天羽在原地愣怔一下,赶紧拨打了120 。 于是,陆天羽家的楼道里响起了白衣天使们急促而紧张的脚步声。 当肖月红再次睁开眼时,一切正如她想像的那样。要死,她就死过去了, “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自己也算伟大,用一个人的生命换来了另一个人 的解脱。如果死不了,她首先应该看到的是陆天羽,这虽然不是什么惊人之举, 起码可以证明她有多爱他,多在乎他! 陆天羽站在她的床边。瞪着一双惊恐的眼 睛。周围的一切都寂静着,只有她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着,对了,还有那套输 氧的东西,在咕噜噜咕噜噜地冒着泡泡! 肖月红有意识地想动动,可是动弹不了, 她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可她又一次取得了胜利:一、说明她肖月红说到做到, 是个宁死不屈、视死如归的勇敢战士,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 二、这充分证明了自己的生命是捏在陆天羽手中的,如果陆天羽要离,她的生 命就会结束;反过来讲,陆天羽的幸福也是捏在自己手里的,如果她不开心了, 来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开心;三、从陆天羽惊恐的眼神里,她能看得出陆天羽 对她不是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只是本来属于她的地方,被一个外来的女人强行侵 占了。自己这是自杀,陆天羽还这般着急,这不是爱是什么? 所以,肖月红就非 常满意地微笑了起来。 可是,陆天羽沉闷了。他的脑子里乌云压顶。陆天羽很勉强地说:“你怎么 这么傻呢! ” 肖月红说:“我是傻,可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愿意为你这样傻的女人吗? ” “值吗? ” “值。我真就这么过去了,你就自由了,再不用被这个烦人的女人绊腿了。” “何必呢? ” “是啊,何必呢? 可是我就是愿意这么做。” 陆天羽真的无话可说,肖月红就是他身上的一根藤,叫你撕不脱,剪不掉。 肖月红伸出两只胳膊,让陆天羽伸过头去。陆天羽问干什么。 肖月红说:“我要小便。你不会让我,流血流不死,倒叫尿憋死吧! ” 陆天羽能说什么? 他什么也不能说! 肖月红出院那天,陆天翼正好从埃塔回来了。他来看自己的母亲,顺便来看 哥嫂,但他万没料到肖月红会割腕自杀,所以他不能在陆天羽家里多呆。他坐在 客厅的沙发上喝了一杯茶,看着肖月红,觉得可怜。这可是他喜欢的女人啊,尽 管她看不上他,甚至可以说看不起他,但这个漂亮又贤惠的女人,为陆天羽付出 这么大的代价,自己也心有不甘。可他又不能把肖月红怎么样,无论他对肖月红 怎么好,肖月红都是不会领情的。陆天翼就把小侄女抱在怀里。一语双关地说: “你这小丫头,长得越来越漂亮了,长大了一定能超过你妈。不过,光长相超过 还不行,还得有点儿志气,可不能像你妈那样了。” 这话,一听就是说给肖月红听的,肖月红当然不会听不出来。其实她对自己 的这个小叔子是有些隐隐的恨的,远的不说,就说在埃塔这段时间。他是和陆天 羽天天在一起的,苏然去埃塔他怎么不提醒夏太平呢? 苏然和陆天羽在埃塔的一 切情况,他陆天翼会看不到眼里,明不在心上吗?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 难道他 就眼看着自己的哥哥做那种对不起这个家的事儿不管吗? 毕竟他不是十六七岁的 孩子了呀! 可她又不能对陆天翼说什么。猫鼠道不同,谁知道人家陆天翼心里怎 么想的。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自己也用不着陆天翼来卖什么好,自己没志气, 没骨气,自己不知道吗? 自己讨厌死自己了。恨死自己了! 自己不是死过一次, 到阎王爷面前报到过一次了吗? 人家不要啊! 肖月红就看了看陆天翼说:“我家 闺女一定不会像她这个死皮赖脸、猪狗不如、可怜的妈的! ” 当时,陆天羽就躺在卧室里的床上。 他正在心烦。因为他给苏然打过电话了,苏然那边也遇到了困难,不过在电 话里,他能听得出苏然是乐观的。夏太平并没有把她怎么样,她肚子里的孩子也 没有对她构成什么影响。 她只是说:“夏太平对我更好了。以前保姆做的事儿,现在他都要亲自来做。” 陆天羽问:“夏太平真的不在乎这个孩子吗? ” 苏然说:“你觉得可能吗? 你的女人肚子里怀上别的男人的孩子,你会不介 意吗? ” “那他这是——”陆天羽本想再问些什么,但被苏然打断了。 苏然说:“你别一天里愁眉苦脸的,世界上没有白摘的果子。我告诉你,你 别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顶了天大的压力,我比你也好不了多少,我也有难 处。不过,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后来,陆天羽把肖月红割腕自杀的事情告诉了苏然。 苏然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也为肖月红的壮举感到意外,但她马上就 和陆天羽说:“这算什么。算什么本事,一个人要这样不爱惜自己,她还能真正 爱世界、爱生活、爱她身边的人吗? 陆天羽,你仔细想想,如果一个人能靠割腕 自杀赢得什么,那我苏然也会割腕自杀。我也割腕自杀,你该怎么办? ” 陆天羽没想到苏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时间不知所措,觉得自己就像一块 被两个孩子抢来抢去的蛋糕,其实蛋糕好不好吃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一定得属 于自己。面对这东扯西拽,又不可能一人一半,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把蛋 糕摔到地上,最好如水一样渗掉、蒸发掉算了。陆天羽觉得自己其实就是那块蛋 糕,这个世界上应该消失的是自己才对。他一时头热,就把蛋糕的事儿说给苏然 了。 苏然在电话里就冷笑起来。她说:“你就这样处理问题的吗? 你真以为我就 稀罕你这块蛋糕吗? 你自己想想清楚,关键是你的生活是不是幸福的! 如果是, 我的出现就是错了。可我觉得事情的本质不是这样。天羽,你是个男人,男人, 你懂吗? ” 陆天羽就越发烦得不行了,觉得原来这世上,做好人不容易,做坏人更难。 陆天羽无精打采地从卧室出来向陆天翼打听埃塔的情况。陆天羽问陆天翼: “埃塔现在怎么样了? ” 陆天翼说:“都挺好,只是弄了一次狼瘟,把尕瓦木措和埃塔人气坏了。” “尕瓦木措和卓玛呢? 他们好吗? ” “看来,让一个原始的人一下子过渡到现代文明人是不容易的。卓玛回老房 子住了。” “为什么? ” “一准儿是她的男人喜欢上别的女人了! 可怜的女人! ”肖月红插嘴说,为 卓玛愤愤不平。 陆天羽“唉”一声,感慨万千。他自言自语地说:“也许我们给埃塔帮了倒 忙! 也许他们本来就不应该结什么婚,走婚才真正适合他们。” 肖月红在一边说:“你现在是烦透婚姻了,巴不得自己还是个自由自在、没 人管束的小伙儿呢。你这种人啊,也许该转生到埃塔去! ” 陆天翼呵呵地就笑,他说:“真要让他转生到埃塔他可就苦了。那里的女人 不漂亮不说,皮肤又粗又糙,到时候他恨自己生错了地方呢! ” 肖月红冷冷地说:“对于他这种人,身边就是坐个天仙,也未必能看得见。” 陆天羽觉得这样的话题非常无聊,甚至为肖月红夸她自己天仙感觉脸热。 晚上,陆天羽抱着被子和枕头,要去书房与肖月红分居。肖月红用身体把门 挡住了,还反手把门锁上。 “看来,你是下定决心了? ” 陆天羽没必要回答。 “那个女人真的就那样叫你动心? 让你扔下老妈、孩子、一摊子的事儿离开 ? ” 陆天羽不想说了,再说也是白费口舌。他裹了裹被子,把身子往墙上一靠, 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的空气,一时凝固起来了。 然后,就有了细碎的声音。 肖月红在脱衣服。她把自己脱了个干干净净、一丝不挂。在丈夫面前自己有 什么好害羞的? 难道自己这一丝不挂的身体不是为丈夫准备的吗? 肖月红往陆天 羽面前靠了一步。陆天羽还是没有睁眼。陆天羽不知道肖月红要干什么,他睁了 一下眼,马上就闭上了。这算什么? 是报复吗? 还是掠夺? 肖月红就面无表情地站着,一直站着,亮晃晃的灯当头照着。就这肖月红还 觉得不够亮,她把落地灯、台灯、壁灯统统打开,她要让自己裸露的身体白花花 地亮在这个男人面前。 可陆天羽就是不睁眼。 这就激怒了赤裸着的女人。她去拽男人的被子,男人把被子拽得更紧。女人 用手去拨男人的眼睛,可男人还是没有睁开,他的眼皮被抬起了,露出两只乳白 色的圆球儿。 肖月红又把整个身体贴到男人身上,把长长的头发,铺到了陆天羽的脖子上。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挑衅了,而是一次莫大的侮辱。 陆天羽忍无可忍,他说:“这只能让我更讨厌你! ” 肖月红冷冰冰地说:“我不在乎。” “肖月红。你还有点自尊吗? ” 肖月红轻蔑地笑了一下,慢慢地说:“没,有。”说完,她又在原地一动不 动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从衣服里取出钥匙,打开了属于她的抽屉,取出那个红色 的抚慰器。她来到陆天羽面前,不管陆天羽看不看她,她已经不去管他了。肖月 红气急败坏,虽然表面上依然平静,可她的内心在燃烧着熊熊烈火。她躺到床上, 慢慢分开腿,去玩那个女用抚慰器了。没一会儿她便发出了湿漉漉的、畅快的呻 吟声。 陆天羽难受极了,几近想吐! 那一夜,陆天羽彻夜未眠。 看似温柔的肖月红原来这样的恶毒! 第二天,陆天羽觉得自己简直要崩溃了,他给苏然打电话,告诉她:“我再 也忍受不下去了。你根本想像不到肖月红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必须得离开了, 我去埃塔。” 苏然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把电话挂了。她的天一下子黑了下来! 一个男人就这样,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