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高山耸翠 缭绕轻烟笼薄雾 福祸无门 变幻世事起风云 杨波接到人们举报,尔雅大酒店住进一伙走私文物的人。他们通过一些秘密渠 道,正把大量古代的珍贵文物向外兜售。 根据应局长的指示,杨波决定秘密逮捕这伙人。 这天晚上,杨波带几个便衣,化装成买货的客商,来到了尔雅大酒店,叩响了 他们住着的那个房间的门。 开门的是个女人,打扮得妖妖娆娆很显风骚;两弯显然是人工制造的假眉,被 描画在那张过多地涂了白粉的脸上;很有些赵树理笔下那位“驴粪蛋外面下了层霜” 的三仙姑的风姿,只是时代不同了,女人那身很开放的衣衫下面,却露出她凸凹起 伏的苗条曲线。 女人开了门,却用身体堵在门口,用一种勾人的眼神瞟了杨波一眼,娇声说: “几位是做什么的?有事吗?” 杨波客气地说:“我是来买古玩的,能跟你们的老板谈谈吗?” 女人用一种警惕的语气说:“你们是哪里来的?听谁说这儿卖古玩了?” 杨波说:“我们都是行里人,我的朋友是固县上岩村的刘刚,我经常在他那里 收货,这个消息还是他告我的。” 女人大概听过刘刚的名字,见杨波这样讲,便说:“哦,是刘刚兄弟介绍来的 呀,请进吧。” 杨波领着几个人进了门,就见屋里烟雾缭绕,一股呛人的烟昧儿直扑鼻孔。屋 中间放了张方桌,周围桌子上坐着几个人正在大呼小叫地掷骰子。一个满脸胡子的 人盯了杨波一眼,推开面前的碗,起身迎了上来。他说着一口当地的俗语,听起来 怪怪的,不过杨波接触的人多,听起来还不觉难懂。 那人说:“你是做外滩生意呢还是放鹞子?” 鹞子就是海东青,为北方常见的一种体型较小,却十分凶悍的鸟,专以叮食天 鹅鸟为能事。元人以小搏大,便用海东青搏天鹅自喻,于是便成了元代随处可见的 纹饰。黑道人讲放鹞子,就是说要选定目标,走私古文物。做外滩则是指在国内经 营,从这里捣腾到那里,风险小、利润薄,但容易成交。于是杨波就装出一副满不 在乎的神态说:“咱人行不久,只做点小本生意,给朋友帮帮忙、跑跑腿,挣俩辛 苦钱;哪里有放鹞子的本钱!” 这人说:“那就好,你要是放鹞子,咱还真得考虑一下。现在的风声很紧,出 事儿的也多,咱也不想冒这风险。不过听您的口气,先生是做瓷器生意吧?这些东 西价格是低了点,但出手容易,回钱也快。咱龙城这一带做古玩的,大都玩这个。” 杨波这几年接触古玩行业的人多,自然知道一些规矩。一般的收藏只是侧重于 玉器、字画和陶瓷器,这几种古董中,因为字画、玉器的假货太多,人们也就把玩 的重点放在了较易识别的陶瓷器上;而那些向海外走私的则多数玩青铜器,尤其是 夏商周时期的,做工精细,器形漂亮,有较高的鉴赏价值;有此分别,那人自然不 难判断出杨波应该是玩陶瓷的角。 杨波就着话题说:“你讲得不错,咱只玩些陶呀瓷呀的玩意儿,不知道有货没 有?俺可是见货付钱呢。” 那人说:“货是有一点,只是剩下不多,你有兴趣咱就领你看看,觉着合适, 咱就成交。” 杨波说:“听口气货不在你身边?” 那人说:“傻子才会这么做呢。不过,东西离这儿不远,大概有个几站地远近, 你们可以跟咱去看看。”说着话,起身披了件夹克衫,向其他几个青年做了个走的 手势,便领着大家出了门。 一出门,一辆警车迎面驰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这几个人就被推推搡搡地 弄上了车,车子发动,这伙人才知道遇到了公安。 这伙人很快被押回龙城市公安局,据审查交待,这是靠山村几个农民临时拼凑 的团伙,他们平时很少聚在一起作案。当问到消息的来源时,那个瘦高个子的青年 交待,有个自称王老五的打电话告诉他,说香岩寺后山洞里有古玩,拿到东西后在 尔雅大酒店等着,有位叫杨波的大老板会来收购这些东西,一定会给个好价钱。 在进一步审讯中,这些人交待说洞里一定去过许多人,他们只是拿了些剩下来 的东西,很不值钱。 当问及王老五此人时,这些人竟然摇头咋舌地说不认识,他们所做的仅是些买 进卖出的小生意,接触的人有限,固定的客户更加没有。 为了稳住犯罪分子,给他们造成一个错觉,根据应天碧的指示,由杨波主持召 开了一个规模宏大的新闻发布会。第二天,龙城市各大媒体纷纷报道:龙城市破获 了又一起建国以来特大的盗窃走私文物团伙,缴获了文物数百件,涉案人员正在审 查之中。 王铁林被派到香岩寺执行一项特殊任务,这项任务特殊到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真正的作用和目的。这个任务执行起来又很简单,就是看看住持净尘还在不在香岩 寺里头。 王铁林来到香岩寺的时候,已是下午的五点多钟,寺中游人已不太多,随风飘 散的阵阵钟声告诉人们已是晚祷时间。 化装成香客的王铁林带着其他两名干警来到大殿上,就见殿里一片香烟缭绕, 声声磐响伴着僧尼们很难听懂的阵阵梵唱,在大殿里汇聚出一片肃穆的气氛来;高 高在上的诸佛菩萨用他们平静的神态,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俗世的供飨和祝福,细心 盘算着给脚下这群善男信女怎样的回报和赐予。 王铁林混迹在那些虔诚礼拜的人群里,一般地念念有词、一般地顶礼膜拜,只 是他的眼神却在人群中毫不停留地盘绕睃巡,搜寻着自己的目标。然而,当着所有 人的面孔飘忽而过之后,他不禁大吃一惊:这里根本没有他要找寻的净尘大师。 王铁林从跪拜的人群中站起来,匆匆走向屋外,来到住持室。 但见房门紧锁,只有门口的几只风铃在晚风中轻响,奏出一片清脆悦耳的乐声。 见他掀开住持室的门帘,一个负责清扫的打杂和尚冲他合手问讯:“施主可是 找住持的?” 王铁林点点头,说:“我是龙城市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我们的老板 前几天做了笔大生意,特意让我来联系还愿的事,想找净尘大师谈谈具体的细节。” 打杂和尚垂首低眉,低宣佛号,说:“阿弥陀佛,主持已于今晨外出云游。施 主要做佛事,可去找知客僧相商。” 王铁林说:“不知道住持去了什么地方?近期能否还寺?” 打杂和尚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了王铁林一眼,说:“出家人云游四海,萍踪鹤 迹,实在没有一个定所,恕难告知。” 王铁林见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跟僧人告辞,然后把这里的情况告知杨 波。 杨波奉命到达香岩寺进行收集证据的工作。他首先同守候在这里的王铁林交换 了意见,觉着对寺庙进行搜查不太合适,恐怕引起宗教争端;加之净尘外出,寺中 又没有指定接掌的人选,也无法进行调查。无奈之下,只好找来暂摄僧事的知客僧 妙远询问究竟。 妙远是五台人,二十八岁出家,如今已有十多年僧龄。自随净尘到香岩寺后, 再没有换过地方,也算是寺里老字号的僧人。他生就五短身材,肥头大耳,看上去 憨厚朴实,豪爽大方,不拘小节。 妙远在自己的禅房里接待了杨波。杨波首先向他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然后说: “妙远师傅,我奉命向您了解一些情况,还望如实告知。” 妙远说:“你们办的是公事,我自当如实奉告。不知杨先生想了解些什么?” 杨波说:“静尘大师是什么时候离寺的?” 妙远回答说:“大概是今晨六点来钟,净尘大师把我叫到他的禅房,说有点急 事要去南方一趟,让我暂时主持寺中事务,说过后就匆匆走了。” 杨波问:“他走的时候还有谁相随?” 妙远有点迟疑地说:“好像还有一位。” 杨波问:“知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去向?” 妙远说:“这就不清楚了。静尘大师没细讲。” 杨波问:“香岩寺石窟被盗,你认为有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妙远说:“我听村里人们的传言,不是说盗窃石佛案是那位‘烂三丁’做的案 吗?” 杨波说:“此案一直没有结论。是谁给你讲过‘烂三丁,作案的?” 妙远想了想说:“记不清了,不过静尘住持也好像这样跟我说过。就是在马进 他们案发后,净尘大师同我闲聊时讲的。他还说寺里来的人杂,要加紧提防坏人再 来盗窃。” 杨波说:“就你所知,同净尘往来较多的有些什么人?” 妙远想了想,说:“净尘是住持,又是市政协的委员,一般来往较多的都是龙 城市的显要,像白凤鸣市长就曾几次来这里。不过,同他关系最好的却是吴夜生。” 听到这个名字,杨波忽然就想起了上次在靠山村求字的事。 那个自命清高、放荡不羁的“隐士”,曾留给他很深的影响。这时,就听妙远 讲:“如今这吴夜生就在寺里开了间画廊,专为人们写字作画,也兼着断易说卦, 每天的收益也很可观呢。” 听妙远如此说,杨波忽然就有了见见吴夜生的想法,他想,也许可以从他那里 了解一些关于净尘的信息。 想到这里,杨波对妙远说:“能不能麻烦您引见一下吴夜生先生呢?” 妙远说:“当然可以。” 在妙远的引领下,杨波来到寺院门口吴夜生开的店中,吴夜生正好没事,一个 人捧着本《宋词》正在津津有味地轻轻吟哦: 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 斜月半床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 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 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这首诗是宋代诗人晏几道写的《蝶恋花》。 晏几道是宋代著名政治家兼诗人晏殊的儿子。晏殊仕途得意,历任真宗、仁宗 两朝要职,为人豁达爱才,范仲淹、富弼、韩琦、欧阳修等人士皆出门下。因为官 居显达、生平得意,词作自然婉丽清新、幽静恬淡,自多佳句。像他的“无可奈何 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即成为千古传诵的名句。 晏几道虽为晏殊幼子,但因家道中落、仕途失意,备尝人情冷暖,词作每多离 愁别恨、苍凉沉郁、悲愁哀婉的情致。 吴夜生吟咏的这首诗缠绵悱恻,通过情景交融、虚实相生的述写,展示了作者 人生聚散无常,盛景难再的惆怅胸怀;春梦秋云,画屏斜月,红烛添愁,夜寒垂泪, 一腔怅惘和伤感跃然纸上,也触动了吴夜生的满腔愁怀。 歌厅泣别,吴夜生对婷婷已然情根深种。回寺后的第三天,他又情不自禁地一 个人来到歌厅。当他脸儿红红地坐在闪烁着霓虹灯的歌厅里,向服务生报了婷婷的 名字后,时间不长,浓妆艳抹的婷婷便扭着细腰走进来。 一见面,她便扑进吴夜生怀里,紧接着一个温情的热吻便印在吴夜生脸上。 婷婷说:“吴哥,这几天我好想你。” 吴夜生双手紧紧抱着婷婷细瘦的腰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也很想你。这 不是忙着来看你吗?” 婷婷说:“吴哥,你真是个难见的好人。”说完话,两个人便纠缠在一起。好 半天,吴夜生从沙发上坐起来,对婷婷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婷婷还没从刚才的激情中平复下来。她星眸半开,娇喘吁吁地说:“什么问题? 你讲呀。” 吴夜生看着半躺的婷婷,伸手理了理她散乱的鬓发,有点不自信地说:“我想 娶你做老婆,你会答应吗?” 婷婷有点吃惊地坐起来,凝神看了吴夜生半天,忽然流下泪来。 吴夜生见她落泪,有点儿惊慌失措地说:“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婷婷拉住吴夜生的手说:“不是,是我太感动了。老实说,来这里的男人都是 为寻欢作乐,虽说亲亲热热的,却哪里有什么真感情?像你这样的男人我还是第一 次见到。” 吴夜生说:“我刚才的问题你怎么想?” 婷婷说:“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吴夜生字斟句酌地说:“我在香岩寺开了个小店铺,每月也有上万块收入,养 活你应该没问题。” 婷婷说:“吴哥,我可是游手好闲惯了的,只知道享受却吃不得苦,你能习惯 吗?” 吴夜生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意念中的男女,仿佛是才子佳人的你歌我和,或 者英雄救美,青楼之中脱难解困的邂逅相逢,然后是缔结连理的欢乐兴奋。而今, 面对婷婷提出的问题,吴夜生想了想说:“以我的能力,养活你应该没问题。” 婷婷说:“吴哥,我是从村里出来的,也不想再回村里去。最好在城里安个家, 但却不是龙城,因为,在这里认识我的人太多。” 吴夜生说:“这个好商量,我多少年的积累,买个房问题也不太大。” 婷婷说:“这件事太大,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吴夜生说:“我不勉强你,过几天我听你的答复。”说完,取出五千元塞到婷 婷手里。 又过了两天,当吴夜生来到歌厅再叫婷婷时,服务生告诉他,婷婷己回老家, 不会再来了。说完又给他领一个叫艳艳的女孩进来。 艳艳年龄不大,长得比婷婷更水灵。 吴夜生在一种失落的心态中把艳艳拥人怀中,同她放纵了整整一个晚上,到天 明结账,共消费三千多元,他们两人光啤酒就喝掉三大捆。 歌厅归来,吴夜生的思想始终难以平复。他除了惯常的工作之外,整日里捧着 本宋词读,在那些长长短短的句子中寻找情感的寄寓。 杨波虽说不懂古词,但听吴夜生凄凄惨惨地读来,受他意绪的感染,心底不免 也泛起些莫名其妙的惆怅来。 吴夜生读词伤怀,自有自己的感触。却是因为这天早晨,他刚刚起床,就见净 尘匆匆走来,告诉他将要外出远游,天南海北,归期难定,专来话别的。 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吴夜生虽说对净尘的情况并不了解,可蛛丝马迹,倒也 看出这净尘并未真的脱去这红尘的苦恼。此番相别,从吴夜生来说,自有一种本能 的直觉,显是为了些什么原因逃避的;便在心头生起些相聚无多、来日难再的落寞, 由不得借着古人的悲述表达自己的情怀。令他无法理解的是,净尘一个出家人,何 苦再去招惹这世俗的烦扰呢? 杨波与吴夜生有过一面之交,此番重逢,自也用不着别人介绍。一阵寒暄之后, 等吴夜生沏完茶,杨波便开始同他谈论起卜卦来。 杨波问:“吴先生,我想问您:道学与占卜是不是一回事?这卜卦真就那么灵 验吗?” 吴夜生哂然一笑,说:“对任何一种文化随便的肯定和否定都是错误的。卜卦 是一种远古文化,最早产生于什么年代,谁也讲不清楚。史传伏羲氏类天象物,始 制八卦;而周代的始祖周文王被商纣王拘禁时,在狱中完善了周易学说。实际上, 作为源头文化,易学不仅是道家,也是儒家思想的根本。在这种意义上讲,儒道两 家的思想是同根同源的,到春秋战国时期才分流为儒、道、墨、兵等诸子百家,之 后经秦汉唐宋的发展,到明代又趋于合流。举凡卜卦的形式有许多种,像古人用龟 甲、筮草占卦,现代人则用铜钱占卜,主要用的是六幺卦法;还有扶乩、拆字、抽 签,方式可谓多种多样,但在民间流传最广的却是‘算命排八字’,这些方式所凭 依的是中国最传统的天人感应的思想观念。至于灵验与否,这要看占卜何事和占卜 之人的个人造诣。古人云:”相由心生‘,实际上说的是一种信息传递。如果能够 准确地把握和理解一些信息,对人的行为和一些事件还是可以预测的,当然也不会 像那些江湖骗子说得那么神奇。” 杨波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对它痴迷呢?” 吴夜生说:“医卜星相实际上是一种传统的民俗文化,它来源于民俗,也对民 俗文化的发展影响至巨,终于形成了几千年绵绵不断的文化传承,既影响人们的生 活,更影响人们的信念,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不容忽视的现实。直到当今社会,仍有 许多人致力于易学的研究,把它归为一种‘信息论’。” 说到这里,他看了杨波一眼,见他全神贯注地正听他讲着,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算命的源头很古老,除开历史上皇家的占卜不讲,占卜术流人民间的最早传 说是春秋战国之交的鬼谷子,也就是占卜业供奉的祖师爷。同道家不同的是,道家 重在思想的研究,而占卜业却立足于现实的应用,这是两者的主要区别。” 吴夜生喝了口茶,清清嗓子继续说:“鬼谷子隐居在河南的鬼谷墟,人们以他 隐居的地方尊称他鬼谷子,后人根据他的著述润色整理,就成了《鬼谷子》一书, 按照阴阳五行相生相克的理念,创造了八字算命术,是八字算命的最早源头。其实, 这种算命术只是对传统的阴阳五行学说的一种发挥。之后几千年中,又经过了徐子 平的修改完善,就成了现在的算命术。算命又称‘排八字’,即按每个人出生的年、 月、日、时的天干、地支,配以阴阳五行,来预测人生的祸福。这种方法很快在市 井流传,并且深入人心。特别到清代,从事这种行业的人充斥闹市街头,深入百姓 人家生老病死的各个生活层面,几至于形成为一种风俗和时尚。在民间流传的算命 术主要有几种形式,一是排八字,预测流年运气,卜算祸福吉凶,几乎包括婚丧嫁 娶各种人生的所有事件;二是看相,通过对五官面貌的分析,预言生平祸福;三是 测字,又叫拆字。即是对测算之人所写的字进行种种变形、重组、增笔、缺笔的随 意加减,来预测祸福。还有一种更简便的方式,就是借用鬼神上身,来预测事件吉 凶,这种方式在乡村见得较多。” 说到这里,吴夜生又停下来呷了口茶,咂咂嘴巴,调整一下坐姿,继续说: “当然,算命术流传了几千年,难免泥沙俱下,真假掺混;其中也有许多骗人的成 份。作为真正的预测术,其科学成份人们尚在探讨之中。从我个人的理解,人作为 大自然的一分子,必然与自然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这种联系尚未被人们认 识,因而也就增加了它的神秘性。” 听着他的这番解释,杨波欣然地说:“依照您的看法,这种源自古老的预测学 应该有一定的合理因素?” 吴夜生说:“应该是这样。譬如说相面术,就包含了许多经验的成份。一个人 的善恶忠奸,虽然不能百分之百地从面相上反映出来,但我们还是可以感知一些大 概,何况每个人的所求及心理活动也可以从其言行举止窥探一二,这是预测的一门 基本功。由此联想生发,不难把握一个人的心理活动;这就是那些人借题发挥的依 据。事实上,预测实际上就是一门心理学,不过,他始终有善恶两途,导人向善, 为人排忧解难,总不能说是件坏事吧?!” 杨波点点头,不觉陷入沉思。 吴夜生看了杨波一眼,说:“民俗是一个时代相承的生活习惯和传统积淀,鲜 活生动而又充满了野性和趣味,这种俗文化往往是雅文化的源头活水;对于一个人 来说,随俗而为,扬善贬恶,也可以辅导人心教化,其作用也不应该忽视呢。” 杨波感到,吴夜生的话有些借题发挥的成份,至于他要说些什么,一时却又弄 不清楚,只是觉着这吴夜生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种人,他的观点有思想的高度, 也有专家的那种深邃。于是便把话题直接引到古墓发掘上来。 “吴先生,”杨波说:“您对发生在固县一带盗挖古墓的事有什么看法呢?” 对杨波单刀直入的提问,吴夜生没有马上作答,他稍事沉默,然后说:“杨先 生,这里有个情况应当注意,就是民俗与国家政策的不适应。我们不能一概而论地 对民俗进行肯定,民俗中有许多糟粕,有必须扬弃的一面;尤其在国家政策原则的 大前提下,我们就应该批判地对待它了。至于发生在固县一带盗挖古墓的事,并不 是民俗,恰恰相反,敬祀先人,爱护古物,慎终追远,正是民俗中应该肯定的事。 真善美与假丑恶是一种对立,坚持真善美、扬弃假丑恶,是人生的大是非、大原则。 盗挖古墓的行为不仅有悖于民俗民风,更是违犯政策的事,这是不言而喻的。在挖 掘古墓的问题上,实际上存在着两种情况,一种是由政府组织的公开挖掘,另一种 就是人们说的盗挖了。比较他们的不同,我们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结果。政府组 织的挖掘,重在进行科学研究,通过发掘古墓,了解古代人的生活状况、科技发展、 风俗习性以及其它等等;而盗挖的发生则纯粹是一种利益驱动,带有一种掠夺破坏 的性质;这是我们要严格禁止的理由。那么,在经济结构发生巨大变革的今天,随 着经济体制的变革,一些民间的科学研究机构也应运而生。在这种环境下,政府对 古文物研究的政策也应当放开,允许具备一定研究能力的组织和个人介入古墓开发。 这是一种导引机制,可以疏通和缓解这方面的矛盾,更可以改变目前存在的古文物 研究开发一花独放的局面,增加这个行业的活力和生气。当然,如何运作,还需要 有切实可行的管理办法。至于散落民间的文物,政府应当支持人们去收藏,因为收 藏也是一种保护。你想,这些宝物收藏在民间,有什么不可以呢!” 对着吴夜生的侃侃而谈,杨波一时语塞。吴夜生的讲述固然有他的道理,但这 是政策规定本身的事。对于杨波来讲,他所能凭借的只是现行的政策和法律依据; 他能做的只能是追查和追究这种盗挖国家资源的行为,并依照规定给予结论;他不 能像吴夜生那‘样,对着国家规定去评说是非,相反地,他应该做的是维护这些规 定的尊严,并且不折不扣地落实它。 当杨波委婉地问起净尘的去向时,吴夜生所知有限,只是对着场波介绍了净尘 告别时的情况。这些情况更加证实了杨波的判断,净尘与几起盗窃文物案肯定有着 联系,他的出走不仅证实了这个判断,同时也预示着净尘潜逃的可能。 那天,当秦教授向他讲叙了探索古洞后发现的情况,杨波马上进行了推想,感 到这净尘的出现,解开了他心中的许多谜团,使本来扑朔迷离的案件开始明朗化。 出于慎重,他还是派王铁林去了解净尘的动向,但出乎意料的是,静尘却不知出于 一种什么考虑、抑或嗅到了什么气息,忽然失踪,无疑给侦破案件带来难度。 那么,静尘在这个犯罪团伙中究竟担任着什么样的角色?他又会去了什么地方? 这一连串的问题,使杨波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就在杨波回到龙城市第四天,有人来报,吴夜生回村一趟后也不知去向。 吴夜生的失踪,引发了杨波的许多推想。但这所有的推论,都不是吴夜生出走 的合适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