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代价(2) 一道青影闪过,前一刻还破口大骂的地痞接连翻倒,场中又多了一个俊美的 青年。众人连影子都未看清,他已利落地解决了争端。围观的人群鼓噪起来,为 这英雄救美的老套戏码激动不已,大声喝彩。 " 你还好吗?" 他象征性地问了问迦夜,知道她不会那么轻易受伤害。 面具后的她看不出喜怒,将手在他袖子上擦了擦,明显的嫌恶令人哭笑不得。 稍远处,一名青年男子被哄闹声吸引,转身望过来,瞬时睁大了眼。 好容易挤到湖边,人潮仍是汹涌,比起街市上的人潮如织,连袂成云,湖边 总算略略清静,随风传来丝竹管弦之声,配着疏星淡月,若有若无的曲乐别有一 番意趣。 " 可否上船看看?" 远望宫灯摇曳的楼船画舫,迦夜有点好奇。 " 这些画舫早已租给达官贵人,此时怕来不及。" " 那边也是?" 有别于宽绰的楼船,湖面还散落着一些挂五彩灯笼的精致船 舫,船头尽是轻衣云髻的艳妆女子。 " 那些更不能去了。" 他只瞥了一眼,转身回答。 " 怎么了?" " 她们……" 略有些尴尬,他语声微顿," 与媚园里差不多。" 迦夜半晌没有做声。 " 说起媚园……" 她忽然开口," 你不担心烟容吗?" " 烟容?" 他愣了愣,不懂她是何意,回道," 九微自会照拂。" 迦夜一走,九微、紫夙联手,千冥必然落败,下一任教王将落谁手不问可知, 他并不担心九微的处境。至于烟容,她是个好女子,但对他而言也仅止如此,无 甚挂心之处。 " 你不是也曾在清嘉阁留宿,怎么恁般薄情,我以为你是喜欢她的。" 迦夜 淡淡扫了他一眼,听不出异样。 他脑中立时昏眩,未想过迦夜居然知晓此事,待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一 时语塞。见他说不出话,迦夜笼起双袖,黑眸映着迷离的灯光水色,绚亮而诡异。 " 你倒是对九微很有信心,笃定他一定能继位?" 面具后的人似冷笑了一下, " 千冥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 什么意思?" " 那一日千冥的非分之想,你猜我用什么手段推了时日?" 他一直疑惑,千冥并非易与之辈,却甘心被她施用缓兵之计,必有缘由。 " 很简单,条件交换。" 没有理会他的沉默,迦夜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告 诉他,九微的弱点在于沙勒,掐住沙勒王,足以控制九微的一举一动。" " 一时寝席之欢,一世至上尊崇,何轻何重千冥分得很清楚。何况在他看来, 一旦成为教王,我迟早是囊中之物。" 他的手心蓦然冰冷,耳畔唯有湖水击岸的轻响。 " 你开始担心他了?" 迦夜突然笑起来,笑声清如银铃,欢悦而促狭。她伸 手摘下面具,眉眼间隐有一丝嘲弄。 " 三年前,我已在沙勒王廷伏下密探,离教之前得知沙勒王病入膏肓,最多 不过数日。千冥知道了又如何,照样拿不到这枚棋子,你大可放心。" " 你……" 心一松,看她戏谑的淡笑,他不知该喜该怒。 " 我不过是戏弄你。" 迦夜偏了偏头,如一只任性的猫,狡黠道," 你生气 的样子倒还真有点吓人。" " 很有趣?" 仿佛未听出他的不悦,她点点头," 你是关心则乱,让千冥继位对我有何好 处,我怎能便宜了他!" " 你对九微也没好感。" " 说得对,但九微不像千冥那么贪心,成为教王后必然有数年用于巩固权位 ……" " 不至将手伸到中原,你便可以乐得逍遥。" 男子没好气地道。 假如千冥执掌大权,基于多年执念及被利用的不甘,必定使尽手段入中原探 查。迦夜虽不至于畏惧,却会多了顾虑,不如索性任九微攀上玉座。 迦夜并不否认,微微一笑," 现在倒是旁观者清。" " 九微、千冥嗜权,紫夙贪色重利,你呢?" 凝视着一如局外人的清影,他 忍不住问," 杀掉教王之后,你还想要什么?" " 我?" 她稍一愣,又笑起来,少了戏谑,多了几分微倦的慵懒,轻道," 我只想看看这里的景致,和我印象中的……有什么不同。" 他心一动,正要探问,忽觉侧方有人。 " 云书!" 多年不曾听过的名字猝然被唤起,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当不容错辨的脸映入视野,他脱口而出:" 羽觞!" 眼前这个意气昂扬的青年男子,正是当年携手游江湖的伙伴,此刻满脸的不 可思议,掩不住的惊喜错愕,一拳打上他的肩," 真的是你!我都不敢相信,你 这七年去了哪里?!" 宋羽觞,中原四大世家之一的金陵宋家子弟。 两家世代交好,少年相识,联袂闯荡江湖,一起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 誓要荡涤天下不平事,横刀立马快意恩仇。那样锋芒毕露的锐气,现在忆起却如 同一个笑话。 重逢的喜悦过后,两人都有些难以置信,互相打量着变化,一别七年,再见 恍如隔世,肩上传来的疼痛提醒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抬手接住另一记飞来的 拳头,他不答反问:" 你何时来了江南?" " 一个月前。" 好友继续追问," 消失这么多年,你究竟去了哪里?当年你 大哥找你都快找疯了。" 心中涌起无数感慨,险些冲口而出,可到最后他只是淡笑," 去了塞外,才 回来。" 无声地吸了吸气,才问出口," 你可知我家中如何?" 看出他的犹疑和保留,宋羽觞疑惑不已。 " 塞外?为什么会突然……" 瞥见对方的神色不对,遂又改口," 据我所知 还好,世伯这些年为你的事憔悴了不少。年前我去拜望时还提起你。听说伯母近 段时日身子不太好。" 想起历来刚毅寡言的长辈,在见到世家后人时无法隐藏的 伤感,宋羽觞不禁感慨。 空气一片静滞,连乐声都消失了。 " 你也不用这么担心,只要你回去,伯母定会百病全消,康健如昔。" 宋羽 觞赶紧出言安慰。 " 是我不孝。" 他喃喃低语。明知高堂在望,却在脱困后迟迟未归,无边的 痛悔如潮水涌至,淹没了所有思虑。 " 不是你这张脸太醒目我还真不敢认。这么久音讯全无,忽然跑去塞外也就 罢了,居然连个信也不捎回来,教人好生惦念。"