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勃艮地平静地过了两日,这晚,若若入睡后,缃绫来到内院散步,被一阵 苍老和煦的声音给叫住。 “睡不着吗?要不要陪奶奶喝茶?” 缃绫看向老妇人,在那双明亮而温和的眼眸注视下,情不自禁地颔首。 两人来到面对花园的小厅,缃绫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多年之前,她曾和老 妇人坐在这里,同样的摆设,同样的座位,就连茶具都是同一组。 心情却不同了。 “记不记得项鹏第一次带你来这里时,我们两人坐在这,谈了好多话?”萧 老夫人用她布满皱纹的手,优雅地举起茶杯就唇。 “记得。”前尘恍惚如梦,当时的她是那么年轻,如今的她,心境却苍老无 比。为什么?不过是五年前的事呀!她还不到二十六岁,方寸间已是遍体鳞伤, 沧海桑田。 “当时的你,是那么信心满满。你理直气壮的对我说,你爱项鹏。好像有这 句话,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难题。” “我太天真了。”缃绫苦笑,她但愿仍是过去那个天真、不解世事的少女, 而不是认清残酷的现实,信心全无的怨妇。 “或者你不是天真,而是不再爱项鹏了?” 她瞪着一双夹杂着震惊和悲愤的眼眸看向老妇人,她怎么可以质疑她对项鹏 的感情?即使他背叛了两人之间的情意,她还是——爱他! “我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之前没提,是想给你时间冷静思考,但想了两天, 应该够了吧。”萧老夫人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锐利的目光看进她眼中的悲愤, 像在试探。 不够,不够,永远都不够!缃绫合起眼睑,闪避她锐利的注视。 “我跟项鹏谈过。”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提到了你们的事。” “他怎么说?”她忍不住开口,猜付着项鹏对老人家说了多少真话。 “他说……你看到他跟Sandra上床。” “啊!”没想到他竟如此坦率,缃绫顿时心情复杂。 “这件事……”萧老夫人沉吟着,考虑该如何措辞,“当然错在项鹏,可是 ……” “您想替他说话?” “不。”听出她语气里尖锐的戒备意味,萧老夫人微微一笑,“我只想以一 个局外人的立场,跟你谈谈这件事。你觉得有道理就听,没道理就当我在放屁。” 缃绫沉默不语。 老妇人当她是同意了,接着道:“我认为,它甚至连外遇都算不上,也不是 出轨,是一个错误吧。” 见她神情悲恸,蠕动着唇似乎想开口,她投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光,继续 说:“但不管是外遇、出轨,还是错误,对你的伤害都很大,那种悲痛,没有身 历其境的人是难以想像的。不过缃绫,在你因受伤而发怒、困惑、悲痛的同时, 是不是想过,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我……”她张了张唇,又闭了起来,酸溜的眼眸泛起薄雾。 “你可以原谅他,也可以不原谅他。你打算怎么做?” “我……”她掩住脸,痛苦地摇头。“不知道……奶奶,我真的不晓得该怎 么做!” “孩子……”萧老夫人心疼地轻拍着她,“冲着你叫我一声奶奶,奶奶就舍 不得教你受委屈。我曾从一本书里看到这样的话:生命里的苦难,永远只有自己 才能克服,别人充其量只能倾听、安慰或做精神支援的工作。如何走出去,脱离 沉痛的泥沼,活出一个新的自我,全靠当事者的决心和毅力了。奶奶唯一能帮你 的,只是些过来人的建议。或许你应该先想清楚,你是不是还爱着项鹏,是不是 还愿意继续这个婚姻。如果你仍爱着他,仍愿意维持婚姻,你必须要学会原谅和 遗忘。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也知道项鹏是无心的,他跟Sandra只是肉体关系, 而且是在他喝醉酒的情况下……” “可是……”流泄在脑海里的那一幕,是那么丑陋,她怎么可能原谅或遗忘? 更可恶的是项鹏的态度,她就是气他只会用喝醉酒当借口,不肯真心认错。 “当然,你也可以不原谅他。”萧老夫人平静地道。“你可以要求离婚。但 这是你想要的吗?” “我……”她茫然失措。 “缃绫,恨像一把双面刃,在伤了别人的同时,另一面也会割伤自己。就算 最后你决定要离婚,奶奶仍是要劝你,不要恨他,因为你越恨他,就表示你越放 不下这份情感,越走不出这份伤痛。” “奶奶……”她哽咽地投进她怀里。 “孩子……”她沉痛地抚着她的发,“我知道你苦,但事情都发生了,你气 他,或是自苦,都无能改变事实,倒不如坦然面对。再跟他谈谈好吗?给项鹏和 自己一个机会,也给若若拥有一个完整家庭的机会,奶奶只这么请求你。” “我……” “之后,不管你怎么决定,奶奶都支持。” “可是他……”她抽噎地埋怨,“从那晚跑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连一通电 话都没有。” 萧老夫人闻言莞尔,知道缃绫心里仍惦记着项鹏。 “他是害怕再伤害到你,才没回家。他在公司,每天都有跟管家联络,知道 你跟孩子的情况,连你到这里的事,他都知道。缃绫,让我打电话给他吧,跟他 谈谈。” “奶奶……”她放声大哭,许久之后,终于点头。 ooo萧老夫人带着曾孙子外出,体贴地留给孙媳妇清静的空间思考。偌大 的华屋里,除了管家外,就只有缃绫。 她心神恍惚,知道项鹏随时都会到。 要原谅他吗?原谅了之后,两人就可以回到从前吗? 她无法确定,那幕记忆丈深刻了,不确定自己忘得掉。当他们床榻缠绵时, 她会不会突然想起他跟Sandra做的事?她会反胃吐出来,还是有其他反应?她不 知道,不知道呀! 可不原谅他,是要离婚吗? 想到那个字眼,她的心便炽热地疼痛起来。 还是爱他的,纵然有悔有恨,依然恋他如昔,这种情况下,教她如何放手? 只要项鹏愿意认错,只要他保证绝不会再犯,她可以……天呀,什么时候变得如 此委曲求全了?但她爱他呀,放不下,也只有委屈了。 长长地吁了口气,就这样吧。缃绫坐在偏厅里,眼睛视而不见的凝视着花园 的景致,不知过了多久,管家走了进来。 “夫人,您的电话。” “好。”从管家手里接过无线手机,缃绫纳闷着会是谁找她。除了巴黎宅邸 里的管家外,她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她在这里呀。“喂?” “缃绫,是我。”听筒里传来Sandra微嘎的性感嗓音。 她立刻防备了起来。“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别这么尖锐。我是来认输的。” “认输?”她一头雾水,Sandra有什么好认输的? “我以为可以破坏你跟Alex,让他回到我身边,没想到他心里只有你,即使 我跟他说怀了孩子,他还是无情地抛弃我,一心回到你身边……” “什么孩子?”震惊犹如一巴掌相来,缃绫登时头晕目眩。 “我怀了Alex孩子。”她哀怨地道,“他要我自己想办法,反正他不要。” 愤怒和痛苦一泄而出,缃绫心思混乱,犹如迷失在一个黝暗的洞穴中。好不 容易决定要原谅项鹏,跟他复合,没想到Sandra会怀孕,项鹏竟用这么不负责任 的态度对她。 他仍是那个自私、任性的男人! 缃绫深感失望,强烈的无力感占领整颗心。他这种态度,教她如何重新相信 他会对他们的婚姻负责!会不会还有一个Sandra?她没办法相信他。 “……Alex己经在路上了,应该很快会到,我祝福你们。再见了。” 再见!缃绫干涩的喉咙里挤不出一个字来,Sandra等不到她的回答,很快挂 断电话,听筒里徒留嗡嗡声。 她缓缓放下电话,心情荡到谷底。 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地狱,仿佛一低头,就可以看见熊熊的炼火。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细续紧了紧拳头,心情在爱与恨之间拉扯,好无力,好 无力…… “缃绫…” 男性沙哑的低唤犹如一道火焰识烫过来,缃绫差点跳了起来,但只是差一点。 她缓缓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又吸了口气、吐出来“缃绫……” 这次的声音还带着抹恳求,她闭了闭眼,一秒钟后,重新张开眼睛,缓缓转 过头,看到了他。 那双烁若火焰的眼眸,不再神采奕奕了,而是饱受折磨的焦虑,及一丝不确 定。眼睛周围布满疲累的线条,漆黑的短发微微零乱,嘴唇甚至忧郁的垂下。知 道他这些日子来,同样过得凄惨,缃绫的心情并没有比较好过。 她定定的注视着他,记忆水波似的层层剥开,那些甜蜜的、火热的、狂野的 往昔,仍在脑海里清晰的呈现,再过十年二十年,都不能轻易忘记。 这辈子,不可能再有另一个男人能像他一样燃起她心中的火焰子,只是看着 他,她的心跳便能加速,血液在血管里热烈沸腾。 可这个男人,却也伤她最重,那份创痛不是他一句抱歉、或是两人坐下来谈 谈话几个亲吻就能抚平的。 她累了……厌倦再生他的气,也厌倦无休无止的争吵和猜忌,好累,好累… … “我们离婚吧。” 什么?他惊愕的瞪大眼,瞳眸里有抹怒焰在燃烧。他从巴黎赶来,想听到的 并不是这句话! “Sandra怀孕了。” 项鹏脸色一变,莫名的恐惧和绝望占领心房。缃绫是怎么知道的? “我累了,项鹏。我们离婚吧。” 她脸上薄如蛋壳般的脆弱深深震撼他。他就伤她这么深吗?不过是一个错误, 竟要他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不,他不要! 可是她决绝的表情,那种无可挽留,也不可挽回的绝望,使得他涌到喉头的 话,像被堵住似的吐不出来。 他心一凉,真的挽回不了了吗? ooo“……缃绫,你太好欺负了!那种条件你竟然也签字!你有没有把我 这个名律师在眼。?我可是英伦有名的离婚律师,多少负心汉栽在我手上,要是 让人知道我把自己的表妹的离婚条件谈成这样,以后没人找我了!” 絮聒不停的埋怨一路在耳际回响,细缤忽然有些后侮,为何要答应表姊的好 意,让她陪伴她跟若若回香港的娘家。安静的商务舱里,就听见她咕咕哝哝个没 完,吵得她耳根清静不了。 都一个月前的事了,还这么激动。“条件不错呀。”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赡养费、孩子的抚养费,一样都没少。” “是喔。”何玫君没好气地翻瞪了个白眼。 “项鹏还把巴黎的那栋房子给我,但我不想要,他还愿意折成现金。” “还有呢?”她挤出一个假笑。 “公司的股票也给了一半。” “好像很慷慨喔。”她摸着下巴,做出思索状,但那如鲨鱼的牙齿般锐利的 眼光,可全不是那回事。“笨蛋!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财务状况?” 缃绫无所谓地耸着肩膀。 “除了那家饰品公司外,他还有许多投资!尤其是他爷爷留给他的港英集团 股票,那可是天价,他若是慷慨,怎么连一张都舍不得给你?” “我不需要……” 玫君气得龇牙咧嘴,“拿到手,就需要了,笨蛋!” “嗅!”头上无端挨了表姊一记猛敲,缃绫觉得好委屈。这一刻,她真羡慕 呼呼睡去的小若若。讨厌,都隔了一个走道,她还伸手打她! “就算你不要钱好了,你也要一点自尊好不好?居然会同意契约上写的;不 得在一年内接受任何人的追求,及有亲密关系,否则将视同放弃儿子的监护权!” “反正我也没心情接受任何人的追求,或是有……亲密关系……” “这不是你有没有心情的问题,而是这样的条款,根本就是限制人身自由!” “只要项鹏肯将若若的监护权交给我,那只是小事情……” “小事?”玫君又有翻白眼的冲动,“那么接下来的这一条呢?三年内不得 结婚,否则将视同放弃儿子的监护权!” “反正我也不打算在三年内结婚。”她一副无关紧要的表情,看得玫君好想 扁她。 哼哼哼!好个没心情,好个不打算,她咬牙切齿地想,就是这些让她这个名 律师英雄无用武之地! “缃绫,我真搞不懂你!今天是他对不起你,不是你对不起他,你干嘛这么 委曲求全,让他占尽便宜?” 针对这个问题,她没有马上回答,脸上浮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眼光凄楚。 “在巴黎,通奸又不犯法,我能拿他怎么办?” 玫君张了张嘴,随即又闭上。 她说得太过火了,缃绫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受伤惨重呀。 她轻喟一声,“缃绫,你后悔吗?” 她深吸了口气,方寸间仍有缕熟悉的疼痛在作祟,但她很快压制下来。 “如果后海有用,我会后悔,但没用,是不是?”她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既然这样,就没必要把自己的生命浪费在后悔上。这句话你以前也问过,我的 答案仍然差不多。与其后悔,倒不如用心去过每一天。我只想往前看,而不是屡 屡回顾。不,我不要后悔。” “就算他伤你这么深?” 她再度深吸了口气,“就算他伤我这么深,我还是无法否认他曾带给我快乐 过。” “你……”玫君不晓得自己还能说什么,该骂她笨、痴,还是夸她善良? “既然你都想这么开了,我也无话可讲。对了,你知道萧叔叔再婚的事吧?” “嗯。”对于能转变话题,她长长地吁了口气。“一星期前,我在巴黎的一 家饭店碰到他们。没想到风流倜傥的uncle 也会结婚。” “听我妈说,是位很有气质的美人,我没见到啦,不过——” 玫君欲言又止,引起缃绫的好奇心。 “我看白姨人很好,有不过什么吗?” “哎呀,不是她啦。”她摆摆手,眼神古怪。“如果说,萧叔叔这个大众情 人会结婚,很教你意外,那么——冷若冰山的Ben会开怀大笑,眷宠的拥着小 甜心逛遍伦敦,甚至还去苏活区的着名酒吧听爵士乐,你会不会更讶异?” “Ben?”缃绫眨了眨眼,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但很快释然了。 “他有女朋友,很正常呀。” “什么正常!”玫君不以为然地翻起了白眼,“五年多来,我就没看过他带 任何女人出人公开场合。这次他会公然带这么一位漂亮妹妹到处晃,还真是跌破 大家的眼镜!” “缘分到了嘛。”缃绫笑笑地说。 “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玫君的眼光充满试探意味。“我不过暗恋他, 都难兔嫉妒,你是他的初恋情人,却无所谓?” 她闻言苦笑,“当年是我负了他,现在有什么权利去嫉妒、在意?我是那么 没品的人吗?” “可是……你就没有想过跟项鹏离婚后,可以跟Ben 复合吗?” “想都没想过!”这次换她翻白眼了。“离婚的事,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心 力,我哪有空想那些!再说,我跟项鹏离婚,不表示我不爱他,只是我没办法再 跟他继续生活下去……” “你不会到现在还爱那个家伙吧?”她无法置信。 缃绫沉默地闭起眼,美好的菱唇上浮出一抹微带苦涩的笑意。 “感情的事,如果能随人控制,世间男女就不会因爱而发愁发苦,也没有酒 人愁肠,化作相思泪那种话。不用替我担心了,表姊,我会好好的。” “你……”玫君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她轻喟出声。 是呀,感情如果能随人控制……可这样的感情,恐怕也不值得诗人歌咏、赞 颂了。爱情令人着迷的地方,就在于它的无法把握。明明想要放下,却魂牵梦萦, 纠结缠绕;明知那是座炼狱,却仍往下跳。 自己也是过来人呀,能苛责缃绫的痴吗? 随她吧。注视着表妹脆弱却也坚强的神情,玫君知道她能做的,仅是默默祝 福她,尽己所能的支持她就够了。 ooo缃绫回娘家住的期间所设计的几款首饰,得到镇金店的青睐,受邀前 去台湾为新品宣传。 若若跟她是第一次到台湾,飞机抵达中正机场,缃绫既要忙着推行李车、照 看若若,又要四处寻找前来接机的人,一时慌乱下,竟把儿子弄丢了,正当她心 急如焚,发现若若是看到Ben,一时兴奋把他当成项鹏了。 在这种情况下看到Ben ,是缃绫从未想过的,Ben显然也很意外。前尘往 事在两人交会的目光中倏忽而过,她在他眼里看不到怨恨,知道他已经走出她曾 带给他的伤痛。 简单的寒暄过后,他们各自留下对方在台期间的联络方式,相约喝茶只是客 套,缃绫知道自己绝不会主动打电话约他。 她在这里的行程十分紧凑,这天下午,缃绫刚和镇金店在台的工作人员开过 会,回到饭店房间,临时聘来照顾若若的保母,一脸着急地迎向她。 “曾小姐,若若发烧了,他还咳嗽、呼吸急促……” 缃绫快步来到床旁,若若咳得一张小脸发红,对着她直喊:“好痛,好痛。” 小手捂住胸口,令她心如刀割。 若若有好一阵子没有气喘发作,她才没有特别交代保母,没想到这时候会突 然病发。脑中闪过他早上的咳嗽症状,缃绫不禁自责了起来,如果她当时有留意, 而不是赶着去工作,若若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若若,别怕,妈咪在这里。”她急忙找出治气喘的定量喷雾器,让儿子用 嘴含住喷雾器吸气。 铃铃的电话声回响在室内,保母代为接过,说了几句便将话筒递了过来。 “曾小姐,有位萧先生找你。” 是项鹏吗? 两人协议离婚后,项鹏坚持即使不能每天见到若若,至少每天都要跟他通一 次电话。缃绫来台工作的事,他不但知道,还会拨电话过来跟若若聊天。 缃绫急急地接过,仿佛他的声音可以镇静方寸间的慌张,给她力量支持她照 顾儿子。 “喂……” “缃绫吗?我是Ben,我在饭店和人谈事情,明天就要回伦敦了,所以… …” “Ben……”她忍不住啜泣出声,心里微微感到失落。 “怎么了?”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他问。 “是若若……病了我……” “你冷静点,我立刻赶来!” “好。” 挂下电话后,缃绫为儿子找来呼吸器,刚帮他穿上保暖的衣物,Ben便赶 到。 两人送若若到医院,医生诊断出若若因感冒引发急性肺炎,紧急将他送进加 护病房治疗。 缃绫没料到病情有这么严重,几乎崩溃,幸好有Ben陪伴,勉强镇定下来。 时间就在焦虑的等待中度过,等到若若脱离险境,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 这段期间,Ben不时抽空前来探视。她知道他工作繁忙,本来早该回伦敦 去,因为若苦才留下来。 “若若没事了,我陪你去吃点东西。”这天,他来到医院,陪她哄睡若若后, 以一种深思的眸光看她。 “好。”缃绫没有食欲,但不好意思回绝他的好意。这些日子多亏有他,她 才能撑过来。 两人来到医院附近的餐厅。 “我明天就回伦敦,你一个人没问题吧?”他迟疑地开口。 “没问题。谢谢你这几天陪我……” “别说傻话,若若可是我的侄子呢。”想起那个宝贝在神智不清时,老喊他 爸爸,他忍不住莞尔。“有事情的话,可以打电话给爸爸。” “好,应付不来时,会去麻烦uncle.” “项鹏他……” 她瞪大眼,等着他往下说,但Ben只是微微扬起嘴角。 “他怎么了?” “他……”他苦笑。“董事会召开在即,项鹏联合了几位董事,有意杯葛我 ……” “你说他做了什么?”缃绫无法置信地叫道。“怎么可能?他自己的事业都 没搞好,哪里有心力去……” “你不晓得吧?”Ben的表情奇怪。 “晓得什么?”缃绫只知道项鹏虽握有港英集团为数不少的股票,但那是他 祖父留给他的,他一直不愿动用,所以在财务紧细的情况下,宁愿回纽约向继父 求助。 “项鹏的几项投资,最近都有不错的收益。尤其是他投资的一家生物科公司, 发表了从葡萄树提炼出可有效治疗气喘的新药。由于药物成分不合类固醇,受到 世界各大药厂的注目,竞相提出高额的款项希望买下制造权,也使得这家生物科 技公司的股票大涨。另外,他还推出了一款成分由葡萄酒提炼出来的香水,在欧 市造成狂卖……” “就算这样,项鹏一向不介入港英集团,没道理忽然这么做。” “我也是这么想才觉得奇怪,所以问问你知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缘由?”缃绫陷人沉思,会是什么原因让项鹏这么做? 他对Ben虽有敌意,但…… 敌意! 这两个字在她模糊的脑袋中起作用,缃绫脸色一变。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Ben 从来没有伤害过他,项鹏怎么可以仅仅因为敌意, 就任性的对付Ben! “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有别的意思。”被她眼光里的激愤吓了一跳,Ben 很快说。 “对不起……”充满歉疚的微嘎语音在她喉咙里含糊滚动,缃绫的目光微微 湿润。“我跟项鹏带给你这么多伤害……” “你别这么说。”他听得有些胡里胡涂,不清楚她是为哪桩事道歉。 “他实在是……”她声音激动,“我不晓得该怎么说他啦……你从来没有伤 害过他,他却老拿你当对手,甚至小心眼的想杯葛你,太不应该了!” “这件事……” “对不起,Ben ……”她眼泛泪光,“我真的对不住你。以前的事……” “过去的事别提了。”最看不得女人掉眼泪,他连忙道。 “可是项鹏会想对付你,有一半是因为我……” “不干你的事。”他的笑容就跟六年前两人交往时一般温柔,有极短暂的一 刹那,缃绫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但他的眼神却少了过去对她的亲呢。替代的是 温暖的情谊。“不要把所有的事都往身上揽。我刚才会问你,并没有要怪你的意 思。放心,我应付得来,只是不希望港英集团因内斗受到伤害,才会问你。” “可是……” “不要多想。我公司还有事,明天不能来看若若了。” “我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该说谢谢的人是她呀。 缃绫想这么说,但最后还是把满腔的谢意和歉意全都保留在心中。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